凉风习习,日头高挂。
林香草刚洗完脸就看到一群‘叽叽喳喳’的飞鸟从屋顶掠过,消失在阴凉的树丛间。
“香草,饿了吧,我给你留了葱油饼,先吃上两口吧。”阮氏从灶间探出了头来,温声笑道。
“不了,我还得出门一趟。”林香草摆着手,提着裙摆就往外头跑。
阮氏张嘴,想叫住她,一晃就看不到人影。
她哪儿知道,林香草还着急着找李长朔算账呢。
“香草,你总算出来了。”林香草刚一出门,杨元就拦了上来。
林香草面色微冷,急忙刹住脚步:“你还想干什么?”
杨元见她不喜,心知她深有误会,忙往怀里搜了搜:“我是来帮你的,我昨儿个就想给你了,只是没有机会。”
林香草看着他一阵翻找,忽然想起昨日阮氏跟她说过的话语,只觉杨元当真把麻赖子和她牵扯在了一起,脸色不由的黑了几分。
“杨元,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跟你这么熟了。”白了他一眼,林香草准备走人。
“香草。”杨元急急的跟了上去:“我是为了帮你,难道,你真的愿意被人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指了婚?”
林香草停下脚步,回头指着他,呵道:“打住,别跟着我,我嫁猪嫁狗都跟你没有关系,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
杨元急红了脸:“香草,你怎可如此自暴自弃。”
“那也跟你没有关系!”林香草差点没把肺给气出来。
这人,还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要是让原主听了这些话,只怕早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吧!
“香草!”杨元焦急的从袖带里掏了一张纸出来,就要塞给她,以证明自己的一片苦心,不想,却见他爹正匆忙的朝他们这边走来。
“香草。”远处的杨里长也看到了他们,目光在林香草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到了杨元身上:“你怎么在这里?”
杨元面色一滞,赶忙将那张纸笺重又塞回了袖带里,结巴道:“我,我从香玉那处过来的。”
杨里长不疑有他,刚一走近林香草便道:“香草,出大事了,陆亭长找到咱们村了,说要过来将你的信息登记入册,以······以此配婚。”
“爹。”杨元讷讷的叫了杨里长一声,被他爹投过来的肃然眸子一瞪,又收回了喉咙眼上的话语。
只怕,让别人知道他过多过问林香草的事儿,往后在林香玉那处交不了差。
“你给我老实点,要让我知道你欺负人,我非得!”杨里长哼了一声,又朝着林香草看去:“叔也没有想到会这么突然,以往每一个满了十四岁生辰的女子,都会稍稍缓上一缓。”
林香草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来的,心下感觉,冲她笑了笑,这就道:“杨叔,不用担心,我已经与人定了亲了。”
“与人定亲了?和谁定的,我为何不知道!”杨元惊骇,连着问了好几句,这才想起他爹还在,忙改口道:“害我爹担心了那么久。”
杨里长见他面色无异,也不像是要针对林香草的模样,这才堪堪的收回了目光。
“此时······当真?”杨里长心下感慨,免不得就想问她和谁家公子定的亲事。
终归,不管是哪家的公子,只要不想他那混账儿子一般对不住人,他就放心了。
林香草点着头,干笑着指着前面的路,示意杨里长她还有事儿得忙。
杨里长点了点头,适才退到一旁,就听见陈婆子那得意满满的声音传来:“香草,这是要往哪儿去啊,我前儿个就跟你说过亭长会过来,你忘了不成。”
林香草暗暗呼了一口气,回头,漠然的看向陈婆子。
陈婆子的脸上分明带着面粉,似是正豁着面,也顾不得收拾就带人往这边过来一般。
目光一转,林香草看向了站在她身旁的老者,对方五旬有余,一身暗蓝色袍子,面容清瘦,一大撮白白的山羊胡子很是吸人目光。
林香草清楚,这就是所谓的陆亭长了。
片刻功夫间,陈婆子就领着人到了她的跟前,但见她抱着手膀子,一副要将人捏圆搓扁的样子。
“这位就是林家孙女林香草了?”山羊胡子朝着林香草看去。
陈婆子赶忙点头:“是的,陆亭长,这丫头已经十四了,粗鄙无礼,整个林家村就没男人看得上她。”
陆亭长捋了捋他的山羊胡,不无奇怪:“这丫头长得倒是清丽,看着,也不像是粗鄙之人才是。”
陈婆子杏眼圆睁,斜着嘴角一哼:“陆亭长,你可别被她的表相给骗了,这丫头惯会装呢,好好的姑娘不当,非得去县衙当仵作,像她这种不安分的,哪家娶的起。”
杨里长听不下去,也顾不上杨林两家的情谊,就想帮林香草说上一句,却听林香草轻笑了一声:“我和林家早脱了干系,不管官府给我配不配婚,你也别想拿一分钱。”
“你这长了反骨头的!”陈婆子张口就想骂人,却听杨里长干咳了一声:“香草与林家确实是写了协议,她的事跟林家并不瓜葛。”
陈婆子张了张嘴,没想到杨里长会帮林香草说话。
而一旁早愣住的陆亭长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这位姑娘莫不是县衙当中的林仵作?”
他问着这话,又觉不对,那林仵作,明明就是个男人。
而眼前这个······委实是个女娇娃啊!
“就是这败坏门风的,做什么不好,非得碰那些尸体!”陈婆子忍不住冷哼,可此时此刻,压根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话。
林香草抱拳,躬身道:“陆亭长,我已经定了亲,所以,也不需要朝廷给我配姻亲。”
她这话,温和有礼,虽没有直接承认她就是县衙中的仵作,却也算是默认了。
陆亭长对县衙中的事情也是确有了解的,虽然仵作本是低贱的行当,可抵不住赵大人对之器重有加。
“陆亭长,你可不要被这贱丫头骗了,就她,谁敢娶?你要不信,大可以让她把那人找来,我们当面对质!”
陈婆子的话说的陆亭长一阵为难:“这······”
林香草见陆亭长看向自己,明显是要问她要证据,那被在身后的拳头微微握紧。
她是要找李长朔理论的,可如今,似乎也赶不上了!
强装镇定,林香草从兜里掏了文书出来:“陆亭长,我那未婚夫君实在是忙的不可开交,可我这里有订婚文书,请过目。”
陆亭长接过文书一看,还真是。
一旁的陈婆子本就不认识字儿,可看着纸上白纸黑字的写着,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由慌了神:“林香草,我都没同意,你这婚事不算。”
杨里长见林香草递了文书过去,心下松了一口气,想来,香草是真的定了亲了。
一旁的杨元气不打一处来,之前听着林香草那些话,还以为她骗人的,如今见她连着文书都有了,心下哪儿能甘心。
在他看来,她本就是跟他定了亲的,骨子里,就是他的人,没有他的允许,她就定然不能跟别的男人有所牵扯。
懊恼至极的杨元探着脑袋去看文书上的字,他倒想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连着他的人也敢动!
当他的目光落到了李长朔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咬牙切齿的看向了林香草:“李长朔,居然是李长朔!”
陆亭长看完了文书,又将文书递给了林香草。
“林香草,我早就觉得李长朔这小子有鬼了,说,什么时候的事儿!”
杨元仔细一想,越发觉得气闷。
林香草前脚才刚刚搬到后院去住,李长朔后脚就跟着去了,去就去了,还将房屋一并修缮了一道。
他们那个时候肯定就有鬼了,不,或许,比那之前还要早,那李长朔再早之前就跟林香草住的近,只怕那个时候他们就!
可那个时候,自己和香草明明是有婚约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杨元上前,拧着林香草的胳膊,气不打一处来,这种感觉,郝然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偷拿去了一般。
“放手!”林香草嫌恶瞪了他一眼,杨里长再看不下去,暴怒道:“杨元!”
杨里长的声音如同平地一声雷,霎时就惊醒了杨元。
杨元不自觉的松了手,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看着林香草那张小脸,若不是在场还有别人,他定要将她好生拷问一番。
“你这个孽子!”杨里长蹒跚上前,只听‘啪’的一声剧向,他一巴掌打在杨元的脸上。
杨元一时不备,趔趄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陈婆子也从惊讶中回神过来,之前还古怪杨元为何忽然提到了李长朔,如今见杨元脸上多了五个巴掌印,一阵吃惊:“杨元,你······香玉要是看到你这么跟她拉扯,你······”
杨元垂下眼睑,这下算是彻底清醒了。
“香草,你莫要气恼,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收拾他。”杨里长狠狠的说了一句。
林香草也懒得去搭理杨元,只点了点头:“陆亭长若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陆亭长点了点头,陈婆子拦她不及,少不得又拉着陆亭长问东问西,陆亭长被她扰的不胜其烦,最后竟生出了去县衙解决的提议,方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