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天渐渐热了起来,空气里开始弥漫出一丝丝的腥味儿,这是我所理解初夏的味道。小区附近的香樟树开始落下粉末,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响声,令人神往。这也许就是我的日常,无聊的时候就在楼下游荡,踩踩香樟树的粉末,偶尔抬头看看占小满的窗户,想象一下她现在正在干点什么。
或许她什么都没干,或许她正在浴缸里泡着热水澡,我什么都不知道。爱情使人盲目,我觉得自己越陷越深,我开始变得不潇洒,不再会对着姑娘扬长而去,不再会对人说出不屑的恶毒话语。我似乎变成了一个好人,我看来好人的标准就是怯懦。
这个社会真假难辨。以前几个哥们出去吃饭都要相互攀比,比新车,比随行的姑娘哪个更漂亮。煤球爱给人买奢侈品,白起爱给钱,娄子爱给人瞎安排工作,找资源。至于我,什么都不给,他们背地里都夸我禽兽。值得肯定的是,我居然是四人中率先摆脱俗不可耐,而成功进入走心行列里的那个。但去爱一个人有时候比去玩弄一段感情来的累,势必让人无法放下。
我和占小满的感情并没有因为我们的距离而突飞猛进,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保持某种特有的默契。我即便如此着急,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没有进展总比恶化要好上一些。
江婷开了几个碎嘴巴,她告诉我这是职场上的大忌。这点我不认同,职场就像原始森林,弱肉强食,死与不死往往都在上司的一念之间。上次我开了几个说占小满坏话的,她说我不讲规则。这次她开了几个,也没有讲什么道理,原因只不过是她们八卦了自己与何大河罢了。所以大家玩命的加班,玩命的堆积野心,玩命的向上爬,为的不仅仅是那点多出来的薪水,更多的是话语权。
中午的时候,何大河跑来了星锐,找我谈话。
他的意思很明了,我作为宏创的老板,以前每个月多少还来公司一两回,现在好了,自从宏创收购了星锐,我就跑星锐全职当司机去了。这样的影响不好,在职场上要有尊卑,老板就是老板,职员就该好好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哪有老板每天送职员上下班的道理。
说完,他扔下来一张纸,告诉我这是财务的申请单,让公司给占小满配辆车,以后上下班让她自己来去。我问他这是不是江婷的主意,他说不是,但江婷对此也并没有意见。
当然我没有同意,我挺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每天只需要想着如何让占小满开心就行,她俨然成为了我生活的全部,只不过外面的所有人似乎都不想让我好过。
首当其冲的是老严!
他突然让我回家吃了个饭,吃完后就拉着我上政治课。说他最近在外面听到了些风言风语,问我是不是在新收购的公司交了个女朋友?我马上否认,这是我们家的大忌,我有这政治觉悟。老严冷笑一声告诉我,玩玩可以,不要过了头,咱们这个家庭背景,身不由己。
商贾家庭是如此,哪怕你接纳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她也未必能够适应的了上层人士的生活状态。这不是几个限量版包包和几套昂贵的皮草能装点出来的,光她这个出生势必在同阶段的女流群里被排挤。她们会阴阳怪气的数落你,她们会对你的礼貌视而不见,总之就是看不起,就因为你并非出生名门。我能想象到这个场景,也能脑补出占小满如果在这个场景里都能拿香槟泼人一脸。
所以在两个落差极大的人面前,往上走一方的难度要比往下走一方大得多。若我放下一切选择占小满,那我们也许能幸福,幸福是普通人最后的奢侈。但她若不顾一切的跟我在一起你,就不好说了,毕竟在有钱人眼里,有太多的东西比幸福重要。
我没有怀疑过何大河,他不是跟老严打我私生活小报告的人。我知道我的身边从来就不缺乏“小尾巴”。不过何大河也没打算让我好到哪里去,他做了一件在我看来比老严更恶心的事情。
他升了江婷的职!
江婷升了副总,这简直就是友谊粉碎机。虽然何大河在会上说的一点毛病没有,江婷也却有这个能力胜任高层的位置。可这无形间就是对占小满的一次重创,本来占小满和江婷平起平坐,现在江婷来了个超级跳,直接上了管理层,成为了占小满的上司,这还不是最恶心的。
江婷上位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市场部一拆为二,说是要提高市场部的积极性和效率。其实就是再次削弱了占小满在市场部的话语权,虽然占小满嘴上没说,但我看的出来,她心里是有芥蒂的。
当天晚上我到娄子的会所偷了两瓶好酒敲开了占小满的门。
我们喝着酒说着公司的人事变动,我问她对江婷这次升职有什么看法。她笑着摇晃着酒杯说,挺好的,江婷有这个实力。
“可是我觉得把市场部拆了这有点不厚道了。”
“人家这叫公事公办,一分为二确实有助于部门相互竞争,对公司没坏处。”占小满倒是心大。
“你一点不觉得委屈吗?”
“有什么好委屈的,姐妹升职值得庆祝,干杯。”
我看着她喝光了杯中的红酒,然后很快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不是江婷的主意,上次franco的事情公司董事会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没把我发配到办公室去当主任就算便宜我了。”
“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干的。”
占小满挑了下眉毛,冲我露出一个我看不懂的微笑,然后问我到底喜欢她什么。我压根不爱回答这种老生常谈的问题,可偏偏能问这种问题的女人都代表着他要么不喜欢你,要么极度的自卑。我不知道占小满属于哪一种,也许两种都占了,但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她可怜。
一个从小城市上来的女人,没有任何的靠山,在上海混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如果时光倒流回那个慵懒无聊的午后,她也许会庆幸也许会嘶叫。可人永远不会活在过去的欲望里,它也同你一起在长大。这就像一款通关游戏,在底层的玩家看着顶端的玩家,觉得好牛逼啊,我也要努力的打怪升级,争取成为站在最顶上的那个人!可真等自己到了顶上,打赢了boss,发现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开启,从门里出去,他妈的又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而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你依然是底层玩家。在这个轮回中永远没有尽头,永远都有高端玩家,而你一直都在打怪升级,当你累了,选择挂机的时候,你只会有两种结局:一种是看着更有野心的人超过你,并自上而下往你脑袋上吐一口痰,另一种是被路过的小怪吃掉。
这个晚上,两个各自不忿的人,喝光了房间内所有带酒精的液体。最后占小满甚至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02年的料酒。我们两个人已经喝的稀里糊涂,唱着自己都不知道什么鬼歌词的歌,喝着过期的黄酒,骂全上海的傻逼。
这是我第一次在占小满的房间内留宿,确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我们没有上床,因为我们连卧室的门都没能找到。等我在第二天在阳光照射进屋子后惺忪醒来时,发现我正趴在马桶上,而占小满睡在浴缸里。
占小满踢开我,走到镜子前看着狼狈的自己,说:“这还怎么上班啊。”
“上什么班,休息一天,我给你放假了。”
“你说了可不算。”
“我说了不算?真是笑话……”
占小满没理我,把我拉出了卫生间,自己沐浴了。
我坐到一片狼藉的客厅里,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我有气无力的说。
“肃啊,我是娄子……”
我立马弹了起来:“你放出来了?”
“这个我不跟你说了,你现在马上来我的会所,立刻!”
“好,我马上来。”
我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占小满没给任何回应,我便说了句走了,就匆匆赶往娄子的会所。
会所离我们的公寓并不算太远,跑着去也就十几分钟,也许是昨晚的酒的影响,我中途吐了两次,死的感觉都有。
娄子在二楼等着我。
“这么快?我去,你昨晚喝了多少啊?”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呕吐物,摆摆手说:“说重点,这些日子你都发生了什么?”
娄子说就是不小心查到了个小妈,跟老娄好了三年多了,自己一下没忍住,找了几个人去威胁那个女的,让她搞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然后呢?”
“然后就被我爹地关了禁闭咯。”
“你真是坏了我的大事,你说你没事关你爸的闲事干嘛?几十岁的人了老脸还要不要了,你这叫活该!”
我看的出娄子眼睛里的沮丧和失望,可这就是你必须要学会接受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