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我对占小满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没兴趣那是骗人的,我当然想知道,但我却不能说。我又不傻,我说了这不就把自己划片给了江婷那个陨石坑。现在的占小满是把江婷恨的要死,我不能再往里跳,所以在这个时候,我必须要表现出完全不在意。
“呵呵,我对你的过去一点兴趣都没有。鲁迅说过,做人要把握当下!”
“鲁迅说过这句话吗?”
“哎呀,不要追究这些细节,你就当是鲁大哥说的就完了。”
“你就是太能捣糨糊了。”
占小满把身体重新转回酒墙方向,自言自语的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这重要吗?我现在不过的挺好的吗?有收入不错的工作,有酒……”
她斜眼看了我,接着说:“还有富二代追!”
“别一口一个富二代的,叫男朋友。”
“脸皮是你厚啊。”
“你说我哪点配不上你了?”我站了起来,摊开双臂,意思让她看看。
“你看看我,要样子有样子,要身材有身材,不信你摸摸我这肚子,不光有腹肌,还有知识和才华。”
“帮帮忙好伐!”占小满笑着说。
“多好一青年才俊啊我,不要可后悔啊。”
“是挺好的,可爱情这东西就是个奢侈品,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是我的问题,我害怕,怕陷得太深伤的也越深……”
占小满回过头来再次看着我,说:“你们男人的承诺算过数吗?我要真跟你在一起了,你能保证有一天不会离开我吗?”
“我……”
“保证张口就来,却要用一整段漫长的时光去验证。”
我没有办法去反驳她的这一整套逻辑,我说自己能从一而终吧,人家不信,我也没办法证明,总不能手起刀落,把自己给骟了,以此明鉴,非她莫属。而爱情不该计较长度而该重视维度这种话更不能说,这很容易让对方觉得你就是在玩感情游戏。说什么开心就好,天长地久不如曾经拥有这种烂梗的人都是渣男。所以占小满抛出来的这个命题没有正确答案,无论怎样我都交不了卷。
我们一直在酒吧泡到后半夜,占小满的酒量并不算好,出门的时候被风一吹,有些晕,生硬的高跟鞋仿佛变成了雪地靴,踩在地上是软的,走路也都画着不规则的弧线。
我没有开车,就陪在她身边这么走着。从上帝视角看下来,新天地的梧桐树环绕的小道里,两个时而歪斜的身影深浅着前行。
我想起白起跟我说过的话,他说上海的酒吧街就是整个上海的缩影。这里聚集了所有把梦想最终变成鬼胎的人,渴望通过一场邂逅又或者是一次假把式的应酬从而改变自己的起点。大家都极力掩饰这自己生活里的不忿,把修饰足够的自己暴露在空气里。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光鲜的,无论是开着豪车的富人,还是打着领结的服务生,又或者是酒吧的老板、唱歌的戏子、街口卖玫瑰的小贩、说着不咋样中文的老外……所有的一切都勾勒出了浮华的众生百态。
有的东西我体会不了,就像我体会不了占小满初来上海时和江婷在公司后巷的那次谈话,我不用奋斗所以我理解不到奋斗初期的苦和成功后甜。在这座国际化的大都市里,阶级分明,有人在地铁里沉沉睡去;有人在出租屋里痛哭流涕;有人穿着西服却背着电脑拿着汉堡;有人化着厚重的妆只是为了钻进别人的车里……总之这里什么人都有,而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各自不同的起跑线,远的在黄浦江的尽头,近的就在咫尺。
我看着占小满上了楼!
她的背影让我觉得自己是爱这个女人的,我有一种保护欲,我想让这个女人正确的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我所理解的正确就是不需要深夜扶着墙上楼,不需要每月对着房租发愁,开心的时候就和朋友聚会,不开心的时候就和身边最亲近的人诉苦。我觉得这应该是所有在上海奋斗的年轻人都想要的正确,占小满应该也会需要,算不算安全感我不知道,我从来没给过姑娘这玩意,但此时此刻我想给她。
所以我决定高价租下占小满对门的房间。
住她对门的是一对来上海工作了五年的夫妻,男的快四十了,女的小几岁,两人都是公司的普通职员。其实光就收入来说不算差,但两人至今没敢要房子,怕生了养不起。两人是去年从莘庄那边搬来的这里,原因是离男方的单位比较近。
跟我签协议的是女方,她说自己老公的收入高于自己,为了让他过的舒坦点,主意是她提的,虽然这会让她徒增一个小时的上班车程,但她愿意做这个牺牲。至于我问她关于对门邻居占小满的一些问题,她表示不清楚,虽说是一条走道里住着,但平时根本不往来,看见了也都是匆匆的关门,不会打招呼。
唯一相关的评价就是这个姑娘挺烦的,老是半夜回家,楼道里动静不小。
为了租下这两口子的房子,我给了三倍的租金,这笔钱足够他们再租一套更好的房子,但可笑的是,他们又跑回了郊区,理由是节约点打算买房子了。
占小满对我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惊讶,甚至有些许的反感,她说以前四周都是陌生人,大家互不搭理的感觉挺好的。反正下了班回家,门一关就是自己的天地,别人压根不会把你当回事,但现在一想到对门住了个我,总觉得有种被人惦记着的感觉,这让她不太适应。
关键她那们一开,哪怕是叫个外卖收个快递,我这边的门准开,然后我那贼眉鼠眼的脑袋就会探出来,冲她笑。这点让她极不适应,说实话,自打我住在这里,我自觉听力都好了许多,我着了魔似的会坐在门口的鞋柜旁,啥也不干,就听着对门的动静,然后想这会占小满在干嘛?
这一周的隔墙相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白天我们一起上班,我成了她的御用驾驶员,晚上我们要么一起回家,要么一起吃完晚饭回家,再要么一起吃晚饭喝完酒在三更半夜的回家。总之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我曾几次提出要去她那头参观都被拒绝了。
其实我这个小区离何大河的小区也不远,有一次碰上了,他才知道我搬来了这里。尔后专门来我的“闺房”参观了一次,评价是跟废品收购站似的。这也不能怪我,平时在家里都有佣人伺候着,我负责乱扔,他们负责收拾。现在自己住,东西又不会长腿跑到它们该去的地方,所以要怪只能怪这些东西不够人工智能。
我第一次进入占小满的“禁地”还是在夏季初来的一个晚上。是她敲开了我的门,我一开门差点没给老子吓疯了,占小满像个女鬼似的趴在我门上,穿着轻薄的睡衣,捂着肚子,面色煞白。
我在医院陪到凌晨四点,担心是有的,我总是能把事情想的很严重。我原本以为是绝症,没办法,言情偶像剧里都这样。谁知道出来就是个急性肠胃炎,医生说挂两瓶就能回家了。
我便堂而皇之地进了占小满的屋子。
如果说我的屋子用一个乱字能概括的话,那占女士的屋子仅仅一个乱字就不够用了。今天,我算是真正明白了,女人的外表和生活状态是不能整齐划一的。占小满的屋子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地板上积了一层白色的薄灰,可笑的是进门你还必须脱鞋。说实话,她家的地板还没楼道里的地板干净。随意堆积如山高的衣服彻底掩盖了拥有家具这高贵身份背景的沙发。
此刻我算是体会到了那天娄子跟我说的那个姑娘的境遇,床上、地上、沙发上、桌子上,全部是衣服,你甚至可以从厨房里翻出一个胸罩,从厕所里找出一条内裤。走入式衣柜里除了几个孤苦伶仃的空架子和冬装所剩无几。
占小满躺在床上,很虚弱。我站在她的旁边,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应该倒一杯热水说两句暖心的话,还是该麻利的帮她收拾下屋子。
“是不是让你失望了?”占小满看着我说。
“啊?没……没有。”
“别装了,我就是这么个浑浑噩噩的人。”
“我给你倒杯水去。”我也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走到厨房,从水龙头里接了一杯水递到床前,占小满刚喝了一口就喷了。
“真可以啊,严肃,你给老娘喝自来水,还嫌我拉稀没拉过瘾是怎么的!”
“啊?自来水?我家都是龙头里接了就能喝的呀。”
“大哥,你以为上海市所有的小区都跟你们家那别墅区一样家家配净水管道的吗?”
“我靠,我说这几天我喝的水怎么有股腥味呢。”
“我服了好吧!行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在这也是碍事。”
我奸笑着说:“要不我就睡你这得了……”
占小满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的说:“滚!”
我指了指她脑门说:“你个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