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祈求神明,能让她忘记一个人的所有不好的事。
村民们在村子中央摆了一处祭台,祭上村子里最为丰盛的祭品,在场的大多是村子里的人,有少许是游历到此处的文人,也有赶路路过此处的歇脚的,村里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大家都凑过来一起热闹。
每人手上都有一片比手掌较大的桑叶,折成可盛酒的模样,盛的米酒不多,只求个寓意。
众人举杯祈祷,随之饮下米酒。米香浓郁,入口虽过于辛辣,但胜在口感绵长,米香回味无穷。
慕莘觉着不够,扯了扯一旁阿齐的衣袖,道:“我想再喝一点。”
阿齐语气委婉且温和,“你的双眼还没好全,不能再多喝了。”
“可是下一次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方才听人说,每年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有这个米酒。”慕莘略感遗憾。
阿齐不愿看见慕莘不高兴,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去问问看,看这米酒能否卖一些给我们,酒存起来,等你好了以后再喝,可好?”
慕莘欣喜地点头,“当然好,能喝酒,比什么都好。”
阿齐不禁伸手揉了揉慕莘的脑袋,慕莘看不到的,是阿齐眼中的宠溺和温柔。
临王府
傅城奉临王殿下的命令,跟随秦未一同搜寻敏儿和慕莘的踪迹,可悬崖底下,只搜寻到敏儿一人的尸身,傅城立即将此事告知临王殿下,而后,徐风一同将那日慕归雪上门之事禀报殿下。
没有找到阿莘的尸身,赫连堇弋第一相信的就是,阿莘没死!
“挖眼睛啊……谁会这么残忍,竟把人家眼睛都给挖了。”赫连堇弋话一出,徐风不禁有个疑问,他家殿下是不是认为自己很仁慈?
赫连堇弋看向徐风,问道:“那个巫蛮来的桀若,最近如何?”
徐风应道:“他没有寻求任何人的帮助,只身一人在悬崖底下寻了好几日,属下瞧他日渐憔悴,应是没有心思去挖了容思的眼睛的。”
赫连堇弋回忆起那日在场的人,信号烟花是石颜放的,应祁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为看见,事后石颜也定向应祁禀报过此事,那么容思的眼睛极有可能是应祁派人挖下的。
徐风觉着慕莘掉下悬崖之事蹊跷,“敏儿是惠王殿下亲自去抓的人,带的都是宫里的兵将,皆是训练有素,即便是有人劫囚,也不可能一个人也没有抓住,敏儿逃了,为什么中途偏要劫持容思和慕姑娘?”
徐风又紧接着说道:“属下调查过敏儿此人,她生世凄苦,自小便被送进宫里,一次偶然被张贵妃留下在身边伺候,因伺候多年,便喜欢上魏王殿下,据属下所知,敏儿对魏王殿下的爱,几乎达到痴迷的程度,属下认为,敏儿谋害皇嗣,在惠王殿下手里逃跑,极有可能是魏王殿下在敏儿背后推波助澜。殿下,即便是属下猜测错了,但此事与魏王殿下绝对脱不了干系。”
赫连堇弋抬眸,看着窗外含苞待放的梨花,轻轻叹了一口气,“赫连堇林太不满足了,派人去盯着他,有何异常及时禀报。”而后对傅城说:“悬崖下没有阿莘的尸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都要亲眼看到,本殿下给你派些人,仔细搜寻悬崖周围村户。”
与慕莘有关之事,傅城不会拒绝,即便这个人不是他所效忠之人。
次日在朝中,赫连堇林于原州蝗灾提出应对之策,朝中无人反对,正当皇帝即将同意之时,赫连堇弋却提出来反对。
“皇兄,此次赈灾之行,由谁主持大局?”
赫连堇林应道:“蝗灾范围甚广,自然是朝中要臣,身居要职之人,此次推荐之人,是户部尚书霍书霍大人。”
赫连堇弋又问:“那是何人运送赈灾银两和粮食?”
赫连堇林如实道:“此次赈灾,光是从绥阳出发,时日不够,除了银两,采取在原州临近的州境,取用粮食,所需运送官员较多,便推荐礼部侍郎张珂,青州府衙陈知河,新晋状元郎赵渠。”
赫连堇弋唇角划过一抹讽笑,这几人,皆是暗中支持赫连堇林当上太子的人,明面上看不出这几人与赫连堇林有什么干系,但每至逢年过节、有事相求之时,送进魏王府的礼和珠宝是数不胜数,就拿那位户部尚书来说,手持朝中来往银两流入流出,凭着手中的权利,让多处州府向他奉上好处,便可少收些税,而少收的税,进了当地官员的口袋,那些辛苦劳作的百姓,上交的税却是一分不少,他实实在在做到了上瞒天子,下欺百姓。再说那位状元郎,为人放肆至极,欺压穷苦,且身无半分墨才,只因家中富甲一方,各路打点,又会阿谀奉承,就成了北梁新晋状元郎,也实在荒唐。
赫连堇林所推荐之人,他早已知晓,若是以往,皇帝的朝廷,他不会插手,可如今,他要还回去。
赫连堇弋请示皇帝后,便有六人从大殿外走近来,他们纷纷低着头,不敢直面圣颜。
徐风抬着一个箱子走在他们前面,走近大殿中央,众人便跪下,徐风呈上箱子,道:“启禀陛下,这箱子里,皆是户部尚书霍书、礼部侍郎张珂、青州府衙陈知河,新晋状元郎赵渠欺压穷苦,私相贿赂、贪污腐败、欺上瞒下、买卖官职的证据,草民身后的皆是证人。”
户部尚书霍书一听,惶恐地从官员中走出来,双腿打颤着跪下,“陛下,臣冤枉啊!”
赫连堇弋睨了霍书一眼,“尚书大人,陛下还没看到证据,你怎么就知道你是冤枉的?”
在朝中,临王殿下是众多官员不敢惹,也不敢与之相交的,霍书清楚,即便此时状况再怎么对他不利,他也不敢直面与临王殿下争辩。
皇帝看了箱子里的众多证据之后,连殿中跪着的证人都未追问,便大怒,在场涉事的三人,纷纷跪到大殿中央来,害怕地埋着头,颤抖着身体,除了那位新晋的状元郎。
“陛下,这箱子里的证据,许是有他人作假,陷害于臣等,还请陛下明察!”
状元郎赵渠埋着身子的礼部侍郎张珂不停地扯赵渠的衣角,劝他不要再说了,可赵渠依旧不肯听劝,张珂也只好作罢,如今大家自求多福吧!
赫连堇林没有站出来为三人求情,反而当场呵斥赵渠,“荒谬,临王殿下没有十足的证据,会无故冤了你们不成!”
赫连堇弋面上没有丝毫怒意,“那状元郎你说说,本殿下为什么要陷害你?”
赵渠一时顿住,随即编了个由头,“只因……只因临王殿下向臣索要钱财,臣未给,便陷害于……”
“放肆!”皇帝一声怒喝,吓得赵渠话都未说完,整个人匍匐在大殿中央,“来人!将赵渠拉出殿外,杖毙!赵家所有财物充于国库,男子年满二十者,流放北境作劳工,女子年满十六者,为军妓,未满年岁者,终生为奴籍。”
“陛下,臣知错了,臣受罚,求陛下不要降罪于臣家人,所有的事皆是臣一人作为!求陛下放过臣家人,陛下,求您了,陛下……”不论赵渠怎样请求,如何磕破头,终将是被人拉出了殿外。
随即,殿上二人被大殿守卫押入大牢,连同青州府衙陈知河,由吏部依照北梁律法一一处置。
赫连堇林清楚,今日被处置的四人,皆是朝中支持他的,而赫连堇弋的证据,都是无比精准的指向这四人,分明就是赫连堇弋给了他一记棒喝,更令他疑惑的是,赫连堇弋怎么知道他属意何人去赈灾,况且平日在朝中他都是默不作声,今日却有意针对,莫非是知道了些什么?
慕归雪在客栈收到一封不知名的信,看完信之后,双眸中尽是惊讶,以及显而易见的怒意,她强迫着自己镇静下来,稳住心神,拽紧了了手中的信,立即疾步朝容思的房间去,而此时的容思,正坐在床榻旁,许妙真亲身喂她喝药。
慕归雪一去,便坐在她床榻边,平淡地问道:“容思,我方才收到一封信,是赫连堇林派人送来的,你说说看,我们最近没有与赫连堇林有过谋划,这次送信上门,所为何事?”
许妙真听着,微蹙着眉,觉得慕归雪不直接说明白,“归雪,你在打什么哑谜?”
容思垂着头,不看她,声音平静似水,“信不在我手中,我又怎会知道信中所言?”
许妙真见慕归雪未回应她,有些不悦,“归雪,你到底想说什么?”
慕归雪看向许妙真,道:“师傅,这封信,是赫连堇林写来感谢容思为他除掉敏儿和阿莘的,但这封信是有目的的送到我手上,信中还说,希望我们能继续共同谋划。”后又不可置信地看向容思,“所以,之前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是你,将阿莘掳到了悬崖上,并将她推了下去,是吗?”
容思这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慕归雪,嘴边撑着笑意,“是,这都是我做的。”
慕归雪怒极扬手扇了容思一巴掌,“阿莘是我的亲人,你这么做,可有考虑过我?”
容思嘴角渗出了血,但依旧倔强,“慕莘是你的亲人,师姐,我也是你的亲人,你事事为她着想,可她却唯一能帮助你的白羽令都不肯给你,赫连堇林说了,白羽令确实在慕莘手里,只不过她藏着掖着,不肯拿出来罢了,师姐,慕莘她那么自私,从没想过你的苦楚,为何你还要处处维护她,保护她?”
慕归雪并没有完全认同容思的说辞,“阿莘不肯拿出白羽令,那也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你不该多事,更不该置阿莘于死地!”
容思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无比得意,“可慕莘确实是掉下了悬崖,早已粉身碎骨,不见尸首了啊。”
许妙真暗暗感叹,难怪堇弋对容思这般下狠手。
慕归雪做了一个决定,她决意与赫连堇林一同谋划,她也明白,与虎谋皮必伤自身,所以让师傅带着容思回瑶宫养伤,日后剩她一人,也好全身而退。若是杀了容思为阿莘报仇,她做不到……
阿齐拎来一只红毛鹦鹉为慕莘解闷,这只鹦鹉极为聪明,可达与人对话的地步。他找了全城最好的师傅,来教鹦鹉说话,亲自试问过了,才拿到慕莘面前。
“阿莘,阿莘!”
慕莘听见屋外的喊声,却识不得这声音,摸索着朝着声音的方向去,这陌生的声音令慕莘产生了一丝希冀,她现在双目失明,无法独自远行,与外界隔绝,堇弋不知道她依然活着的消息。想到这,慕莘不禁加快了脚步,屋子里的陈设已经熟悉,不再成为阻碍。
她走到门外,寻着声音去,令人奇怪的是,这声音一直在叫着“阿莘,阿莘”,仿佛只会说这一句,越往前走,越觉着不像人声。
忽而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是阿齐。
“我近日得了一只鹦鹉,学人说话学得极像,我不在时,可让它陪你说说话。”
慕莘微微偏头,“它长得好看吗?”
阿齐若有所思地看向哪知红毛鹦鹉,“我觉得啊,它长得一般,就是一身红羽毛长得极为夺目而已,不过它胜在有才艺,足够吸引人。”
慕莘问:“那它都会些什么?”
“你可以和它说说看。”
慕莘也不知那只鹦鹉是在那边,凭着直觉面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阿齐,阿齐。”
慕莘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惊讶,惊讶的是这只鹦鹉居然听得懂她说的什么。
她又问道:“那阿齐算是你的师父吗?”
“阿齐,师父。”
慕莘不禁笑出声来,“没想到阿齐居然还是你的师父。”
“阿莘,对不起。”鹦鹉突然冒出了这句话,把慕莘都弄得懵了。
她知道阿齐在身后,转过身,笑着说,“我与它第一次见面。它就跟我说对不起,你把鹦鹉教得这样客气。”
阿齐轻轻叹了声,“是我着急了,它也许还没有学到家,等我把它拎回去,找师傅好好教教。”
“我也可以教它,闲来无事,我日日在它耳边念叨,也许它就会了。”
见慕莘这般有兴趣,阿齐便顺了她的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