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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变化难测(三)

客栈老板道:“二哥被革去职务,自觉受辱,想到自己出生入死才替帮会打下今日的江山,却被大哥一句话就夺走了自己的,越想越是生气,便私下里找来自己亲信的下属,将这件事当众诉说了一遍,众人听了纷纷替二哥觉得气愤不平,鼓噪着要二哥带领大家去找大哥讨回公道。”

风青云惊道:“他们这样做,岂非要害了方老前辈?”

客栈老板叹气道:“二哥气愤之下,又经不起众人撺掇,一时昏了头,便带着众人将大哥的住所团团围住了,大哥在众人压力之下,不得已而让步,非但当即恢复了二哥的职务,还承诺绝不追究当天发生的事情,众人以为这件事终于结束了,便都散去了。”

风青云目中闪过一股异样,也叹了口气,道:“这只怕才是他们大祸临身的开始。”

客栈老板道:“不错!这件事过了没多久,大哥便借故分别安排三弟和二哥出去办事,然后趁夜将之前参与作乱的人全部抓捕了起来秘密处死,等到二哥从外面回到家里的时候,早已埋伏在他家中的蒙面人突然窜了出来,乱箭齐发将他的身体射成了刺猬,他倒下去的时候,眼睛还在瞪着那些蒙面人,却到死也不知道那些杀了他全家的蒙面人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

风青云目中的奇异之色更浓,似也在为那‘二哥’的死感到痛惜与不忍。

客栈老板目中也已有了热泪,顿了顿,又接着道:“等到那三弟从外面办完差事回到总坛,才知道发生的事情,但一切早已无法挽回。经历了这件事,大哥也从此性情大变,青龙帮越来越偏离他们三兄弟的初衷,心灰意冷之下,三弟向大哥辞去了右护法之职,离开了青龙帮,从此隐退江湖。”

风青云道:“在下也曾听闻包老前辈在三十年前突然离开了本帮,没有人知道他离开的原因,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如今听前辈这么一说,才明白这其中原来诸多曲折。”

他目中闪着光,忽然又接着道:“但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包老前辈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得太远,因为他心里还是放不下青龙帮,所以他就在离青龙帮总坛不远的小镇上开了一家客栈,从此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客栈老板。

客栈老板目中露出几分惊讶,但随即消失,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已知道?”

风青云道:“前辈忽然提起本帮三位开山祖师的名讳,在下便已起了疑心。”

客栈老板道:“因何起疑?”

风青云道:“前辈刚刚亲口说过自己早已不是青龙帮的人了,可见前辈也曾在很久之前就离开了本帮,这一点与本帮的包老前辈很相似,而前辈的年纪与包老前辈也相差无几。”

客栈老板道:“就只有如此?”

风青云道:“当然不止如此,能够在酒中下药而不被在下察觉,那人必定是一流的用毒高手,而本帮非是擅长用毒的帮派,帮中用毒高手更不多见,包老前辈恰巧是其中一个。”

客栈老板点了点头,道:“不错。”

风青云道:“所以前辈突然提起那段往事,在下便已有所怀疑,只是当时还不能确定。”

客栈老板道:“那你现在又如何能确定了?”

风青云道:“前辈刚才所说的故事当属本帮绝对机密,连在下这个左护法也从未听说过,就更不必说其他人了,甚至连炎帮主也未必会知晓,而前辈却能如数家珍,而且过程中又表现得真情流露,除了亲身经历过那段故事的三位前辈,还会有谁呢?而方老前辈和老帮主都已先后去世,前辈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了。”

客栈老板叹了口气,道:“风护法果然不愧为风护法,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老朽正是包万里。”

风青云道:“前辈既已离开青龙帮,却为何还会让炎帮主找上你呢?”

包万里道:“只因老朽离开青龙帮之时曾答应过大哥,日后他的后人若有求于我,我自当出手相助,以报答当年他的救命之恩,这也是老朽会选择在此隐居的原因。”

风青云忽然道:“前辈打算何时将我送回本帮总坛?”

包万里叹息着道:“老朽不愿当年的惨剧再次重演,所以并未打算要将你交给炎帮主。”

风青云不禁惊异道:“那前辈为何要将晚辈囚禁了起来?”

包万里道:“老朽本想先关你几天,免得你跑回去白白送了性命,等过了这一阵子,也许事情就会有了转机。”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但老朽却未曾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识破了老朽的身份,老朽自然也就不能再厚着脸皮关着你了。”

他说话之间,手指微动,只听“嗤”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从他手中飞了出去。

然后,风青云就感觉到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忽然松动了,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向包万里行礼道:“多谢前辈!”

包万里忽然道:“虽然老朽并不知道炎帮主为何突然要取你性命,但你想必已心中有数。”

风青云紧闭着嘴。

包万里又道:“你可愿听老朽一句劝告?”

风青云终于道:“前辈若是想劝晚辈逃走,就莫要浪费唇舌了,晚辈绝不做贪生怕死之人。”

包万里道:“但你这样做是不是值得?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容身呢?”

风青云道:“有些事既然做了,无论是对是错,都总要去面对的,也总要有人该为它付出代价。”

包万里叹了口气,道:“好!无论如何,你果然算得上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风青云道:“但前辈放了晚辈,岂非会对前辈不利?”

包万里道:“老朽自有交待,风护法不必挂心。”

风青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既是如此,晚辈就此告辞了。”说完,躬身施礼,便往门外大步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忽听身后包万里的声音响了起来:“据说二哥当年还有一名幼子寄养在别处,如果他还活着,只希望二哥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好好地活下去。”

也不知他是自言自语,还是有意要说给风青云听的,只见风青云的肩头忽然猛地颤动了一下,脚步也为之一顿,但很快就又继续往门外走去。

风青云走出了那间屋子,才发现外面又变得天昏地暗了,分不清是什么时候。

忽然听到身后的屋子里发出了响声,风青云转过头来,面色骤变,眼前的景象令他几乎不敢相信。

包万里已倒在了地上,胸口插着一只匕首,鲜血从他的胸口一直流到了地上。

风青云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扶起了他,失声道:“你……你这是为何?”

包万里这时已是奄奄一息,断断续续地道:“老朽……既有负……大哥所托,又不能……替……二哥……保全……唯一的……后人,实在……没有……没有……”

最后一句话,终究没有来得及说完,包万里便匆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一生为兄弟、为帮会鞠躬尽瘁至死不渝的老人,带着他无法挽救的遗憾,离开了。

风青云双拳握紧,木然呆在那里,目中的眼泪忍不住地流下,一滴一滴滴在地上的血泊里。

天忽然又开始下起了雨,凄迷悱恻,宛若老人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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