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出门,在十里长街上信步走着的燕尘,心中默念着:马功成,字西风,人称西风瘦马,在高远手下算得上一号人物······
不知不觉间燕尘又来到九曲池畔,之后,便像是害怕见到什么的停住了脚步。
也就是这一驻足,让他注意到醉月楼就在他身前,马功成约他今晚见面的地方就是这里。
因时辰尚早,醉月楼还没开张。
醉月楼隔壁的百花院倒是敞开了大门。
想到今晚便能挣到一千贯的燕尘正不知道该去哪,身后竟传来了一句惊喜的叫喊:“燕兄弟!这么早就到这里来了?”
回头见是带着一美娇娘的码头管事陌远山,燕尘忙向前拱手问候:“陌管事安康!管事夫人安康!”
那美娇娘听了,居然气咻咻的转过头去背对着他。
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她的燕尘正莫名其妙。
陌远山已经哈哈笑道:“燕兄弟的错了,此乃陌某妹妹陌上花。”
陌上花?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好美的意境!
想着眼前背过身去了的美娇娘的美貌,燕尘呆住了。
陌远山见状,在得意间又轻轻一咳。
听了那声轻咳,知道自己失态了的燕尘竟脱口道:“陌管事的妹妹,不是长着一双斗鸡眼吗?”
燕尘话音刚落,那美娇娘居然急得呼的转过身来破口大骂:“你才长着一双斗鸡眼!你们全家都长着一双斗鸡眼!”
被喷了一脸香唾的燕尘正要赔礼道歉,那美娇娘却气呼呼的跺脚转身就走。
不知道是因为气坏了走得太急,还是频频回头用眼眸朝燕尘放冷箭的缘故,陌上花居然一头撞进了刚从百花院出来的那名壮汉的怀中。
那名被她撞了个趔趄的壮汉回过神来之后,立即饿狗抢食一般的扑向她。
原本被燕尘气坏了的陌飞花这下吓坏了,又慌张张转身回走。
陌远山见状,忙让过陌上花挡住那壮汉。
慌不择路的陌上花,又呼的扑进了陌远山身后的,燕尘的怀中。
燕尘下意识一抱,结果在那四目相对中两人都楞住了。
紧紧贴着的他们久久无语,似乎天地已经一片静默。
直到陌远山传来一声惨叫,紧跟着燕尘也惨叫起来了。
原来,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的陌上花一口咬在燕尘的手臂上,然后猛的挣脱他的怀抱。
惨叫之后的燕尘又怅然若失了。
不过,眼前的场景又让他迅速抛掉那份失落,只见已经将陌远山打翻在地的壮汉,再一次扑向了美娇娘陌上花。
见自己哥哥被打倒在地的陌上花却奋不顾身的一头撞向壮汉,一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玩命劲头。
那壮汉哈哈大笑着张开双臂,迎接着撞向他的陌上花。
不料,陌上花眼前一花,那名壮汉不见了,出现在她身前的竟然变成了一脸憨笑的燕尘。
但她那时那刻再也收不住自己的去势,又一头撞进燕尘的怀抱。
撞入燕尘胸怀,再次被燕尘抱住的陌上花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被燕尘一肩膀扛飞了的壮汉在爬起之后,却像见鬼了一样的踉踉跄跄奔逃。
欺软怕硬,原本就是他这类人的本色。
被壮汉打翻在地,又龇牙咧嘴的爬起来的陌远山,瞅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俩人,张了半天嘴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原本就是他想见到的。
那些围观的人却在一旁指指点点,这人间原本就很寂寞。
当陌上花醒过神来,再次咬向燕尘的手臂时,燕尘急急向后一闪,叫道:“你属狗的呀?”
没咬到燕尘的陌上花心慌慌的想逃,却被鼻青脸肿的陌远山叫住。
刚才,也就是一阵子功夫,陌远山就被那壮汉揍成了这样,而且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心有愧疚的陌上花也不再任性了;而是垂着头,跟在自己哥哥身后,由燕尘陪同着朝码头走去。
陌远山在当上码头管事前,干的是劁猪骟驴的勾当,那是相当的让人瞧不起。
他妹妹陌上花,却是扬州大名鼎鼎的美人,凭借她的如花美貌,一开始还嫁入了扬州豪门——游家。
结果,就在她嫁入游家的那天,她的夫君游二郎暴毙,于是落了个克夫的名声,还被逐出了游家大门。
没多久,她又被城南司马家大公子看中,司马家送了彩礼,就等好日子一到就过门了。
不曾想,水性特好的司马公子居然落水溺亡。
如此一来,她那克夫的名声就坐实了,还在扬州城里传扬开来。
在之后的年月里,有豪门中人想纳她为妾,她又死活不肯。
眼看她年龄见长,当哥哥的陌远山急了。
在谋了个码头管事的好营生,遇见燕尘之后,陌远山就急着撮合他俩了。
今日里,陌远山还特意带着陌上花上码头,让她和燕尘见见面。
陌远山认定燕尘还会在码头上当苦力搬粮挣钱的。
结果,一大早在醉月楼前遇见了,还闹了这么一出。
被揍了个鼻青脸肿的陌远山此去码头,其实是为了向金总管告假。
为了劝自己妹妹上码头和燕尘见面,陌远山出门就晚了,如今又闹了这一出,就更晚了。
这么晚去码头向金总管告假,陌远山担心会着斥责的。
当燕尘他们到了码头,陌远山让燕尘在码头官署前陪着自己妹妹,他硬着头皮走向官署时,却见金富贵慢悠悠的晃了出来。
出了官署的金富贵,没正眼瞧走向他的陌远山,却远远瞅着在燕尘身前垂头低眉的陌上花。
陌远山在向他施礼问候时,这家伙竟浑然不觉,搞得陌远山无比尴尬。
当金富贵发现,燕尘伸出手指一把夹住在陌上花眼前飞舞的蝴蝶,一脸惊讶的陌上花看向燕尘时的表情十分特别时,金富贵居然将摸向了刀柄。
就在他握住刀柄的那一刻,金富贵才惊觉陌远山就在他眼前还陪着一张笑脸。
瞅了瞅鼻青脸肿的陌远山,金富贵不悦的道:“陌管事今日是怎么了?居然成了这般模样?”
陌远山战战兢兢的道:“路遇一闲子,结果被那闲子打成了这样,今日还盼总管开恩,准在下一天假养伤。”
再次瞅了燕尘和陌上花一眼的金富贵一阵冷笑之后,怒道:“有那姓燕的在你身边,区区一闲子能将你打成这样?身为一码头管事,居然如此欺瞒本总管,从今往后,这码头上便没你的事了。”
“啊!在下今日就不告假了,还望总管赏在下一碗饭吃。”
惊叫着的陌远山慌得差点要跟金富贵下跪了。
瞅着和燕尘并肩奔向他们的陌上花,金富贵暴怒了,居然冲着陌远山咆哮道:“滚!一个劁猪骟驴的杂碎,本总管为何要赏你一口饭吃?”
听了这通咆哮,陌远山吧唧一声就跪了下去。
家道中落之后,自从当上码头管事,他才活得像个人样,如今这份差事眼看要丢了,急切间他竟不顾尊严了。
不曾想,刚刚跪下的陌远山却被燕尘一把提起。
陌远山虽然还没当上他的舅子,但对他毕竟有了这份心意,他不想陌远山这样丢人。
让燕尘始料未及的是,抢上前来的陌上花居然啐了金富贵一口,并破口大骂:“你才是杂碎!你们全家人都是杂碎!”
结果,惹得妒火中烧的金富贵呛的一声拔出刀来。
好在陌远山在码头上颇得人心,闻声从官署里奔出的文书、兵差见状,急忙向前为他们兄妹求情。
原本腾起了杀机的金富贵这才恨恨的收刀转身,气咻咻的进了官署。
陌远山见状,知道事已不可挽回,只得沮丧离开。
当燕尘陪着陌远山、陌上花出了码头,找了间医馆,请郎中为陌远山查看了一下伤情,然后抓了两副药。
这看病抓药的钱都是燕尘抢着付的,陌远山一开始还客气了一通,陌上花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那模样让燕尘很受用的。
当他们出了医馆,便见索雄、牟五带着一帮闲子急匆匆赶来,挡住了去路。
陌远山急切间要转身回头,却听索雄发话了:“姓陌的,此前攀上了金总管,某拿你也没办法。如今你就是逃,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听了这话的陌远山倒是稍稍镇定了,只见他朝索雄一拱到地,诚惶诚恐的回道:“牛兄!冤家宜解不宜结,某家中还有几贯铜钱,待会就送到府上,就放过某和燕兄弟一马。”
牟五见状,先是仰头哈哈一笑,接着走向前来慢悠悠的道:
“不瞒陌兄,我等此行不是为了冤仇,而是奉命行事。你本一个劁猪骟驴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想想金总管为啥会让你当上管事?莫非,你认为自己家的祖坟冒了青烟?”
这下,陌远山被问楞住了,不暇思索的脱口道:“金总管不是看在某机巧灵活,还能写会算才让某当管事的?”
牟五再次哈哈一笑,冷冷道:“能写会算,牟某人我也会呀,论机巧灵活,就你这脑袋瓜子也配得上?”
听了这话,一脸迷茫的陌远山再次脱口道:“那是为何?”
“蠢猪!人家金总管是看中你妹子了。”牟五恨铁不成钢骂着。
一听这骂,陌远山终于恍然大悟。
陌上花却再次撒起了泼,冲着牟五骂开了:“你才是蠢猪!你们全家都是蠢猪!”
听了这骂,燕尘又暗暗一笑:有妻如此,不亦乐乎?可惜的是,这事八字只是有了一撇。
不料,他那表情却被陌上花瞅见了。
陌上花回过头便冲着燕尘,指着索雄、牟五等人一阵吼:“笑?到现在还笑?你是个英雄汉,就把这帮闲子赶走!”
陌远山急了,想要捂自己妹妹的嘴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