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财大的军训,一般在大一暑假结束前的15天,也就是大二开学之前,全校2010级的军训因为一场大水,临时取消,但今年必须跟下一届的补训。
学生会的干部不管大几,也不管是否军训过,应学院要求必须提前来参加服务队,校学生会副住席颜雅寒,主要配合团委管理本次军训,她刚到任就组建了纠察队,跟下面的队长说:“军训期间的食宿要求,已经下发,这相当于模拟军营,就像真的当兵一样,任何学生未经批准,不得离开学校!你们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各队长众口一词,跟排练过似的,或者慑于她的威严,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令人战栗。
纠察队每人一个红袖箍,上书纠察二字,他们不用按照程序军训,任务是服务于其他人,或分小组在每个大门口守着,防止学生外出,或敦促学生准点下楼、站队、就餐,或负责看管急救药品、饮用水等。
誓师大会之后第三天,杨文浩站在骄阳之下,两鬓留下汗珠,此时他听见一个铿锵的女声道:“杨文浩,出列!”教官也一脸懵,但见是颜雅寒,询问来由,颜雅寒抱着两个文件夹,只说学院找杨文浩有事,杨文浩不明就里地跟着她,走到图书馆后面人少的地方。
她问:你想回去站军姿么?
他答不想。
她说:“那行,跟我去巡逻吧,你不是有车么?可以载着我。从今天起,到军训结束,你就是我的司机了,放心,我会好好疼你的。”
“那刚才你跟教官小声说的什么?”杨文浩不解地问。
“没什么,我就是跟他说你有病,不能照常军训了。”
“我什么病?”
颜雅寒不屑地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我说你有病,你就有病,懂了么?反正你是我的司机了,你肯么?”
“肯。”
“为什么?”
“为学生会服务就是为同学服务,这是很光荣的呀。”
“不是因为不想站军姿么?”
他笑而不答,她知道他已经上路了,用司马迁的话说——孺子可教也。
杨文浩也戴个红袖箍,开始了这段私人司机生涯,颜雅寒要去哪儿,他就载她去哪儿,并且下车随时随地跟着,就像她的生活秘书,而颜雅寒则像一个久混官场的老领导,巡视着她的辖地,双手叉腰,提高嗓门,说出一套可有可无的话,这话类似于心灵鸡汤,乍一听十分美味,却闻不出鲜香,每个人都觉得之前仿佛在哪儿听过,只有咽下的时候才发现有毒。
由于她有一种国家栋梁的感觉,所以也轻视其他同学,认为他们不过是混个文凭,一群菜鸡,而杨文浩正是这群菜鸡中的普通一只,如果非要找不同,那就是他还有点商业头脑,但这东西,跟某些上天注定的东西比起来终究是白费,如今是什么行情,她拎得清。杨文浩也看不上她这种强势的女人,但如果不是眼前这位佛爷,他绝不可能免去站军姿的辛苦,所以他决定连请她吃三顿饭,算是答谢。
财大西门出去有条街,是财大的铺面,拐角处有个楼梯,上去之后有个绿叶饭店,位置偏了点,但菜品很好,杨文浩准备在这里宴请颜雅寒,终于等到下午忙完了,杨文浩说:“咱们忘了带红袖箍,能出去么?”
见颜雅寒不说话,他又说道:“我知道专家楼二楼有个便利店,如果老板肯通融,爬窗户可以从那个便利店穿过去。车就停专家楼楼下,咱们走路就能到。”
颜雅寒说:“你跟在我后面就好,就走西门。”
到了西门,果真被执勤的同学拦住要通行证,还是那一套说辞,军训期间是模拟军营,没有通行证任何人不能外出。
只见颜雅寒并不说话,直直地看着那两个守门的执勤男生,一直盯到他们觉得不好意思,一直盯到他们觉得脸上发烫而移开视线,这时候她说:“你们是第几纠察组?”
“第三。”其中一个执勤男生答。
“组长是赵飞吧?”过了片刻,见他们不说话,她接着说:“让他六点半到绿叶饭店来,我等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执勤的那俩男生好像突然发现她就是分管军训的学生会副住席,楞在当场不知所措。
菜上来刚两盘,赵飞进来了,尴尬地打了招呼,颜雅寒让他坐,他才落了座,坐下之后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动筷子,一个劲地解释刚才的误会,好像有什么把柄攥在了颜雅寒的手里似的,杨文浩看不懂这一切,他觉得大家都是学生而已,当个学生干部只是临时的,就能这么拽?就能这么横?凭啥?
“赵部长,你吃啊。”颜雅寒说。
赵飞赔着笑,客套地说:“哎,一起,一起。”
第二天再换从北门走,杨文浩请她去吃地锅鸡,这回没人拦着了,守门的人还笑着点头致意,第三天,还是去北门,吃吊锅寨,到了第四天,杨文浩的答谢准备到此为止的,可他是颜雅寒的司机,而颜雅寒并没有独自吃饭的打算了,直接跟他说:“开到东门,我们今天去吃火锅怎么样?”杨文浩不好拒绝,只说:“好”。可能是前几天飞将军的部下得罪了汉武帝,让他见识到死在雪漠的残忍,飞将军都如此,他自己是无名小卒,得罪了她,可能会被安排回去军训也说不准。
就这样一直吃到了第七天,在第七天的下午,颜雅寒要回宿舍拿东西,校团委给每位教官买了一个杯子,一大箱,她拿不动,走到二楼突然想起自己“拿不动”这个事实,从走廊探出头来喊杨文浩:“小傻子,上来帮我搬东西!”
见他没反应,又喊:“hi——”
杨文浩楞了一下,才发现是叫自己,应了一声跟着上去了,宿舍楼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大三的还没开学呢,颜雅寒属于学生会干部,必须早来。到了宿舍,但见四张床上要么挂着围挡、要么空空的只有一床被,桌子也基本是空的,中间地上放着一个大瓦楞盒纸箱子,想必这就是教官们的礼物了吧。
杨文浩试了一下,也不太重,只是不好搬着走,颜雅寒说:“拆开来。”
“拆开就更不好搬了。”
“有拖车你怕什么?”
“嗨,早说嘛,有拖车你还让我上来干嘛?”
“拖车能走楼梯么?咱学校哪个宿舍有电梯?遇到楼梯还是得搬一下。”
“也就二楼,才两个楼梯。”
“怎么啦,人家是女生行不行?”颜雅寒也能说出这句话,颠覆了杨文浩之前对她的认识。她拿出裁纸刀,从上顶划开胶带,说:“你拿一个吧。”
“这怎么行,这肯定是有数的。”
“不错,是有数的,但我多买了几个,我们寝室每人一个,另外加你。”见杨文浩犹豫不定,颜雅寒直截了当拿出五个来,放在桌子上了。
杨文浩坐在凳子上,喝着她倒的水,注视着她,阳光穿透空气照进来,使颜雅寒的脸更加冷艳,她的侧影清瘦,一身军训服扎一根棕色皮腰带,倚靠在阳台的门框上,显得凹凸有致,突然她回头看见杨文浩正盯着她看,笑了。
“你,干嘛这样看我?”
“啊,没什么,没什么。”
“你刚才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说!”颜雅寒那跋扈的脾气又上来了,“不肯说?行,姐姐等着你,先把这些搬到楼下吧。”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刚才......很好看。”
“喜欢我?”颜雅寒满脸都是笑地期待着他的回答。
“其实,也不算吧。”
颜雅寒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扭过头反而娇俏地说:“那你天天请我吃饭是干嘛?”
“我其实,我......”还没等他这句话酝酿完,颜雅寒已经把他的脖子扒过去,亲住了他的嘴,然后松开他,抿着嘴忍俊不禁。
“我跟你讲,我找你当司机,不光是因为你有车,咱学校有车的多了,可是他们一向很拽,知道为什么选你么?”
“因为我不拽?”
“只对了一半,不仅不拽,而且好欺负,因为我比较强势,我也清楚,所以得找个能让着我的。你答应先跟我交往看看好不好?”
杨文浩还在喘着粗气,好像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这对于他来说,确实突如其来,但从军训第一天,颜雅寒从队列里看见他的时候,突然从钱控变成了颜控,她四处打听那个男生的名字,在得知叫杨文浩之后,也不管他的家境如何了,原先对于自己爱情的定位似乎也全部作废——她愿为杨文浩破例,而这些天来的司机生涯,是她对他的考察。
余下的事情,且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