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回来?”杨奇坐在窗边茶几前,边喝着咖啡,边盯着数日不见的吴云。吴云消瘦了些,眼眶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下巴上长长短短的胡茬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仔细修整过。
“嗯,坐了一晚上硬座,累死我了。”吴云将杨奇刚刚做好的鸡蛋三明治塞进嘴里,咬了一大口,嘟嘟囔囔地回答。
杨奇为吴云倒了杯咖啡,推到他面前。“事情都办完了?”
吴云叹了口气,摇摇头又点点头。“差不多吧。”
从桌面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燃,吸了两口,杨奇才又开口问:“这么急找我,什么事?”
吴云又吃了几口三明治才回答。“我刚从凌海市回来。”
“怎么了?”杨奇漫不经心地反问。
“我和李睿聊了聊。”
办公室陷入彻底的沉默,杨奇和吴云两个人坐在茶几两端,静静对望。
过了好一会,杨奇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们聊了什么?”
“聊的不多。小姑娘被林墨禅吓到了,很害怕。”
微微欠欠身,杨奇为自己加了些咖啡。“他也回去了?”
“嗯。”吴云抿了口咖啡,“林斯儒的新遗嘱才立了不到一周,人就死了,他曾经回去过一次,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继承亿万家产,想要调查一下他姐姐的死因。李睿告诉我,当时林墨禅就怀疑过林斯儒的死有问题。现在麦子琪和徐默一起出了事,他肯定会继续查下去。”
“有问题?林斯儒不是自杀的吗?”
“是警察认定,林斯儒是自杀。但林墨禅不相信。”吴云从鼻子里哼笑一声。
杨奇轻叹了一声,侧着头望向窗外。
层层叠叠的雾从天边漫过来,推开黑夜,白日却没有紧随而来,整个城市染上一种无法言说的颜色。
“你放心,林墨禅不会再找李睿麻烦了。”
杨奇看了吴云一眼,几不可查地皱皱眉。
“李睿已经走了,没人知道她会去哪。”吴云欠身取过杨奇面前的烟盒,慢悠悠地抽出一支,并不着急点燃,夹在手指间,“我给了她点钱,先避避风头再说。”
“我为什么要担心?”杨奇反问。
“我们两兄弟,明人不说暗话,”吴云微笑着说,“奇哥,世界上的女人那么多,你又何必去碰徐默的女人呢?”
“你什么意思?”
一叠照片。
麦子琪和杨奇宛如情侣般,手挽着手在街边漫步。
看着杨奇紧锁的眉头,吴云满不在乎地说:“全部照片就这些,我已经都买回来了。你放心吧,没有人再会知道你和麦子琪的关系。”
杨奇平静地问:“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了。”吴云点燃烟,浅浅地吸一口,“现在麦子琪那条线已经断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继续开咖啡厅和卖画呀。”杨奇摊开双手。
吴云翘起嘴角。“奇哥,你还想瞒着我吗?”
“瞒着你什么……”
杨奇正要开口,却被吴云挥挥手打断。“奇哥,你和麦子琪究竟到了哪一步,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只不过,麦子琪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和她搅到一块,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她一边对你示好,一边和徐默勾勾搭搭。徐默要和林非结婚,麦子琪非常生气。上次在你这,她告诉林非,她已经怀了徐默的孩子。且不说孩子这件事是真是假,她敢这么直接地破坏徐默的婚事,说明她在徐默面前有恃无恐!”
“最近我发现,徐默在暗地里调查麦子琪。麦子琪一直用的信用卡,是李睿名下的联名卡,而李睿在林斯儒的珠宝公司负责原料采购。所以,从缅甸走私宝石的事,徐默很可能已经知道了。”
杨奇紧盯着吴云,默默地吸了两口烟。
“奇哥,颜雪姗,你认识她吗?”
将烟头轻轻捻灭在烟灰缸里,杨奇坚定地回答:“我不认识。”
听到杨奇的否认,吴云不以为然地扁扁嘴。“颜雪姗真名叫颜雪雨,本职工作是在芭蕾舞团跳舞,兼职嘛……你应该比我清楚。颜雪雨倒是挺能干的,一一趟地从边境带货回来,从没人怀疑过她。可惜,死的那么惨。现在林斯儒死了,颜雪雨死了,麦子琪伤了,李睿走了,不管是艺术品投资,还是缅甸,这两条财路都不能指望了。奇哥,你真的不如和我一起干。”
“你想干什么?”杨奇轻笑两声,犀利地反问,“把林非的钱骗到手?你这么做,对得起徐默吗?”
“徐默……”吴云又点了一支烟,半仰着头吐出一个烟圈,“我估计他熬不过去了。”
“为什么?”
“我得到的消息说,徐默已经脑死亡了。就算没那么严重,现在警察还在怀疑林非,说明他还没恢复神志,不能开口。奇哥,你要早做准备,为自己找个证人。”
“什么证人?”杨奇诧异地反问。
“徐默被人袭击的那天晚上,你在哪?”
“哪天?”杨奇又问。
吴云笑了,诚恳地说:“相信我,奇哥。你必须找个证人,而且,你很快就会需要他了。”
“如果警察知道你和麦子琪的关系,他们一定会紧追着你不放。”吴云用目光将杨奇的视线吸引到放在桌面的照片上。
杨奇半垂下头,沉默地看着照片。
一张,一张,又一张,照片冒出淡黄色的火焰,两个人影,纠缠着,一同化为灰烬。
吴云关上打火机,轻叹了一口气:“现在只要把林非手里的那些照片,拿到就行了”
“林非手里的照片?”杨奇拉长语调意味深长地问。
吴云欠欠身,为自己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朝他微微一笑,“徐默花五万块,买了五张你和麦子琪在一起的照片。现在那些照片在林非手里,我们必须抢在警察和林墨禅之前拿到手。”
吴云的笑意愈发灿烂。
“你不要为了我……”
往沙发背重重一靠,吴云爆笑出声,“奇哥,我当然不只是为了你。好了好了,我今天都告诉你吧。早在几年前,我和林非就在一起过了。”
一夜情。背叛。欺骗。谎言。世界上年轻的寡妇有两种,一种成天穿着黑色的哀服,悼念自己的丈夫,另一种却欣喜地躺在床上,张开双腿,迎接别有用心的年轻男人。
听着吴云得意洋洋地叙述,杨奇的眉头越皱越紧。
“可惜,她现在对我还不够信任,”吴云有些遗憾,瞬间又充满了信心,“不过现在形势对她很不利,可以帮她,愿意帮她的不多,也算是个好机会吧。奇哥,对女人,你比我有经验,你可要多教教我。”
像是听到笑话般,杨奇哈哈大笑了几声,摇着头又说:“你可比我强多了,我没有什么能教你的。”
“何必谦虚呢?徐默的两个女人,一个跟你,一个跟我,”将盛满照片灰烬的烟灰缸推到杨奇面前,吴云盯着他,手掌斜斜地划过脖子,又问,“徐默和麦子琪出事,真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杨奇轻轻摇摇头。“我和麦子琪没有男女关系。吴云,我劝你,也别做傻事。”
吴云对于杨奇的劝告并不在意,他站起身,背好背包,认真地说:“准备一下,你需要一个证人,可靠的。如果找不到,让我来。”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电梯里,光线幽暗。
唇角微微下垂,收敛起冷漠虚伪的笑意,吴云平静地将右手放进牛仔裤兜,手指轻轻触摸着温热的金属外壳,沿着笔状的外形一路向下,关掉了录音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