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冥宴吃到大半,天突然阴沉了下来。一个小厮模样般的人跑到万孝文的身边,在他耳边言语了几句,万孝文的表情像是吃了一惊而后又安祥起来,马上回头对郝白说:“去,多叫一些在府的兵士把守礼场,除宴请的宾友外,其余外人一概不许观礼。”
郝白虽闹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领命去了。
蓝碧仍坐在那里,她已经吃完饭,想看看自己的姐姐琥珀在哪里?子鼎突然对她耳语了一句:“如果九郡主来了,你会见她吗?”
蓝碧猛的一惊,开始感到有点惴惴不安。她现在还知道如何面对玄玄。这些天她从未考虑这件事,但就在这转念之间她相信,玄玄一定会来,只是迟早的问题。就在她沉思之际,周家人通知所有在场的亲友:出殡了。
几个粗膀壮腰的大汉走进灵樘,抬起赤珠的棺裹。万孝文把手一挥,哀乐四起。抬棺的人缓缓走出灵樘。哭声瞬间从人群中爆发出来,像是排山倒海一般淹没了人群。
任宁走在棺材队的前面撒纸,当他和赤珠的棺裹行过晶娘的面前,小晶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在地上大哭起来。蓝碧本想挤过人群,去把她搀起,却有一个人抢在了前头。晶娘回头一望,是面色惨白的琥珀。琥珀似乎不想让人看见她的泪水,一个人转过身啜泣起来。蓝碧顿时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刺中心脏的感觉,失去好姐妹的痛苦,让她想强忍住泪水,却无法抑制。然而看着那棺裹缓缓前行,蓝碧觉得自己就要再也看不见赤珠了,她开始有点手足无措,一转身,拉着子鼎的胳膊大哭着说:“鼎哥哥,赤珠姐姐就这么走了,她走了,我们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的泪水淹没了自己的眼睛,让自己没有看清子鼎脸上的表情,但她能感到子鼎心中的忧伤。就在她的话音刚落,子鼎拍了拍她的肩,而后跑出了人群,和一个前头抬棺的人言语了几句,便一掌托棺,抬了起来。蓝碧看着他健硕的身影,心中默念:“赤珠姐,我们都来为你送行了。。。。。。”
周家人特意请了一个道长算了一块偏僻但清静的细水河畔,作为赤珠的归天之地。那条河隐在郊外,河畔有一块两面是山的峡口,周家人很早就在那里修了一个祭台,当送行的队伍来到这里,抬棺的一行人将赤珠的棺裹放在了那堆满干柴的祭台上。正当周大伯指示下人准备点火之时,万孝文上前叫停,并指了指一边山坡上的一棵松柏。
众人顺着万孝文的指点望去,就见那松柏下立着四五个人。领头的一个人身材高瘦,穿着似乎很不起眼。可是当他们走近时,人们才看清,这个人虽衣着朴实,可是举止言行十分不俗,身后跟着两男两女。蓝碧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位正是身着便衣的玄玄。蓝碧往人群里挤了挤,有点怕见到她。
“这位是宁王、宁王妃及九郡主,三位特意微服来为周姑娘送行。”
万孝文走到周家人面前介绍说,在场的人一听说是皇室贵人,纷纷下跪行礼。宁王向前走了一步,挥手免礼。
“给我。”宁王转过头对宁王妃说道,宁王妃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一支玉笛。
“哪位是任宁,任公子?”
宁王环视了周围一圈人,开口问。万孝文赶忙上前指引,宁王迈着轻步走到任宁面前问:“你就是任公子?”
“是。”任宁有气无力的回答
“周姑娘是我的小师傅,我们常在一起吹笛子。我很欣赏她。她善良、明理,深明大义。和她在一起总是让人感到很开心。我曾有私心想把她留在宁王府,可是她跟我说,是你第一个教她吹笛子,她永远忘不了在老家柴火堆边跟你学吹笛子的时光。”
说到这里,宁王的眼睛有点泛潮,无比怜惜的看着手中的玉笛道:“我曾想把这支笛子送给她,作为她出嫁的礼物。可是没想到,她离开相府没多久,我们就阴阳相隔了。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全当我这点心意,周姑娘已经欣然领受了吧!”
任宁颤颤微微地接过玉笛,那碧绿的笛子让他想起了青峰岭的青山,想起了山角下赤峰酒店的柴火堆旁。。。。。
能让他想到的东西太多了,让他的眼泪没有一丝一毫留念地掉了下来。他拿起笛子,送到嘴边。当周家人起身点火时,他吹起了《梅花三弄》,告慰在天的赤珠。。。。。。
殡礼结束后,冷家一家人决定留下来陪着周大伯收拾清场。蓝碧在那里拾零众人散在地上的陪葬物,准备一并交给周大伯带回青峰岭随赤珠的骨灰一起安葬。她拾的正仔细,身后一个宦官模样的人上前作礼道:“是冷小姐吗?”
“是”
“我家郡主想请您上前说话。”
那人说完就跑了,蓝碧抬眼一望,一边小树林前,玄玄正矗立在那里,望等她。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小树林,玄玄并没有走太远就停了下来,转过身问:“蓝碧姐,还在生我的气吗?”
“郡主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敢生郡主的气?”
玄玄听见蓝碧称她为郡主,有点失望的低下了头,伤心的说:“你回到长安这么长时间,都没来看我,不是生我的气那是为什么?”
“郡主,您。。。。。。您想的太多了,赤珠姐姐的事让大家都很伤心,所以把您给冷落了。”
玄玄突然奔到蓝碧面前,紧握起她的手,期待着问:“那我们以后还是好姐妹,以后你和晶娘,还有琥珀姐姐常到我相府来坐坐,我们一起弹琴,唱歌,跳舞,就像过去一样,好不好?”
想起自己之前的遭遇,又想起赤珠和晶娘因为宁王府的事而产生的纠葛,蓝碧觉得似乎跟他们走的越近,跌的越重。她猛地跪在了地上,头也不抬地说:“九郡主,没有了笛音之伴,恐。。。。。。恐再难缝合众姐妹的心。。。。。。”
玄玄听见这一句,像是遭了雷击一般,呆住了,半天才缓过神。
“你还是在恨我?”
“不是的”
“明明就是!”
“郡主!”蓝碧哀求起来
“你走!马上走!走!。。。。。。”玄玄伤心地大叫了起来,像是被人挖了心一样
“走!走!。。。。。。”
她的叫声再一次撕裂了蓝碧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