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着我?”人樱憋着笑意打量着他。
仇愆点点头,坐了下来,抓住人樱的手,却看向别处,说:“是啊,她有孩子,你只有我。”
人樱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旋即,人樱温暖一笑,拍拍他的手,说:“知道了,好相公,我知道你的情意。但洛氏也是个苦命的女子,你去看看她吧,别让她伤了心。”
“那你呢?”仇愆看着她。
人樱一笑,说:“我在这里等你。”
仇愆来了角屋,洛心丹听闻,立刻起身迎接。
仇愆叫下人们出去,然后说:“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情意,我对你亦然,之前我来的时候已经跟你说了,我和你之间只是孩子的关系。”
洛心丹正给他倒茶,闻言,手顿了顿,就敛住神色,继续倒茶,然后放到他跟前,说:“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些?”
仇愆一愣,看了眼她的肚子。
洛心丹笑笑,抓起他的手,他躲了一下,但还是晚了。洛心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说:“喜欢吗?”
仇愆不敢看她。
她松开手,说:“既然这样,我也不需要你来看我。我会替姐夫和你生两个男孩儿,之后你爱如何便如何,我也不想管。”
仇愆见她面色清冷,不禁道:“你既然这样豁达,无欲无求的,当初为何答应我娘要给我做妾?你究竟想要什么?”
洛心丹看着他,凄惨地笑了笑,说:“如果我告诉你,我这样做都是为了留在子虚身边,你信吗?”
“大哥?”仇愆仿佛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我少年时随养父去泰威山采药,”洛心丹冷着眸子说:“救了一个失足落山的男孩儿,他醒了,对我说以后会娶我,报答我。我自然不需要什么报答,就告别了他,和养父回到家乡。只是日子越发苦了,养父流连赌坊,家徒四壁,他还要拿我去抵债,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看见那些寻我的画像,讲出当年种种 说要报恩娶我。我逃跑了,拿着那张画着我的脸、写着我的名字的纸,不眠不休地赶到京城……看见的,却是他和另一个女子大婚之景。”
仇愆震惊道:“难道你才是那个丹丹……”
洛心丹。
丹丹。
仇愆满眼的震惊。
那师姐是谁?他们不是说“丹丹”是胡乱说的名字吗?
“呵,我是谁重要吗?”洛心丹眼睛通红,凄凉地说:“我可以是越宁的表妹,我可以是你仇子恕的妾室,我可以是任何人。我只是一个贱婢,我什么都不配,我被养父卖,被义兄义嫂卖,被主子欺辱,被主母殴打,现在被夫君嫌弃……我一点都不奇怪,真的,我早就认命了。”
“丹丹…”仇愆皱起眉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师姐在他心里是那般清纯真挚,怎会做出这样骗婚的事来呢?
洛心丹抬起手,“你不用安慰我。真的,我愿意成全越宁和子虚。我在西夏再次遇见子虚的时候,我没想过拆散他的家,我只是求在他身边伺候,他居然连这样一点小心愿都不肯成全。我真的这么遭人嫌弃吗?听说越宁在关外救了他一命,那我呢?救了他两次,他竟然连正眼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仇愆的脑子已经混乱了,他站起身。
洛心丹立刻挡住门口,说:“怎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仇愆道:“我…你应该早点跟我说…”
“跟你说又怎么样?你能让你大哥娶我吗?”洛心丹看着他,“为什么都是一个娘生出来的,你却比你大哥懦弱那么多?”
仇愆面色不快,说:“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我也相信师姐和大哥的为人。如果他们真的对不起你,我替他们向你道歉,但你如果一面做了我的妾室,一面又打着大哥的注意,你别怪我不讲情面。”
“情面?”洛心丹摸了下自己的肚子,“情面还不如肚子里的孩子实在。”
“你想怎么样?”仇愆警惕地看着她,“你不会以为肚子里有点我们仇家的血脉就能为所欲为了吧?”
洛心丹神色凄苦,说:“你就这样看我?觉得我会拿孩子做文章?我虽然人是现实了一点,可我还没有那么卑鄙。”
“那你想怎么样?”仇愆软了几分语气。
洛心丹说:“我说了,我只是为了留在子虚身边,替他生一个孩子,顺便帮你生个孩子。”
仇愆不解道:“我大哥那样对你,你还心悦他什么?”
洛心丹看向一边,说:“你不会懂,一个绝望中的人靠一点信念活下来,那个信念对她有多么重要。”
仇愆想了想,说:“那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要我做什么?”
洛心丹看向他,说:“很简单,我并不想介入你和杜樱婕的感情,我只想快点生下两个孩子。所以没什么事你别来打扰我。另外,我不想再看人的脸色过日子,我要绝对的尊重。你能给我吗?”
仇愆想了想,问:“你想我怎么给?”
洛心丹说:“我要和越宁一样,她能随意进出府邸,我也要这样的特权。在外面,我要光明正大地说我是仇家的夫人。”
仇愆本来想说,越宁能随意进出是因为有官职在身,但此刻,洛心丹这样微不足道的请求,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
忽然他想起来洛心丹的肚子,便说:“你现在怀有身孕……”
“我自有分寸。”洛心丹打断他说。
仇愆想了想,同意了。
此后洛心丹便随意出入府门,不常在府里待着了。
平氏听说了,一次早饭上就点名说仇愆,宠爱妾室要有个度,不能娇惯。仇愆看了眼越宁,越宁不明就里,他说:“大嫂都可以出去,丹丹也可以。”
不知几时起,他就这样称呼洛心丹了。
越宁刚想要说话,仇徒就说:“娘,二弟都长大了,他自己心里有数,吃饭吧。”
仇赁也赶紧在一边转移妻子的注意力。
饭后,越宁拉着仇徒说:“相公,你刚才干嘛拦我,这个师弟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有意无意地说话总是呛我,我要是哪里得罪他了,他不能直截了当地和我说吗?真是气人。”
仇徒说:“嗯……明日朝会结束后我问问他。”
第二日问完,仇愆并没有说出什么所以然来,这事就不了了之。
八月十五的饭,洛心丹借故身子不适,不来了。
人樱总觉得自己身为主母,对洛心丹关心不够,便在饭后去找洛心丹,谁知道吃了个闭门羹。
她只好对仇愆说:“子恕,你去看看她吧,听说有孕在身的人,对周遭事物极为敏感,兴许她是想家了,孤单了,你今夜就陪着她吧。”
仇愆想了想,说:“明日吧, 今日我要陪你。”
人樱说不过他,就与他一道回房去了。
越宁回了东苑,本想和扇萍、竹绣、松子说些话,却又不见松子了。
越宁问:“这松子还总往西苑跑?”
扇萍看了眼竹绣,点点头。
竹绣没好气地说:“西苑的姑娘就剩角屋的两个没有问过了,不是小月就是欣韵。”
越宁憋着笑皱起眉头,“小月?欣韵?”在她印象里,这两个姑娘的相貌不过尔尔。而且这小月的脾性真是不好,希望松子别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扇萍说:“自打把松子从客房那边叫回来,奴婢就问过他,但他说得很含混,再问的深了,就直接恼了。真怀念以前的松子。”
竹绣也赶紧说:“是啊,问都不让问了,全然没有情分了。”
越宁本想着说既然如此,就快些叫松子成家算了,但想想人樱之前给她说的话,她也怕松子离府之后没有了收入,便说:“算了,由他吧。他愿意说的时候就说了。来,咱们赏月去。”
时间飞逝,转眼就入了深冬。
府里的人就不常来常往的走动了,松子也很少去西苑了,但他变得比以前更沉默寡言。
越宁整理账册的时候问仇徒:“相公,这都快过年了,那个无名先生还打算在咱们府里住多久?我这天天的见他出去,比你们还忙些。”
仇徒迟疑了一下,而后说:“他,有个友人。”
“什么友人?”越宁随意地问。
“何宸。”仇徒呷了口茶,见越宁微怔,他说:“我查过,出征队伍里,他俩是一个队伍的,关系近了些,回来也常来走动。”
越宁回过神,问:“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在何宸哥那里住。”
何宸哥……
仇徒看向一边,说:“何宸在城里租了个小瓦房,许是条件简陋,不好开口叫无名去住。”
越宁点点头,然后看着仇徒的脸色,问:“那,他,过得怎么样?”
仇徒眉头一跳,说:“我没有去了解。”
越宁点点头,笑了笑,说:“嗯,确实也不关咱们的事。”说罢,她又低头看账面去了。
仇徒看着她的侧脸,平平淡淡说了句,“他最近和公主走得很近。”
越宁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仇徒,说:“什么公主?溧阳公主吗?”现在整个孱国,就只有一位公主,是广和王留下的一个孤女,叫刘双莲,年初的时候满了岁数,赐封号溧阳。
“嗯。”仇徒看着越宁的神色。
越宁推了他一下,“相公,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你若觉得我对他还有情义,你便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