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台北几天后,程思雨突如其来接到夏晓冰一通电话,夏晓冰在电话里邀请她到家里作客一趟,她原本琢磨着该如何委婉拒绝才能显得大方得体且不突兀,出于慢热的性子,实在不喜欢随便走上不熟悉的人家里呆上一两个小时装作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知己,更何况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她总认为与夏晓冰走得太近也是对自己好朋友谢初蕾的一种背叛,可能是因为她在内心里始终不能明确叶辉和夏晓冰之间是否真的如他们口中所说那般清白,也可能是因为很难相信在她以往认知里的叶辉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富有同情心,嘘寒问暖,但奈何最终拗不过夏晓冰的坚持和热情,在听到她可怜兮兮地再三请求后不忍心拒绝,便答应了她。
夏晓冰的屋子不大,但是整洁,不太奢华,但不失情调,温馨的淡绿墙壁令人感到舒适、恬静、神怡心旷,程思雨环顾四周一眼,竟有一种莫名的放松,不经意间瞥见隔壁茶几上摆放的一个象牙白浮雕陶瓷相框,照片里的姑娘眉眼纯净,鼻子小巧,唇红齿白,我见犹怜,无可否认的是,夏晓冰确实是大多数男人都想保护的类型,虽算不上艳丽明媚、惊为天人,但顾盼生辉、楚楚动人。
“先喝杯茶吧。”夏晓冰从厨房走出来坐在沙发上,递给程思雨一杯香浓红茶。
“谢谢,这茶真香。”程思雨享受般地凑近鼻子吸了一口,赞赏地说:“别人都说,想看一个人的性格,就看她的房子装修和生活习惯,所以我现在倒是有点了解你了,你真是个精致的女人,这茶还有装修设计,多具格调。”
“你夸奖我了,我也是平常没事做就买些时尚杂志翻阅,学习杂志上传授的知识,略知一二,都是班门弄斧罢了,上不了台面。”夏晓冰抿着嘴巴淡淡地笑了,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郁金香。
“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程思雨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夏晓冰低着头,怯怯地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思雨有点词穷,停顿一下说:“我以为你会约我在餐厅或者是咖啡厅,没想到你会约我到家里。”
“我不喜欢外出,我喜欢呆在家里,熟悉的地方才令我有熟悉的感觉。”夏晓冰悠悠地说着。
但这不是我的家啊,程思雨在心里嘀咕着,觉得纳闷,开门见山地问:“你是有什么想和我倾诉吗?那人还有找你吗?”
谁料夏晓冰脸色一变,若无其事一样往客厅走去,闪烁其词地转移话题说:“我听叶辉说你喜欢弹琴,你喜欢听哪首曲吗?”
“李斯特的爱之梦吧。”程思雨随意回应。
“那我放这首曲子给你听吧,刚好我买的光盘里有。”说完她往CD光驱上放上光盘,客厅响起了娓娓动听的琴声。
见夏晓冰无意作答,她也无心再问,本来这就不是她该管的事,何必去费这个心思了,搞不好别人不领情还嫌你多事。
就在这个看起来如此悠然的时刻,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此刻的安宁,夏晓冰即刻接通电话神色慌张地走到一旁,似乎在小心翼翼地掩饰什么不让程思雨发现。
过了一会,夏晓冰又回到餐桌上,若无其事地喝茶,并试图继续与程思雨闲聊。
但这次她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疑惑,她猜想电话里的人肯定就是那个沾花惹草的有妇之夫,一种站在旁观者并且是女人角度而有的恨铁不成钢的心理令她的话脱口而出:“刚才电话里的是谁,你不会和那个男人又搭上了吧。”
“没有,你想多了!”夏晓冰立即否认,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如果是我想多了,你刚为什么要走开一边听电话呢,而且当时你的脸色完全出卖了你。”程思雨斩钉截铁,表现地有些咄咄逼人,这一直是她的缺点,但总改不了寻根问底的坏习惯。
“你为什么要强人所难呢?刺探别人的隐私,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令你快乐了吗?”夏晓冰抬起头,眼泛泪光哽着咽,像是在用眼睛求饶。
“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这么想呢。”程思雨有点手足无措,而且感到莫名其妙。
“我和谁在一起,这是我的自由啊,我要和谁分手,和谁复合,也是我的自由啊。你完全没有必要知道,我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和你交待啊,你为什么要用那种惊讶和责备的眼光看着我呢?”程思雨完全没有想到,夏晓冰那苍白柔弱,甚至看起来不堪一击的脸孔下也会泛起一种孤独的倔强,掩藏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那即将从眼眶滴落的泪珠都仿佛在控诉着自己因为鲁莽而做出的不恰当的行为,的确如此,她笑了,笑自己在自讨无趣,她是谁呢,有什么资格去热心肠呢,与生俱来的自尊心使她瞬间缄默,一声不吭。
大概是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程思雨骤然站了起来:“我先走了。”
“你要走了吗?”夏晓冰看起来有点茫然和失落,“不再呆一会吗?”
“不需要了,我没这么多空闲的时间。”程思雨决然地回答。
夏晓冰捉住了她的手肘,恳求地说:“如果你走了,就没有人陪我了,我没有朋友。”
不知怎得,夏晓冰此时此刻茫然失措的语气反而引爆程思雨内心憋着的一道闷气,她愤而转身望着夏晓冰说:“夏小姐,我们只是普通同学,是若干年前在同一间学校同一间教室一同学习过的学子,如果你只是想找个闲人与你当头对面,打发时间,我想你找错对象了,我没那么多空闲时间去做你的心理辅导师,看你脸色猜你心思,你的事我一点都没有兴趣,你是否与那个背叛妻子的男人藕断丝连、死灰复燃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思雨,你不要生气,我知道我说的话伤害了你,我太乱了,真的,我身边没有朋友,没有人能听我说话,只有你和叶辉肯帮助我,关心我,请你不要生我的气。”夏晓冰红了眼睛,惊慌失措地解释道。
“你言重了,我们好歹是同学,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了,程思雨放软了语气。
“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把你当作是我的好朋友,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夏晓冰定眼看着程思雨,她便是明显地怔住了,有些意外,始料不及,又有点受宠若惊,等缓过神来还有点感动,她小心翼翼地问:“既然如此,你可以告诉我你最近怎么了吗,是不是有心事了。”说完她拉着夏晓冰坐回桌子上。
“我和他复合了。”夏晓冰言简意赅地表述了事情的重点。
“你不是想通了吗,他明明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你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人生搭放在这样不靠谱的人身上呢,他会离婚吗?他会娶你吗?”你是在引火自焚啊!”程思雨出其意料地激动,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要如此气愤,如此痛心。
“你爱过人吗?”夏晓冰问。
她哑口无言,心虚地回答:“爱过。”
“为了他,你能一直理智吗,即使你明知道他可能会伤害你,明知道他会带给你甜蜜带给你灾难,让你欢喜又让你忧愁,让你欣喜若狂又随时让你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带给你一面天堂的同时又推你去一面地狱。”
程思雨沉默了,对啊,她有什么资格去教导别人呢,她不是也一直为爱追逐为爱痴狂吗,不是也一直紧紧抓住那孤独中的一丝希望吗,谁又能做到像自己口中振振有词的大道理呢,都是痴人说梦罢了。真可笑,教导者反被受教者说服,就像理论学家苦心孤诣的理论被芸芸学子轻而易举就推翻一样,陷入永无止境的绝望。
“是的,我并没有底气去说理智两个字,爱情与理智的确难以并存。既然是你决定的事情,我相信你有选择的理由和承担后果的勇气,我希望你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程思雨说。
夏晓冰两手握住了她的手,祈谅地说:“他和我说他会离婚的,他说他和他的妻子已经没有感情了,他们根本没有共同语言,只是因为责任和舆论才勉强继续维持表面的关系的,我想相信他最后一次,我想赌一次。”
“可是他以前这样对你,你觉得他可信吗?”程思雨不予置评。
“我只想赌最后一次,他已经和我认错了,他说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你会支持我吗?你可以支持我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需要你的支持。”夏晓冰眼神坚定地望着她,渴望得到她的认同。
程思雨犹豫了几秒,看着眼前这双被爱情蒙蔽的眼睛,还是回答:“支持。”其实她想要否定,她很想表明自己讨厌破坏别人幸福的第三者的立场,但她说不出口,她无法逃避夏晓冰那样炙热真诚的目光,那五个字最好的朋友打动了她的心灵,她一向是个心软的人。
夏晓冰激动地抱起她来。
另一边,沈凌风刚忙完手头的工作慵懒地靠在办公椅上,这段时间的艰辛与拼搏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与此同时得到的成果与利益也让他志足意满。他望着窗外醉人的夜色,皎洁的月光,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给程思雨打过一通电话了,不知道那个傻丫头会不会一个人生闷气干着急呢,她一向就是傻傻的想象力比常人丰富,一想到这些就有种内疚和心疼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心脏,于是拿起手机准备拨通程思雨的电话,这时徐秘书敲门走进办公室对他说楼下保安通知有一个女孩子站在门口等他,让人帮忙传话。
沈凌风披上一件衣裳就匆忙下了楼,果然在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如期出现在他的面前,程思雨是爱他的,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和忧伤来找他,只为了见他一面,她的所有小心思在他眼里看起来都是为了喜欢他才会有的满满爱意。他的脚步急促,呼吸奔腾,他也很想念他,尤其是在他把工作忙完之后思想放空的时候,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的面容,她那纯洁的脸孔。
终于走到一楼的时候,他看见大门门口站着一个抱着花束的背影,那熟悉的背影,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一束明艳的蓝色妖姬,美艳的蓝色妖姬,勾起了他久远的回忆,勾起了那曾经置身于爱与痛的边缘的日子,那头长长的波浪卷发披挂在端正的肩膀后,水蛇般的腰与紧致翘臀彰显得整个身段婀娜多姿风情万种,还有那双站立于地上的银色细高跟鞋张扬妖娆,精致奢侈,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熟悉背影绝不应该是程思雨,那会是谁呢?同样有种熟悉的感觉,捧着旧日的蓝色妖姬,散发着令人向往的味道,难道会是...不,他不相信,他越走越近,却感到越发害怕与紧张,等到眼前的背影突然转过身时,一束亮丽的蓝色妖姬遮挡了他的全部视线,熟悉的味道充斥了他这个鼻子,他急不可待的拨开蓝色妖姬,眼前的脸孔令他百感交集,震撼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