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车停在陈言家大门对面的泊车道上,房怀欢静静坐在车里看着对面大门。随从告诉她说没有在里面找到陈言的车,那么有可能是他出去了一会儿会回来,也有可能是他晚上不会再回来。看着大门上的彩灯闪耀,房怀欢忽然想到了什么。
也许是运气好猜对了,房怀欢站在陈言私人房子的楼下看见屋里的灯亮着。 刚洗完澡正擦头发的陈言听见门铃响起,他愕然。妈妈不可能这时候会过来,也不太可能是爸爸啊!那???会是谁?瞄了瞄猫眼,他再愕然——房怀欢!?
“你怎么来了?” 陈言把房怀欢这位老佛爷请进家门。房怀欢把包放在玄关上后这才发难:“说吧,为什么关机了?” 陈言眨巴下眼,他多么难得的关机一次哪怎么这么倒霉犯着房大美女了?
郁闷地倒沙发里:“今儿晚上的委屈受大发了!”
房怀欢不喜欢在身体出过汗的情况下吹着空调,她抛下一句:“ 我先洗了澡你再慢慢说怎么委屈了。”
“你上次的衣服在我衣柜里。” 陈言实在是动了怒气全身乏力。
等到房怀欢沐浴完裹着浴袍出来,陈言已经剥了不少荔枝放玻璃碗里了。
“老佛爷,您请慢用。这是‘妃子笑’,特甜。”
房怀欢尝了一颗确实很甜,汁多果肉多的。“真是乖孩子。” 正想捏捏陈言的脸表扬一下,房怀欢看清陈言脸上有淡淡的五指印。不自觉皱了眉头:“你挨打了?”
“所以才委屈大发了呗。” 拿小镜子照了照,陈言心事地叹了口气。蜷坐进沙发里,房怀欢示意陈言靠在她怀里,这让陈言有点儿受宠若惊。
“你表姐打的?”
“嗯,吵了一架。”
房怀欢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她什么都不清楚。陈言不想说的,总有他的原因。
调整到舒服的姿势,陈言环住房怀欢的腰,把她的怀抱当成了一个枕头:“别动,我睡会儿。” 事实上,已经有好几年陈言不曾经在别人怀里入睡。
凝视怀里温顺睡着的人,房怀欢恍然大悟了什么叫做平平淡淡才是真,就是这种感觉。想抚摸陈言的脸,可她忍住了。她想起政教,那个好强不肯示弱的男孩三年来没有一次这样在她怀里入睡过。他给了她很多物质上的,可这些物质上的房怀欢并不缺。她要的是一份有踏实感的爱情,而不是悬在半空中。房怀欢对伴侣的要求很高,说来说去最后不达标的人都是因为那颗心不够干净,不够坚定。她珍爱陈言的心,是她要求中的那种干净。但这份干净,意味着拥有的当事人很容易受到伤害。 房怀欢想起小时候的自己,第一个暑假被送到草原上时她有多么难熬。每天起的比上学时间早,学习时间比上学时间长,每天喝的汤里没有盐,她曾经喝到吐。平时疼爱她的爷爷在那时对她要求特别严厉,同样的错误杜绝再犯第二次。那时她刚上小学一年级,怎么可能像大人一样。她顶着外人称呼的“公主”名号长大,那她是公主吗?有哪一个公主会这么辛苦成长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只因为她是房家的后人,身体里流动着满族血统。她是一出生就被选定成为继承者的孩子。继承祖先们的精神,继承长辈拼搏下来的家业。继承,继承,这是房怀欢听的最多的词语。她好想卸掉这些东西,卸掉这些弯曲了她童年青春的东西。
半夜,陈言醒过来发现自己还躺在房怀欢怀里。蹑手蹑脚地站起来,陈言想把熟睡中的房怀欢抱卧室里去。但他实在对自个儿的臂力没这信心。替房怀欢盖好空调被,陈言趴在沙发边沿上用目光描绘着她的模样,有股暖流在心底悄然汇聚起来。初二之后陈言看哪个女生都不上心,她们走不进他的心。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自己愿意带房怀欢进入这套房子,一切都很自然而然。
“醒醒,醒醒。” 房怀欢早上醒来看见陈言趴在沙发边沿上睡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反应——难道是自己把他踹下去的?
“干嘛?你饿了?”陈言真觉得自个儿的眼睛在睡醒之后越来越怕光,酸的要死。
房怀欢被陈言这句话噎住,敢情当她是猪啊睡醒了就吃!没好气得白了陈言一眼,房怀欢还是觉得有必要问下:“ 那个……你不是我踹下去的吧?”
踹?陈言顺着房怀欢指的位置才察觉到自个儿坐地上。嘿嘿,逗逗你。
“可不是吗!我说你睡觉怎么一点都不老实还带踹人的!”
啊?真是自己踹下去的?房怀欢从没听政教说过自己睡觉会踹人的……
“对不起噢??我不是故意的。”
陈言浑身酸痛的支撑着站起来,扭腰转脖子:“行了你是有意的。”
“胡说!”
“瞎扯!”
陈言很喜欢看房怀欢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的模样,邻家女孩。
神仙树南路,高尔夫球场
房怀欢戴着白色手套仪态优雅的挥着高尔夫球杆,陈言觉得她手上的临时球杆不适合她。正窝在椅子里发短信,刚才还比较清静的练习场多了高分贝女声。两人同时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浓妆艳抹声音尖刺的女人粘着一个中年男人恶心地撒娇。中年男人貌似还挺受用,笑眯眯地要教女人打高尔夫。 这种场面房怀欢和陈言早就司空见惯了,可怎么就每见一次恶心一次呢啊?
“哎,你说刚才那对男女是已情人还是正在向情人阶段发展啊?” 房怀欢调整好步子瞄着地上的球打近距离。
想象着空气里满是那些肮脏的东西,陈言使劲儿的挥了几杆自我安慰:“ 要我说,那男人忒没品位了!你瞅瞅那女人歪瓜裂枣的,他怎么就看的上哪?!”
“ 男人都是对诸如此类的女人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的,品位的也就延长时间保持情人关系而已。”
“那他们家里的老婆是亏了还是赚了,我觉着是赚了。” 陈言的思维开始三层跳。
房怀欢撇头看向陈言,这人转移话题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儿:“ 爱的话是亏了,不爱的话是赚了。”
“嗯……有道理。” 到底是比自个儿多吃一年多的饭哪,琢磨老久的问题房怀欢这么句简单的话就给解答了。正想表扬她,陈言扭过头以为自个儿看眼花了,这人手在抖什么呀?“你手抖什么啊?”
垂下手里球杆,房怀欢满脸沮丧:“ 我不适合打这种小距离的,手总抖。”
“手抖那是因为你心不静全身不够放松,过来我教你。” 陈言把房怀欢框在怀里,握住她拿着球杆的手瞄准距离球60CM的球洞。前分钟还得瑟的陈言这一分钟开始叫苦不迭,怀里框着这么个女子她怎么可能瞄的准。
“你抖什么啊?” 房怀欢明知故问,要是陈言不抖她才奇怪了。
杯具,谁TM说的美人关难过的?总结的倍儿对!陈言简直想致敬了都。为了保住他那点儿薄面,陈言决定还是自己给房怀欢示范的好。瞄准,屏住呼吸,地上的球被陈言轻轻一杆推进了洞里。
“怎么样?没忽悠你吧?” 得意就忘形,陈言下巴一甩把球杆杠在了肩上,那眉飞色舞的逗地房怀欢笑的花枝乱颤。他晕了,这不就进了球摆了个POSE呢吗至于笑成这样?温暖的阳光扑洒在城市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流因为这难得的好天气比平时多了些。观光车在市区内兜兜转转,缓缓前行。房怀欢和陈言坐在顶层露天座位,两人享受着紫外线不强的日光浴。
房怀欢天生体温比常人低,她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冰凉凉。冬日阳光有种特殊的力量,它会把人晒得想昏昏欲睡。此时头靠在陈言肩上的房怀欢就是这种状态,她的脑意识逐渐在迷糊起来。陈言把房怀欢摘掉手套的手放进他的衣服兜里,他就不信加上自己手里传去的温度房怀欢的手不会暖和起来。事实证明,一块冰的升温是需要外界的融化力量的。感觉到房怀欢的手暖和了些,陈言容易知足的心态顿时发挥了。
“笑什么呢?傻笑。” 房怀欢没有看见陈言的面部表情,但她感觉到陈言笑了。
难不成要告诉她自个儿笑是因为把她的手暖和了起来?陈言觉着说出来要被笑:“ 傻笑是我的专利!”
房怀欢喜欢在亲密距离范围内听陈言说话,觉得这样听上去陈言的声音会敛去原本稍微的童音多了磁性,陈言北方口音很浓还很逗。她哪儿知道这人初中时是校播音员。真实的触感和气息,这样的日子比起在巴黎是有灵魂参与的。房怀欢发现自己恋上了成都这座城市,因为陈言在这里。她决定回头要告诉自己的死党们,她因为一个人,恋上了一座城。
“陈言,我恋上成都了。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恋上成都了?陈言琢磨的目光落在房怀欢脸上,她知道成都是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怎么的,房大小姐也难挡魅力?
“什么忙?”
“帮我把成都搬到巴黎去吧?” 房怀欢炯炯有神的目光在陈言心里折出个扩折号——御姐天真烂漫了!
“行!待会儿我给你本成都地图,成都全在上边儿了。”
房怀欢头回体会到了什么是脸部肌肉快抽筋的感觉,她怎么遇上这么个思维三层跳的人!
紫荆电影院
上了高中之后,每年电影院的圣诞档俗称贺岁档是陈言绝不放过的,他喜欢坐在电影院里瞅着大屏幕的感觉。房怀欢在一堆风格各异的影片里挑出了她要看的——《革命之路》。她告诉陈言,这部电影是当年叱咤风云《泰坦尼克号》里两主角在十年之后的再度携手,故事就发生在巴黎。没法子,陈言对房怀欢纯粹没有抵抗力,估摸着是个正常人大概都没有。于是乎,他只能从了房怀欢。 临了进入放映厅前,陈言盯着《刺杀希特勒》的宣传海报极度不舍:“ 阿汤哥啊!我改天来看你!……”
手里捧着资格大杯的爆米花,旁边还有一袋子零食,爆米花的奶油香让陈言闻着倍儿有食欲。她俩坐在最后一排,居高临下。电影不错,对的上广大文艺青年的口味。房怀欢把陈言当靠垫的靠着,整场电影到结束她那纤纤玉指压根儿就没往爆米花里伸过,老佛爷看电影要吃爆米花哪儿让她老人家亲自动手?丫的陈言之郁闷,合着他跑电影院里做了回喂人吃东西的保姆呢啊!
末了电影结束,各位看官们纷纷离座。房怀欢这才反应过来件事儿:“ 你怎么喂我吃了这么多爆米花啊!!”
哎哟!真是人才啊这都一个多小时了才反应过来!见着房怀欢郁闷到极点的表情陈言笑的背都打不直:“没事,你??你这么瘦不在乎多这点热量。”
神仙树某小区内
陈言这会儿巨憋屈,冬天晚上十点之后绿化区里基本上就没人散步玩儿了。房怀欢趴他背上唧唧歪歪很不老实地念着诗词,她一回来陈言就觉着她国语又退化了。明明是房怀欢吃了那么多爆米花他又没吃,好吧你要消耗卡路里咱也不拦着,凭啥是人背着你的消耗哪!? 念着念着房怀欢突然飙出几句英文,那意思是为什么中文看起来美念起来那么绕口?
“丫我告儿你啊,你走哪儿都是中国人!别叽里呱啦的洋文弄成自个儿的母语你是想挨抽哪?”
这娃娃活腻歪了,居然敢跟她假叫板。房怀欢两脚终于落了地:“ 你抽啊,你抽啊。” 丫的这不是激人呢吗,陈言史无前例有幸见识到了房怀欢的耍踹功力。瞅着眼前这张摆明了你抽不下去的脸蛋,陈言忿忿地大幅度扬起手,最后轻轻地落在房怀欢脸上拍了拍。没骨气的娃……他投降。
“嗯……手感还不错。”
就知道陈言抽不下去嘴上说的起劲,房怀欢打心眼儿里乐呵,淘气地挽着陈言:“ 你念吧,我听,抗议无效。”
为啥总是被房怀欢变相地欺负?为啥貌似还挺受用?陈言真想用手上的书往自个儿脑门上狠狠拍下去,他要是狼人早嗷了——以示悲愤!
渐渐起雾的城市空间里,某一处有着两道摇摇晃晃来回转悠的身影,某人给了某人展示文艺小青年的大好机会。
“要记得想我。” 房怀欢没有多少时间在成都多做停留,她该回去了。
陈言最受不了在机场送人离开,每每看见熟悉的人走进安检的背影他都莫名难过。房怀欢脖子上围着从陈言那里顺走的围巾,陈言温和地替她整理着:“你说你走就走吧还得打劫走我一条围巾。”
房怀欢已经习惯了陈言时不时会发作的煞风景毛病,这时候她没有心情再跟他玩闹:“因为它有你的温度,巴黎很冷。”
含着浓情的双关话语冰棱般刺破陈言一向竭力保持平静的心,隐隐作痛。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太冷了的话,我这里有天然暖炉。”
拥抱作别,房怀欢头也不回的拉着商务小皮箱进了安检。实实在在的舍不得冲击着身上每一根神经,体内的力气在迅速蒸发掉。房怀欢前所未有的害怕了,她在人眼里集中了太多宠爱自然也有很多人认为她不屑这些。她是不屑男人们口口声声对她说的爱,也不屑因为她所拥有的才倾注来的宠爱。爱情是她视作的全部,她不敢轻易交出去。三年前房怀欢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段恋情,以为可以像人们说的那样深爱一次。时间久了才发现依恋是取代不了爱情的,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那个在天堂的男孩,终究不是她真正期待等候的人。像是腿上被灌了铅,房怀欢每移一步都感觉那么困难。妈妈说对了么?她爱上了陈言……?
机场内咖啡厅里,正在翻看最新一期《看天下》周刊的陈言听见广播告知飞往上海的航班即将起飞,他的左手边是玻璃帷幕墙,能够看见广场和跑道上的飞机。 暧昧……?陈言很清楚自己和房怀欢陷入了暧昧里。他也和其他人暧昧过但都很快结束掉,陈言不玩感情。这次的暧昧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反感也不愿意挑明结束。房怀欢……不是爱着政教么。陈言以为自己只是在房怀欢最难过的时候恰好出现了,恰好谈得来,恰好同是天涯沦落人,恰好两个人都孤独寂寞,恰好互有好感……
过年了,百分之八十是外来人口的成都在这个时期成了一座空城。外地的纷纷回家,本地的选择出门旅游,平日里车如流水的街道这时开车整条道能够一脚油门从头轰到尾,全年里交通最畅通的时候就在春节。和朋友在街口上等人,一辆公交车大摇大摆地慢吞吞过去。陈言一眼瞅见只有两个乘客的公交车立马嘀咕了:“ 丫的你们知道有钱人该买啥车不?”
“跑车,悍马!” C朋友及时抢答。
白了眼C朋友,陈言指着公交车义愤填膺:“ 俗!该买公交车!!”
“公交车?!!”C和B一男一女瞪着陈言扯开了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