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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的天空

[法]弗朗索瓦·萨冈

夜幕降临,天空仿佛在米尔斯的眼皮里消失了,只有山丘上方的一线白光,还残留在他的睫毛和黑色的山坡之间。

米尔斯叹了口气,把手伸向桌子,抓住了白兰地酒瓶。法国科涅克产的金黄色的纯白兰地,到嗓子里就热乎乎的。米尔斯喝别的饮料会发冷,所以只喝这一种……可是他已经喝了三、四杯,妻子忍不住了:

“米尔斯!我求求您,您醉得连球拍都拿不住了!我们请了西密斯脱夫妇来打网球,可他们只好自己玩,这就够受的了!”

米尔斯没有松开酒瓶,却闭上了眼睛。他突然疲倦了,疲倦得要命。

“我亲爱的玛尔格蕾,”他说,“如果您允许的话……”

然而他没有说下去。十年来她一向只允许他在自己的俱乐部里打打网球,用力拍拍人家的背说说“哈啰”、读读报纸,他厌倦透了。

“西密斯脱夫妇来了,”玛尔格蕾说。“注意礼貌,我求求您,在我们这个阶层……”

米尔斯支着肘,稍微直起了身子,看着西密斯脱夫妇。男的高大、瘦削、红润,一副堂而皇之却又迟钝的模样。女的肌肉发达,米尔斯觉得发达得令人可怕。玛尔格蕾跟她很合得来,也像她那样过露天生活,满脸堆笑,笑起来跟男人一样。米尔斯有点恶心,于是又倒在自己的藤椅里。在这个苏格兰的角落里,富于人情味的东西只有山岗柔和的轮廓、白兰地的热量和他自己,米尔斯。其余都是——他要找一个侮辱性的术语——其余都是“安排好的”。他对这个词十分满意,向妻子瞟了一眼,接着不由自主地说了起来:

“我在法国和意大利打仗的时候……”

他的声音不同寻常。他感到西密斯脱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似乎在说:“这个可怜的老米尔斯,身体不行了,他本来应该再穿上运动衣,别喝这种要命的酒了。”他这样猜测着,不禁发起火来,说话的声音更响了:

“在法国南方和意大利,女人都不打网球。马赛有些区的女人站在门口,看着您路过。跟她们搭话的时候,要是弄错了,她们就对您说‘滚开!’”

他说“滚开”时的样子挺可笑。

“要是没弄错,她们就说‘来吧’。”

他说“来吧”时却放低了声音,一点都不滑稽。西密斯脱犹疑着想叫他闭嘴,不过还是忍住了。两个女人的脸有点儿红。

“她们不搞体育活动,”米尔斯像是对自己说着,“所以她们都挺温柔,跟九月里的杏子似的有点发软。她们没有俱乐部,可是都有几个或一个男人。她们在阳光下闲聊着消磨时间,皮肤晒黑了,声音也哑了,她们从来不说‘哈啰’。”

他悲哀地接着说:

“这实际上是本地的一个术语。不管我认识的法国南方女人是什么样子,我还是更喜欢她们,不喜欢这儿臭烘烘的、该死的女人和她们的高尔夫球俱乐部,还有她们的放荡。”

他说着倒了一大杯白兰地。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西密斯脱徒然地想开一个幽默的玩笑,玛尔格蕾以一种被侮辱的神情盯着她的丈夫。他抬起了眼睛:

“没什么好生气的,玛尔格蕾。一九四三年,我还不认识您。”

“您不该对我们说那些跟大兵鬼混的妓女,米尔斯。我希望朋友们会原谅……”

可是米尔斯不再听下去了。他站了起来,拿着酒瓶,向花园深处走去,远远地离开网球、声音和这些面孔。他的双脚有点颤悠悠的,倒挺舒服。更舒服的是当他躺在地上,大地像个陀螺似地在他身体下面旋转的时候。一个散发着干草气息的巨大的陀螺。大地上到处都有同样温馨的清香。米尔斯半闭着眼睛呼吸着,他闻到了一种非常遥远的、久已熟悉的气味,一种海滨城市的气味,一种港口的气味。

这是在哪里?是那不勒斯还是马赛?米尔斯和美国人在一起打过两次仗,他坐的吉普车由一个黑人开得飞快。有一次,吉普车翻了个大跟头,米尔斯在钢铁的撞击声中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块麦田里。他很平静地呼吸着,来重新习惯尚未失去的生命。他无法动弹,只觉得有一股使他既讨厌又好奇的气味,他意识到是血腥味。在一块蓝得发白的意大利天空下,麦穗在他头上轻轻地摆动,他把手移到眼睛上遮住阳光。手下面的眼皮,睫毛上面的手掌,突然使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他,米尔斯,还活着。他又一次晕了过去。

人们没法把他送走,就把他抬到一个初看起来挺脏的农庄里。他的两腿很疼,恐怕再也不能走路了,不能像以前那样打网球和高尔夫球了。他不停地对军医说:“您想想,我是中学里第一流的高尔夫球手!”那时米尔斯才二十二岁。别人把他安置在一个阁楼里,留下一卷石膏绷带就走了。一扇天窗正对着田野、寂静的平原和天空,米尔斯害怕起来。

照顾他的两个意大利女人几乎不会讲英语,米尔斯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注意到那个年轻的女人有着一双乌黑的眼睛,金黄色的皮肤,稍微有点胖。她大概有三十岁,或许还不到。她的丈夫在跟美国人打仗,老妈妈说他是被强征入伍的,说着就哭了起来,抓挠自己的头发,把手绢都扯破了。这些表白使米尔斯十分窘困,他觉得这是不应该的,可是为了使她高兴,他就对老妈妈说这算不了什么,她的儿子不会长期当俘虏,再说现在谁都是晕头转向的。年轻女人一言不发,只是微笑。她牙齿洁白,不像他认识的姑娘们那样跟他快活地谈她的中学。然而他和她之间却有点儿什么使他慌乱和拘束,这也是不应该的:这些缄默、浅笑和避开的目光。不过对她,他从来不说自己是晕头转向的。

那一天,也就是他到这里后的第十天,她坐在他身边织毛衣,不时地问问他想不想喝点儿什么,因为天气太热了,他却总是拒绝。两条腿疼得钻心,他思量着恐怕永远不能和格拉蒂丝以及别的人打网球了。他有点焦躁地把住了年轻女人的毛线团,她迅速地绕着,垂着眼皮,米尔斯马上注意到她的睫毛挺长。接着忧郁的念头又出现了:一个残废人,在他的俱乐部里还能干些什么呢?

“格拉齐?”她用一种哀求的声调问。

他赶紧抬起了下垂的手臂,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表示歉意,她就朝他笑了,他也对她微笑了一下,然后把眼睛转了过去。格拉蒂丝会说……不过他没能去想格拉蒂丝。看到手腕之间这团毛线越来越少,他模糊地想象着缠完线之后,她就不会再这样半倚着他,她上衣的颜色是多么鲜艳。他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动作,手腕也不听使唤了。最后他抓住线头,把线绕在指头上,一面隐隐约约地想着:

“一个小玩笑,一个小玩笑。”

线快缠完的时候,她抬起了眼睛。米尔斯感觉到自己目光里的犹疑,不自然地憨笑着。为了不断线,她缠得十分小心。于是逐渐挨紧了闭着眼睛的米尔斯。她一边把线从他手指上取下来,一边像抱孩子似地慢慢地抱住了他。米尔斯任凭她摆布,心中洋溢着无比的欢乐和柔情。他的眼睛刚一睁开,红色女衫上的阳光就立刻又使它们闭上了。年轻女人用手托着他的头,像意大利人喝酒时托着草编的瓶套一样。

米尔斯独自呆在阁楼里,他第一次感到幸福,和这个阳光强烈的国家这么贴近。他侧身躺着,凝视着田野里的麦子和橄榄,嘴唇上印着年轻女人湿润的亲吻,似乎在这个国家里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现在,年轻女人整天和他呆在一起了,老人不再上来。米尔斯的腿开始见好。他吃的是喷香的小块羊干酪,吕吉亚还在他床头挂了一个葡萄酒瓶,只要把瓶子倾斜一点,暗红辛辣的酒流到他的嘴里。阁楼里充满了阳光。他常常整个下午拥抱着吕古亚,头靠在她的红色女衫上,什么都不想,连格拉蒂丝和俱乐部的朋友们也不想了。

有一天军医坐着吉普车来了。他按军纪办事,察看了米尔斯的双腿,除掉了石膏绷带,让米尔斯走了几步,就说第二天可以出发了。他让米尔斯去找部队,并关照不要忘了向这个意大利家庭表示谢意。

米尔斯一个人呆在阁楼里。他想,既然他以后可以打网球、高尔夫球,跟奥利维埃先生去打猎,和格拉蒂丝或另一个女人跳英国的华尔兹舞,能够大步地走遍伦敦和格拉斯哥了,他应该感到十分满意才对。然而田野上的阳光,他头上的空葡萄酒瓶,一切都使他感到莫名的惆怅。毕竟到出发的时间了!再说,吕吉亚的丈夫也快要回来了。他跟她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只不过是一些亲吻……他忽然想到今天夜里,他既然已经痊愈,解除了绷带的束缚,那么除了她的嘴和柔情之外,他还能更多地了解吕古亚。

她回到阁楼里,看到他晃晃悠悠地站着就笑了起来。接着笑声消失了,她像个孩子似地焦急地看望他。米尔斯犹疑了一阵,终于回头作了一个肯定的表示:

“我明天要走了,吕吉亚。”他说。

为了使她明白,他把这句话慢慢地重复了两三遍。他看到。她的眼睛转了过去,深感自己笨得出奇。吕吉亚重又看着他,然后默默地脱去了红麻布上衣,她的肩膀融没在阳光里,融没在米尔斯床上甜蜜的黑暗之中。

第二天米尔斯出发时,吕吉亚哭了起来。他坐在吉普车里,看着这个哭泣的年轻女人,她身后是他在床上久久地凝视过的田野和树林。米尔斯说着“再见,再见”,同时却已经在回想着阁楼里熟悉的气味,和用细绳吊在床上的葡萄酒瓶。他绝望地注视着她,喊着他永远不会忘记她,可是她听不懂。

以后就是那不勒斯的女人,其中也有些叫吕吉亚。接着到了法国南方。那时候米尔斯所有的同伴都急得发疯,坐第一艘船回到了伦敦。他却在西班牙和意大利边界的阳光下流连了一个月,不敢再回去看吕吉亚。她的丈夫如果回来了,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即使不在那里,他,米尔斯,能够抗拒那阳光普照的田野、古老的农庄和吕吉亚的亲吻吗?在伊顿长大的他,能够在一块意大利平原上当个农民了却一生吗?米尔斯在地中海边不停地徘徊,躺在沙滩上,喝着白兰地。

他回来之后一切都成了过去,再说格拉蒂丝也已经嫁给了约翰。米尔斯的网球打得不如从前了。为了继承父业,他有许多事要做。玛尔格蕾是可爱的、忠实的、有教养的,说到底,非常高贵……

米尔斯睁开眼睛,抓起酒瓶,对着瓶嘴喝了一大口。长年喝酒使他脸色发红,人也很消瘦。今天早晨,他看到左眼下面一根小血管爆裂了。吕吉亚现在该很胖了吧。青春消逝,阁楼没人住了,葡萄酒也不会再有同样的味道。他只能跟从前一样继续下去:办公室、早餐、报纸上的新政策,您怎么想的,锡德尼?办公室、汽车、哈罗、玛尔格蕾、和西密斯脱夫妇或乔纳斯夫妇到乡下过星期天、比赛十五分,苏打水?阴雨连绵。谢天谢地,还有白兰地。

酒瓶空了,米尔斯扔掉它,艰难地站了起来。再回到别人面前去真有点不好意思,为什么要离开?不该这样!这是违反尊严的。他忽然想起隔着马路互相辱骂的意大利人,拼命诅咒着,用死亡威胁对方,自己却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他放声大笑,却又停住了。为什么他要在自己的草地上,独自对着自己的小屋笑呢?

他就要回去坐在他的藤椅上,带着冷漠的神情说“很抱歉”。西密斯脱先生也会腼腆地回答“没什么,老朋友”,接下去就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永远不能对任何人讲起意大利的天空、吕吉亚的亲吻、还有自己衰弱地躺在一所异国房子里的乐趣,战争结束已经十年,他确实也不那么漂亮和年轻了。他步履缓慢地向其他人走去,他们很有分寸地装作没注意到他曾经离开,和颜悦色地跟他闲聊起来。米尔斯同西密斯脱谈到汽车,认为“雅加尔”牌在速度方面首屈一指,不愧是运动员用的好车子。澳大利亚人到底有运气,总能夺得达利斯奖杯。但是他暗地里却在想着放在他柜子里的金黄色的、温暖的白兰地酒瓶。西密斯脱夫妇要和玛尔格蕾一起去看城里最后一场演出的时候,他还在独自对着一连串沐浴着阳光的、温柔的回忆微笑。他假装有事,等他们在路上一消失,他就要去打开酒柜的门,在里面重见意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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