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现在…..”隆绪看着来回踱步,一脸焦虑的母亲欲言又止。
音儿拿着素服连连唤道:“皇太后陛下,凤辇也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吩咐。”
萧绰坐回了书案前,直视隆绪的明眸问道:“愿意夜里和母后一起走一趟吗?陛下。”
“没有问题。“隆绪爽快的答应了,他意识到母后的计划可能会牵涉到朝堂的方方面面,因此他必须全程参与。
夜色深沉,飞檐走壁黑影过,白幡印入眼帘,一前一后,轻轻落地,一袭白衣,风动处缓缓转身,见到他的瞬间,心中猛然一跳,双膝跪地,“陛下金安”
“相父快快请起,相父重孝在身,儿臣担待不起。”隆绪双手搀扶。
“韩卿拿去看吧。”萧绰开门见山,递给韩德让两份奏疏。
缓缓展开奏疏,韩德让双眉紧锁,“太后陛下,圣上,请书房叙话。”
是夜,白幡在韩府门前飘荡,风声阵阵,寒气依然。
次日,南院枢密使韩德让上奏,“遵先母遗愿,望停灵南京。”皇帝恩准,并晋升性抱朴为南枢密院副使。
御书房里,皇太后和皇帝静静对视,“绪儿,踏过去就是坦途了,这段日子南枢密院的事情交给你了。”
“是,儿臣明白。”
“禀告太后陛下,圣上,御史台和中丞司首长寝宫外候旨。”
“宣,”皇太后微笑着说。
浩浩荡荡的军队已然回到辽国的国境内,上京皇宫又开始忙碌了,皇太后陛下准备亲自迎接凯旋的勇士。
数日后,皇太后陛下亲自在皇城门外赐酒萧恒德,“辛苦了,你没有让陛下和朕失望。”
欢呼声响彻云霄,南枢密院府衙的部分官吏一脸沮丧的整理好公文,跨出了府衙,今天一早,皇帝突然下旨将他们撤职 。
互相对视,惊诧莫名,“韩上官才刚刚离开,陛下就迫不及待了吗?难道要变天了。”
带着满腹的忧虑和疑惑,他们跨进家门,惊见禁卫军已经在等候,拿出一道密旨,很快他们坐上了离京的马车。
皇宫前殿,皇太后大开宴席,百官敬酒凯旋的勇士们,萧恒德未见韩德让在场,心中很“遗憾”。
皇后的娘家,越国公主精心打扮,一身天蓝色锦缎华服,头插金簪,耳配精美的银耳环,珍珠项链挂在颈间,粉黛匀称,腰间环佩发出清脆的响声,缓移玉步,前厅迎接一路报捷,久未团聚的丈夫。
艳丽的佳人并未让萧恒德绽开笑颜,轻轻一声问候,他便去往兄长的房中。
“大哥,今日皇太后宫中开宴,百官列席,为何不见韩德让人影,他现在可以舒舒服服躺在皇宫里不成?”萧恒德嘲讽道。
“陈国夫人仙逝,他身为嫡子,居丧守制理所当然。你就是这个德性 ,总是不问清楚就乱发脾气,几时能改改。”萧排亚颇为无奈的看着一母同胞的弟弟。
“大哥,你能不能不帮他说话!”恒德非常不悦的抱怨道。
“为兄只是陈述事实,你必须抛弃对他的成见。”
“皇后被他折磨到名存实亡,形同废位,你居然还说对他有成见。”
“你冷静下来听我说。”排亚耐着性子,一五一十诉说着皇后现在的情况和事件的前因后果。
沉默,萧恒德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发生的事打破了他以前所有的印象,原来皇太后陛下的心思绝不是那么容易猜透,原来她的行为是如此多变,他是预测不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能做得就是尽职尽责,多余的猜测和莽撞只会招来祸事。
转眼三月春末,花香四溢,北国别有风情,皇帝每日勤勉于国政,一月多来,南枢密院的官员调整一直在陆续进行,前日,皇帝亲至府衙进行安抚,“各位爱卿,你们大多在南枢密院任职多年,朕此番调整是想看看你们其他方面的能力而已,不需要紧张。”
一切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皇帝焦虑的内心渐渐定了下来,“那么再过阵子接她进宫吧。她的丧期差不多了。”
皇太后穿着嫩绿色的锦袍,看着手中的奏折,金耳环贵重明艳,嘴角流过一丝难以琢磨的笑容。
目光看向挂在床帐边的鸳鸯剑,绽开了笑颜,“待兄利剑再出鞘,定是昌平欢歌起。”
“雪儿,去仔细准备,传宁王今日共进晚膳。”
“是。”
“看起来,他们忍不下去了。”隆绪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皇儿,最后一批人下个月可以到位吗?”萧绰笑问道。
“母后,没有问题,人选已经排定了。”
“你越来越能干了,今晚也一起来吧。”
“是,儿臣明白。”隆绪乖巧的回答。
“母后,还有一事…..”
“娘知道你这点心思。”萧绰眯起眼睛笑看着儿子,“下个月派人和你舅妈商量吧。”
“母后你最好了。”隆绪撒娇道。
傍晚时分,皇太后的寝宫内,清雅的香气弥漫在鼻间,明亮的蜡烛照映着丰盛的菜肴。
皇太后金黄色的锦袍华贵雍容,皇帝龙袍绣工精湛,极为合体,眉宇间英气逼人。
宁王一身王袍,修饰得整洁平整,低眉顺目,坐在下首,花白胡须缓缓抖动着,宫女们小心的放好餐具,躬身退了下去,寝宫的木门缓缓关上,宁王撇了眼紧闭的宫门,看向皇太后,微笑道:“皇太后陛下,圣上,臣无德无才,竟蒙传宣共膳,实是惶恐之至。”宁王小心斟酌着词句,观察二人眼色。
“呵呵,呵呵、”萧绰闻言笑了起来,汉人的史书里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朕一个女人怎么比得了西楚霸王。”一杯烈酒从唇边流进肚中,萧绰继续笑道:“王爷您是太祖皇帝嫡脉,现在朝中的宗亲领袖,最清楚大契丹皇帝依靠宗室辅佐立国,王爷何必担心呢?”
宁王一时无措,“太后陛下,圣上,臣绝无……“
“朕知道,王爷绝无非分之心,否则也就不会上这份奏疏了。”萧绰笑着从衣袖里拿出一份奏折,递到宁王手中、另一只手亲自举杯敬酒。
宁王一饮而尽,心中确信今日定是性命无忧了。面色和缓了许多,拿着递回的奏疏,问道:“太后陛下,是否准臣之建议?”
“王爷,你这是在让朕为难呢,确实楚王爷是国之股肱,但是他身为人子的孝心总要成全吧。”萧绰收起了笑容,幽幽地说。
“太后陛下更当以国事为重,请楚王爷节哀视事为好,否则…..”宁王没了戒心,言道,话到此处,被皇帝快速接了下去,“否则什么啊,请叔王赐教。”皇帝一脸温和,言语间却蕴藏着隐隐寒气。
“否则陛下会累坏了龙体。”宁王灵敏的接口道。
“叔王不用担心,朕年华正好,精力旺盛着呢。
“老臣多虑了,陛下请恕罪。”宁王谦卑的答道
“叔王关心朕的安康,忧心国事,实是忠诚之举,其心可嘉,为叔王。这颗忠心,今日要和朕不醉不归。只是叔王的建议,朕和母后实难应允,秦王病逝之时,朕初登九五,国事百废待兴,楚王及韩氏诸子体朝廷之危难,公而忘私,为国尽忠。而今,国势蒸蒸日上,若再不让楚王按制守丧,恐伤重臣之心,反生事端,实为不妥,故请叔王见谅。”皇帝神态从容,语气温和而不失威严。
“陛下真是体贴臣下之至,微臣不解圣意,惭愧。”
“叔王客气了,请。”皇帝满脸笑意的端起酒杯。
夜色深沉,宁王被宫轿送回了府邸,,昏昏沉沉睡了一夜,一觉醒来,想起昨日之事,不觉后怕。
他上奏希望皇太后命韩德让视事,实为探探皇太后的用心,不想却受了这般“礼遇”。如此看来,短期内,皇太后不会让韩德让重返朝堂。
同时,皇帝又对南枢密院进行大幅改组,难道…..宁王诡异的笑了。
四月暖春,身着精致宫装的宫女敲开了萧道宁府邸的大门。
四月末,月色明亮,清儿推开了女儿的闺房,打开了窗户,拍了拍躺在绣床上装睡的女儿,目光游走在装饰一新的屋子,“知道你没睡,菩萨哥,娘有话交代。”
“娘,您说,女儿会谨记在心。”菩萨哥坐了身,靠在母亲怀里,轻轻地说。
“从明天开始,你就不是娘的女儿了,而是当今陛下的嫔妃,成为尊贵的人,菩萨哥你要记住,身为后妃,当成为女子德行之表率。对待皇太后和皇后务必谦虚谨慎,顺从隐忍为先。你的一言一行将代表整个家族的形象。”
“是,女儿记下了。”
门轻轻的关上,相隔的是两双泪眼,清儿知道自己很残忍,和女儿相处的最后一夜,还在不住的叮咛,可她更知道爱女此去,关山万重,前途漫漫,充满艰险,所以她只有一遍遍的叮咛。
太阳露头了,丽人缓步坐上红色崭新的宫轿,怀里紧紧贴着精美的荷包,祈祷着“福寿双全,琴瑟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