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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八方来势(上)

长空如洗,山雨欲来,风云聚汇。太原龙城,点苍剑派,今日,中原正统八派,再度汇集。

皓阳铺道,青石台阶上,二条飒然身影,如沐圣华,以风华之姿,漫步而来。

男子笑意款款,朝守门弟子抱拳行礼:“在下福州宋家宋珩,拜见贵派掌门,还请阁下通报。”见守门弟子面露怀疑,随即又道:“此事早先已告之南宫姑娘。”

“南宫师姊?”守门弟子惊愕之间,转身入内。不待片刻,但觉冷风扫面,梅香暗生,一条亭亭玉立之姿,映入眼前。人如冰川屹立,无喜无怒,只此一站,却是冷气森寒。

来人蓝袍白裘,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纵然冷颜如冰,却也神妙自成。南宫欣舞退步请手,浅然说道:“宋公子,边姑娘,请。”

南宫欣舞威名赫赫,亲自带路,点苍剑派门下弟子自是不敢多做阻拦。几绕几转,入眼所见,亭台轩榭,假山怪石,美妙如画,似人间仙境。蓦地,眼前开阔,参天巨剑,直插入地,剑台之上,点苍剑派弟子划剑凭舞,剑声飒飒。南宫欣舞莲步顿止,扭头看向宋珩,语出惊异:“宋公子似是对我派格局,极为了解。”

语出试探,边城青不由脸色一沉,宋珩心知肚明,却是毫不在意:“如此格局,在下曾在江南之地,有所见闻。倒是这巨剑所在,恢宏万千,与江南水榭之精巧细腻,大有不同,却也别具一格。”

“宋公子赞谬了。”南宫欣舞口中谦逊,将宋珩、边城青二人带入会客大厅。

会客厅中,正统七派掌门分坐两段,身后各自站立一名首席弟子。裴风战高坐主位,面容清俊,华衣加身,更显不是风采。眼中沧桑,愈发精炼非常。

“师父,福州宋家宋公子,边氏边姑娘已到。”南宫欣舞向前一步,躬身介绍。说罢,莲步轻移,站立裴风战身侧。

话音一落,引来八派众人目光,齐聚宋、边二人。宋珩淡定自若,朝各派掌门、高足含笑以应,最终目光停留萧京身上:“萧掌门,再会了。”

萧京“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宋贤侄也来此地,当真有缘。”转身对裴风战笑道:“裴掌门,我与这二位早些时候已有会面。宋贤侄身负绝艺,谦逊有礼,不骄不傲,是个不得多得的人才。”身后楚闻提剑抱拳:“宋公子,早前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宋珩连忙回礼:“在下唐突,亦望楚兄海涵。”一姿一态,温文尔雅,不卑不亢,倒是令众掌门刮目相看。又朝裴风战一拜礼:“裴掌门,家父对您,念叨许久,特来请安。另则,在下冒昧,实有琐事打扰。”

裴风战手掌轻按,肃穆凌然:“令尊与我亦是旧交,当年蒙其相赠翡翠龙纹佩,至今携带在身。可叹天长地远,一直无缘再会。”说时,取出一块精工雕琢的佩物来,不住把玩。佩物龙纹栩栩,宛如点睛之龙,随时破封腾飞。

宋珩摇头苦笑:“裴掌门何必试探。家父从未获得翡翠龙纹佩,倒是偶获缚丝流苏剑穗,转赠裴掌门,以证友好。”说罢,取出一封信笺拜上:“此乃家父亲笔书信,请裴掌门过目。”

裴风战剑眉一挑,给南宫欣舞打了个眼色。南宫欣舞缓步走来,取过信笺,交与裴风战。

展信一阅,裴风战目露慈光:“果真宋老哥的笔迹。如今非常时期,不免草木皆兵,宋贤侄切莫在意。”

“哼,”边城青一改沉默,冷哼一声道:“我二人抱诚而来,只为传达口讯,诸位处处试探,未免太过。”向宋珩又道:“宋大哥,既然我等不受欢迎,不若早些交代,免得徒惹他人猜疑。”一番话来,倒真是让诸位掌门不禁尴尬。

宋珩朝边城青按了按手掌,上前一步,从怀中取来一个菱角分明的布包:“此物乃杨羽清生前,要在下转交裴掌门。”

“嗯?”听闻“杨羽清”三字,众掌门先是一惊,随后“生前”之词,更是令人震撼。裴风战如遭电击,一时愕然,全然不知那件包裹是如何放在手中。一心要护故人之子,到头来,仍是只有一句噩耗,原来这一生,自己所在乎的,竟然什么也留不住。幽幽一声长叹,僵直的手,一层层剥开包裹,宛如山穷水尽。眼前,古老的卷宗,赫然书写着“流转剑法”四字,又是不禁身形一颤,“流转剑法”典籍之下,是一个四四方方的乌黑铁盒。裴风战心知,杨羽清之死多半已是事实,老泪滚落。

待裴风战稳定心绪,宋珩又道:“裴掌门,杨兄临终之前,亦有所交代,云破月乃杨家之物,不便归还。若是有人能除去赵飒飞,便可成为云破月的主人。”

“嗯?”裴风战一声迟疑:“杨羽清一心想除去的,不应该是我么,何时成了赵飒飞?”问道“你可知晓,赵飒飞对于杨羽清的父亲,有着养育之恩?”

宋珩抱拳拱手:“不错,但裴掌门却不知其中另有隐情。”见众掌门头来疑惑目光,宋珩款款一笑:“据杨羽清之言,当年赵飒飞为谋取杨家心法,串通葬火教,谋害杨家,收养其父,也就是曾经南武林第一剑客,杨普明。但杨家武学,均为口传,并无文本,多次试探不得,反让杨普明因九转生死巷之故,离开天玄教宗,从而退隐武林。此番变故,赵飒飞以为杨普明已然获得‘星魔阵’,更是增添其心中歹毒。十年后,赵飒飞不顾昔日杨普明救命之恩,联合葬火教,以杨普明至交好友张铁为饵,引其再入武林,从而于黄龙口,残害杨、云二家。单以此而论,杨羽清心中所恨,当是赵飒飞才是。”

“如此枉顾人命,当真令人发指!”玄灯师太勃然一怒,猛拍扶手,“咔嚓”一声,扶手应势而断:“裴盟主,既然我等今日商讨除魔大计,何不让宋贤侄参与其中。”不见裴风战回应,太子清随后说道:“在下见宋贤侄双眸精气非常,当正如萧掌门所言。此番对阵,赵飒飞尚有十尊红衣大炮相助,若是宋贤侄参与其中,想来可增添不少胜算。”

“对阵之事,暂时不可。”宋珩道。

“还请宋居士指点一二。”渡圆方丈宝象庄严,声色庄重,如菩提开语。

“指点不敢,只是杨兄曾言,天玄教宗设于洞庭君山,四面围水。外有重兵把守,内有十八处水阵。若要自外攻破天玄教宗,势必先在外围受到天玄教宗之人阻截,此番交战,必有损伤。即便大破外围阵法,其时损伤之躯,再遭困水阵围杀,只怕凶多吉少。”

“嗯?”渡圆方丈身后之人口中一声疑惑。见他生得极为俊秀,佛气内收,宛如玉佛入尘世。不似寻常佛家弟子剃发受戒,黑发披散,垂于背脊。手腕上,一串玉石佛链,拈入指间,指与玉同色,人如玉,玉似人,更有老僧入定之妙。听他口中谦和,亦是佛家慈悲模样:“敢问诸位掌门,与天玄教宗多年相争,可曾踏入洞庭湖。”

“这……”一声迟疑,玄灯师太面露愧色:“多番除恶之举,始终未曾进入洞庭湖一步,只在岸上,已是胜负各半。若是真如宋贤侄所言,的确太过凶险。只是,这是否又是杨羽清亦或魔教无中生有,不战屈人之计?”

裴风战毕竟非是常人,心中悲恸,犹自按下思绪,凝神细思片刻,道:“这几年来,我们的确未曾进入洞庭湖,至于这水阵之事,所知甚渺。此事若是属实,倒是十分重要的情报。”侧身对清封道人恭敬道:“所幸此番尚有高人。”

宋珩见事宜交代完毕,倒也无心多做逗留,这便带边城青告辞。转身之间,眼前人影一动,飒然潇洒姿态,迷蒙之中,又有几分妖娆之气。

“你怎么来了?”来人言语之中,颇有冷傲之色。宋珩不以为意:“原来是兄台。”此刻屠奉六已经又带上那张僵冷的面具,想来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是以宋珩仍是以“兄台”称呼。

屠奉六冷眼一扫,大厅人物,尽收眼底,仍是不屑一顾。

无意交谈,宋珩自是不会自讨没趣,带着边城青绕过屠奉六离去。擦肩一瞬,边城青与屠奉六四目相对,露出一丝玩味笑容。

“不是仅仅带一句口讯么,为何还要置身其中。”离开点苍剑派,边城青终究难以压制心中不满,出言问道。

宋珩双手背后,看向远方,眼中思绪百转:“城青,此事的确与你边家并无关系,而且其中凶险,想来你也是知道。若是可以,我的确不希望你身处此间。”轻叹一声,缓缓止下脚步。

边城青却是快上一步:“既然我哥哥要我跟着你,便是危险,又有何方何妨。倒是……”稍作犹疑,还是追问道:“适才那个女子,似是与你认识。”

宋珩笑道:“便是早先在客栈里,住对门之人。”

“嗯?”一听来人身份,边城青心头一紧,声音压低三分:“大内七屠之人?难怪裴风战有恃无恐,原来尚有大内七屠相助。”

宋珩眉头一皱,道:“恐怕不仅如此。先前与我交手的楚闻,若非太过轻敌,断不会寥寥几招便落败。再看南宫欣舞,此人不但武功心智非比一般,更是牵连北堂燕这般高手,何况北堂燕的背后势力,也是千百年来古老传承。渡圆方丈身后之人,在我看来,亦是拥有大智慧。想来是当初于文泽车布下‘三星困龙阵’之一的好手。除此以外,其余几派亦有年轻一辈的精英。然而,最是让裴风战放心的,多半还是他口中的‘高人’。”

“哦?”边城青若有所悟:“之前萧京亦说过,裴风战得到一位奇人相助,看来当是同一人。便是不知何人有如此能耐,能令诸位掌门一并心安。”

“呵,听闻水阵之险,只有难色,并无惧意。想来应是精通阵法之人。”心有主意,宋珩暗自冷笑。嘱咐边城青先行前往客栈歇息,独身游走于太原。

兜兜转转,不知几时,鼻息间逐渐弥漫着苍凉,透着清冷的风,散发着亘古不散的枯焦味道。

“呵。”满眼断壁残垣,风尘洗过,唯有斑驳,似是诉讼着岁月的无情变迁。宋珩温文儒雅的脸上,凝聚着罕见的狰狞,咬牙切齿的模样,令人望而生畏。脸上,竟是两滴清泪滑下 。人已旧,景也旧,奈何世事不如旧。

倏然一道黑影欺身,随之而来,一声冷哼,利掌破风。

宋珩惊心之余,掌运阴阳之势,起手托、卸、运、化,层层卸去来人力道。岂料,掌风未歇,眼前一暗,宽大广袖,遮天盖地压下,气劲交错,锋利如剑。宋珩惊诧之间,再运倒转阴阳,双掌一触,暗自震撼。再回眸,人已不见,四下无声,好像适才交手,恍如梦境。

“是他!”宋珩凝眉一肃,透出几分欣喜,纵身跃入残砖破瓦的院墙之内。星目四望,一条乌黑人影,直立废墟之上。黑色皮衣,在阳光下闪烁着邪异的光泽,靴子上,一柄古怪的三棱兵刃,一如毒蛇蜿蜒。

“是你……”宋珩激动之下,竟不知如何言表。黑衣异人却是大笑一声,足一踢,兵刃飞驰而出。人影瞬动,持兵,斜刺。

宋珩有谱在心,退后一步,自腰间取出软剑。振剑如白云,仗剑似出岫。

两兵相接,尽付铮鏦一响。黑衣人“哈哈”大笑,宋珩却是泪流满面。

“好,好一个‘风乱千秋’,杨兄有子如你,理当欣慰。”黑衣人并非他人,正是与杨普明有着八拜之交的妙手毒王。

“‘流云飞袖,‘蛇影八绝’。晚辈宋珩,拜见毒王。”宋珩噗通跪地,朝着妙手毒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三头磕罢,额头滴出血来。

妙手毒王看着宋珩行径,并不阻拦,坦然接受。三扣之后,这才将宋珩扶起:“你之身份,我一目了然。既然不愿坦诚,想来必有思量,我亦不会勉强。”虎目流转,长叹一声:“云府早成废墟,墙垣坍塌,内中亡故人,我也不知位置。每年来此吊祭,只当令尊便是在此。” 摇了摇头,道:“这些年来,多次想取裴风战性命,可一来,杨家仇怨,当由杨家人一肩承担,方不愧‘南杨’之名。二者,此中牵连,或许并非裴风战一人,此中缘由,你当好生思量。”

一句“杨家人”,宋珩身份,呼之欲出。

云府废墟,乱石野草,经年未曾打理,谁又可想昔日繁华。杨羽清面对废墟,又是三扣,以慰云府众人铮铮傲骨。

忽而断枝声响,一人冷肃踏入,口中一语,出言震惊:“妙尽机关流云来,手握缚名莫浪猜。毒蟒吐瘴疮满肠,王戎八绝葬青苔。妙手毒王,酒我已经带来了,何时比试?”循声而亡,来人杀气扑面,正是屠奉六。

说话间,屠奉六手一扬,背后两坛酒飞旋而出。凌空错位,足见手段高妙。

“好俊的功夫。”杨羽清惊赞之余,心知妙手毒王自有盘算,有意退开一步,以免牵扯其中。

且见妙手毒王拂手鼓袖,自生玄力,妙手一曲,勾住酒坛之间捆绳,放置鼻尖轻嗅,道:“果然是大衍雅居的冰酿醉花,只是酒出地窖已有三刻时间,失了冰镇,口感可是大打折扣。丫头,你的脚力略逊。”

“三刻?”杨羽清暗自计较:“如此算来,屠奉六在点苍剑派并未多做逗留,莫非是传送口讯?”听闻妙手毒王直称屠奉六为“姑娘”,想是妙手毒王已知屠奉六女扮男装之事,也无需隐瞒:“屠姑娘再会了。”

屠奉六冷哼一声,也不看杨羽清一眼,一双秋水般的瞳孔,千愁百怨,化作一江恨水,口中更添三分冷煞:“生死相搏,有进无退,无关脚力。”

“不错。”妙手毒王点头赞许:“不过,我妙手毒王一生杀人无数,却也是记得分明。当年孟家惨案,并非出自我手。如此卑劣的下毒手段,毒某不屑为之。”

“是么!”一句质疑,屠奉六眼中杀意已生,十指握拳,“咯咯”作响,咬牙切齿道:“万蛊噬肉,五毒断脉,流云斩首,如此手段,可不是你妙手毒王之能为。”又是一声怒哼:“两坛酒的时间,合该为你之恶行,付出代价。”

“代价?”妙手毒王蓦然狂笑:“好啊,此生要我付出代价之人何其之多,你又有何能为!”妙手一抬,打开酒坛泥封,仰颈一腔痛饮。这冰酿桂花酒,与三伏白茶,皆为大衍雅居整店之宝,寻常之人,莫说喝上一口,即便有幸一见,亦是视若珍宝,况论如妙手毒王这般豪饮,真有几分暴殄天物之模样。

杨羽清心中知晓,妙手毒王为人多有几分狂傲,正统八派掌门尚且不放在眼中,如今却被一晚辈出言不逊,岂能和平了之?更何况,他在武林之中,虽然劣迹斑斑,却是敢当敢为之人,又如何忍得他人污蔑?

思忖之间,妙手毒王掌中发力,酒坛挣脱绳索,飞悬半空,落地之时,酒坛上赫然多出一道掌印。听他口中一寒,似嘲弄,似不屑:“丫头,你好生看看,这才是真正的五毒掌。”话音一落,酒坛应声破碎,坛中佳酿,已化作一滩黑水,浸入地下,一时,血腥之气,弥漫四周。

“好厉害的毒功。”杨羽清惊愕之间,妙手毒王再一抬手,另一坛冰酿醉花,平平稳稳,落在杂草丛中。且见妙手毒王气势一盛,双掌负背,俨然一派大家风范:“如何,你二人前夜跟踪多时,如今一起出手便是。”

杨羽清稍一怔神,已知妙手毒王有意如此一说,也好消除屠奉六对自己心中猜疑。果然,屠奉六冷哼道:“不必,杀你既是朝廷之命,无需他人插手。”话音一沉:“你还有一坛酒的时间。”

妙手毒王又是狂笑数声:“有意思。走跳武林这些年,倒是头一次遇到如此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事。”反手一掌,仅存的一坛冰酿桂花应势而破,淡淡桂花酒香,混合在血腥气味之中,徒添一份肃杀。

“找死!”屠奉六冷喝一声,霎时身动留影,掌出无形。一招,纳八方气,劈天盖地,便直取妙手毒王面门。掌劲撼四野,流风震八荒。饶是杨羽清身处战团之外,仍觉掌风如剑,刮面生疼,目下杂草,竟为之一矮。而妙手毒王身临其中,更是黑发乱舞,衣衫猎猎。

铁掌逼面,妙手毒王倏然发招。单掌运乾坤,直撄其锋,托劲化力,势转阴阳,足下杂草,尽成齑粉。随即,妙手毒王掌动如磨盘,卸劲造势,威然一喝,屠奉六连退数步。

甫交手,对手修为,各自在心。屠奉六先发制人,仍不能撼动妙手毒王一步,其修为高深,可见一斑,一手“流风飞袖”的武功,更是名不虚传。

妙手毒王之名,屠奉六如雷贯耳,对掌一瞬,已知对手功力非凡,怕是尚未全力,饶是如此,应对之下,颇有吃力。虽有杀心,却是不敢急功躁进,守心静性,沉思以应。再出招,一改雷霆之势,脚踏八卦易数,身动六合迷踪,一影三化,便是无穷奥妙,三化三三,叠叠沓沓,一式千招,齐攻妙手毒王命门。

妙手毒王身不动,威仪自生。玄色长袍,无风自鼓。一双灰黑铁掌,真气凝聚,渐成乌黑,啸风四扫,广袖翻浪,正是以“五毒掌”融汇“流云飞袖”的绝妙手段。

霎时,风卷烟尘,起于微末,至于青萍。黑影留形,屠奉六或打或抓,猛攻如百合之弱,强守似山岳之坚,虚实转换间,指尖真气沛然,三寸之内,削金断玉。反观妙手毒王,双足站立,泰山巍峨,出掌刁钻,夹风带劲,隐隐生有金铁铿锵,广袖飞舞,御气化刃,亦是刀剑之利。

快,快得不及眨眼。杨羽清身在外,却明了战中凶险:“大内七屠,果然厉害。老六已有此等功力,前面五人,怕是冠绝古今之辈。”心念电转之间,对战二人交手十余招,亦是不堪伯仲,难分高下。

“嗯?”妙手毒王沉声一疑,双掌毫不懈怠,再催三分功力:“竟已修出剑炁,看来你也有所保留。”一语落,双手划方圆,广袖拨乾坤,万钧之力纳双掌,散双袖,侧身进招,生生逼退屠奉六。

残影散,真身显。屠奉六酥胸起伏,口喘粗气,已露疲惫。反观妙手毒王,气定神闲,双掌黑气渐散,余力犹存。听他口中阴沉:“我手段如何,此刻你当心有定数。孟家之人,谁可堪敌手?何必行以毒物,自损名声。”武林中人,无论正邪,对于自生名誉,极为重视,若非不得已,下毒、威胁手段,断然不会使用。短暂交手,妙手毒王已然显露不世根基,凭此修为,何须另行下策?

屠奉六鼻息一抽,冷哼道:“如今武功固然出神入化,可孟家惨案,已有十五年之久,谁又知悉十五年前,你的武功如何?若是妄图以此洗刷罪恶,未免异想天开。”

“洗刷罪恶?”妙手毒王闻言大笑,愈发张狂:“我妙手毒王行事,只凭一己喜好,他人眼中善恶,与我何干?丫头,此刻我杀心未生,你好自为之,说不得再交手,便不是这番光景。”话音落,眼中寒芒乍现,气一沉,乱劲扫千秋。

倏然,凭空白练惊飞,长虹夺命!

只在众人惊怵眼神中,妙手毒王铁指如柱,纳气收势,不退不移,指缝已然多出一柄华光灿然、银芒流转的长剑。反手一甩,长剑斜刺,没地三分。眼一凛,口中再冷:“手段不差。”

“一曲涤血响,满江清且红。莫问阎王收命时,生死谱上点朱砂。”

随着一声残狠诗号,一条清瘦人影,如雪雁过江,飞驰而来。定身一瞬,一足踏地,惊得群鸦逃窜,震得飞沙四散,入地长剑,竟蹿出地面,凌空飞旋,落入来人之手。握剑鞘的左手,灰白得无一丝血色,微突的青筋,放佛吐露着杀戮的噩梦,披肩的长发,在风中猎猎而舞,露出一双嗜血的眸子:“妙手毒王?朝廷生死榜上有名的恶徒。六姊,你且一旁休息便可。”厉眼一扫,凝视杨羽清,冷笑三分。

一番笑意,如幽魂厉鬼,令人背脊生寒。忽得,手腕一振,剑出刁钻,起手落招,便在妙手毒王周身要穴。

妙手毒王杀心已生,双袖翻舞,交织无俦铁墙,一阻剑锋来势。剑袖相交一瞬,广袖乍变,翻腾如蛟龙出海,化作绕指柔丝,层层锁住剑身,一双凝乌双掌变爪,抓向来人胸口。

来人心知“流风飞袖”之厉害,不敢托大,眉中含肃,口中一吒,撒手急退。长剑凌空飞旋,在妙手毒王广袖之中,不断绞杀,却是分毫不能伤,阵阵兵刃声响,尖锐刺耳。

“退!”妙手毒王厉声一喝,双手撤,广袖收,长剑一声铮鏦,反刺来人脖颈。来人也非泛泛之辈,旋身抬臂,收剑入鞘。

“妙手毒王果然名不虚传。”话似褒奖,语气却是更显肃杀。且见来人左腿后移,右腿半弓,手掌按剑,蓄势待发。

妙手毒王见状,浑不在意,任由轻风拂身:“好一个‘生灭夺命剑’。大内老七也是狠厉之辈。”说话间,长身一跃,抬脚亮剑,手握莫昭,起手便是“蛇影八绝”。

“生灭夺命剑”,武林中极为诡异的剑法。杨羽清身居诸葛八卦村十年,又于九转生死巷习武十年,对于武林秘学,多有见识。听闻妙手毒王道出屠奉七修习此等剑法,杨羽清心惊之余,继而释然。“生灭夺命剑”虽能使剑法更为阴毒凌厉,是以折损自身气血为代价,却是以折损自身气血为代价,修炼至高之境,亦是气血枯竭之时。再是念及屠奉七称呼屠奉六“六姊”,此刻想来,当年于大衍雅居之中,所见的小公子,亦是被人以“六姊”称呼,此二人身份,呼之欲出。倒是赵华一手培养这七大高手,心思难测。

思忖之间,妙手毒王、屠奉七二人神兵相接,电光火石间,剑鸣刺耳,带出火花迸溅。

短暂交兵,看似平分秋色,妙手毒王却是双足点地,抽身而退。手臂一振,莫昭剑顿时由钢转柔,化作一丈三寸之剑鞭,自上而下,轰然一劈。眼见剑鞭锋锐之处,生有倒刺,若是劈中,即便不为利锋斩为两段,亦是非得连皮带肉撕下一大片。倒吸一口凉气,屠奉七侧身一扑,堪堪避开凶险。

剑鞭砸地,天地惊骇,生生将青石地板,劈开一道半寸深的裂痕,便是战团之外的杨羽清、屠奉六二人,瞧在眼中,亦是心生震撼。一鞭余力未消,鞭身如灵蛇摆动,盘曲而起,择人而噬。

连环招,招连环。妙手毒王兵器一出,杀招重重。屠奉七身处剑鞭困杀之中,几几险象环生,一时脸色如灰,手中长剑,如感应主人心性,破空剑鸣,划出一道雪亮白练,不守反攻,以命搏命,快剑直斩妙手毒王肩膀。

妙手毒王眼一凛,声一厉,口中怒吒:“放肆!”沉声一喝,气劲鼓袖,翻起龙腾凤翔,卷住长剑暴戾。与此同时,屠奉六窥得时机,玉掌提气,扬袖划空,便是一点银芒,撕裂寰宇。起招无声,出式无息,已然窥入殿门之堂。

“好厉害的手法!”九转生死巷之中,暗器手法本就为当世一绝,屠奉六运招发难,以有化无,杨羽清看在眼中,不由心生赞叹。称赞之余,眼见妙手毒王一拼屠奉七之剑中生死,再逢屠奉六暗招逼命,不由为其担心。

妙手毒王何其了得,饶是飞刀隐踪,单凭风势过身,亦可分辨方位。旋掌动袖,广袖化壁,刀袖相触一瞬,随即又似流苏软帐,一牵一引,层层卸去飞刀攻势,甩袖挥舞,飞刀尽没青石地砖。

稍作分神,屠奉七进招更甚,长剑卷风,挑开莫昭剑鞭之袭身柔韧,剑气流转,直走偏锋刁钻,左掌骈指为剑,刺向妙手毒王肩头“肩井穴”。

这一招,可谓凶险非常。屠奉六、屠奉七二人配合无间,一者牵制,一者发难。妙手毒王以一敌二,已有仓促。再者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屠奉七舍去剑上锋利,单凭所修剑炁,以指作杀,即便妙手毒王保全性命,整条左臂,也将因“肩井穴”受制,形如虚设。

屠奉六一招不曾得手,掌纳八方气,便欲连环取命。杨羽清心思把定,口中怒喝:“奸祟邪佞,合该当诛!”双掌拨动乾坤方圆,收势合一,便向妙手毒王胸口击去。

妙手毒王单掌撄锋,相接一瞬,二人眼神交汇,心意自知。妙手毒王再展“蛇影八绝”中撩绝之法,剑鞭之尖回攻屠奉七背心“灵台穴”。杀机袭身,屠奉七不敢以命换命,撤招急避。杨羽清手收三层力,妙手毒王借势抽身,扬鞭扫动风尘,急退而去。

仇雠在前,屠奉六哪能轻放,双足点地欲追,双掌奇招妙发,又是八道利芒,齐射而出。一时兵刃交缠,火光迸莲。待得声消音止,已然不见妙手毒王邪魅身影,徒留七柄飞刀斜插在地。

“我当妙手毒王三头六臂,无人可敌,原来也不过只是凡胎俗人。”屠奉七讥讽说道:“如此看来,妙手毒王身中杀招,料想不能远遁。六姊,不如乘胜追击,斩草除根。”嗜血的双眸,吐露着杀戮的气息,看向杨羽清,一如凶兽:“恶徒在前,你却驻足观看,即便非是同谋,亦为邪魔外道。六姊,你且先行追赶,待我了结此人劫数,便来相助。”说时,长剑一提,邪风飒然。

屠奉六收起飞刀,狠狠瞪了屠奉七一眼,口中平淡,不着喜怒:“此人福州宋家公子,乃是点苍剑派之客人。再者,如今太原之地,八方群雄汇聚,料那妙手毒王通天能为,亦是不能轻易离开,只要稍有风声,即刻联系三哥、五哥,势必将其斩杀当下。”说道此处,屠奉六再出疑问:“老七,你是如何得知我在此处?”

屠奉七闻言,眉宇之间,流露出一股不屑:“点苍剑派的客人?呵,如今的点苍剑派,已然名存实亡。当年名动一时的十七名名剑手,如今只留下裴风战、丘玄归二人,后辈之中,除却南宫欣舞,余下之人,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见屠奉六眼中不耐,轻挑姿态一改,反生几分亲近:“六姊行踪,乃是今日掌柜相告,我担心六姊不敌邪魔手段,前来观视。”

一番对话,落在杨羽清耳中,暗叫不妙。一来,妙手毒王身中屠奉六飞刀之伤,纵然非是要害,恐也负伤不轻。二来,如今太原龙城,怕是不单单中原正统八派,独独眼前二人,手段已然非凡,屠奉六口中“三哥”、“五哥”,当更为高深莫测,除此之外,尚有其他正道好手,妙手毒王若要离开太原,怕是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至于屠奉七所言“掌柜”,若非大内七屠之首领,便是隐于太原之能者,亦是棘手之辈。这般算来,此时的太原,当真人才济济,龙虎汇聚。

屠奉六渐生不悦,朝屠奉七冷然说道:“以后我之行踪,你也切莫肆意打听,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次看见。”转身看向杨羽清道:“宋公子,今日的太原怕是鱼龙混杂,难以平静。若是身无他事,还是莫要随意行走的好。”一句看似关切,实则多有警示。杨羽清了然在胸,面对屠奉六一作抱拳之礼:“阁下提点,在下铭记在心。算来此番耽搁多事,便在此别过。青山有相逢,他日再会。”

屠奉六冷眸淡扫,语气生硬:“山本不动,何来相逢?还是无期胜有期的好。”话中之意,已然不再期望再与杨羽清回面。杨羽清淡然一笑,一声“暂别”,潇然离去。

“福州宋家?不远千里来此,有何目的?六姊,此人身份当真确认了么?”屠奉七手按剑柄,忍不住流转一丝杀意。

屠奉六眼神一凛,出言警告:“此人身份,裴风战已然确认过。我劝你莫要擅作主张。论及势力,宋家在武林之中不算出类拔萃,却是赵飒飞这般枭雄人物,也不敢轻易招惹。听闻大哥所言,宋家表面上行以商贾,实则属于紫皇岛门下。若是你管不住自己的手,一但惹恼紫皇岛之人,谁也保不得你。”

听闻“紫皇岛”三字,饶是凶狠嗜血如屠奉七这般人物,亦是不由冷汗渐生。松开握剑的手,灿然笑道:“我只是怕有人冒名顶替,轻重缓急,我尚能分清。”

且说杨羽清离开云府,本欲一寻妙手毒王下落,转念一想,以妙手毒王之能为,纵然身有创伤,这太原之内,想要害他性命,亦无几人可做到,何况他一身毒功出神入化轻易不得近身。倒是贸然找寻,一但为有心人发现,怕是布下的计划,也将化为乌有。当下,也不迟疑,返回客栈。

一路行来,果见太原之中,多了不少武林人士,看来,屠奉六所言,倒非危言耸听。

“呵,裴风战如此费心竭力,倒是真下了决心。对于他身后之人,我真是期待万分,究竟如何一转乾坤。”思忖之间,缓缓步入客栈。方走上楼梯,眼前已多了一道稳健身影。长剑跨背,素衣长衫,这身打扮,正式点苍剑派弟子。见他生得浓眉扩目,脸型端正,本当严肃之人,却是一副轻挑模样,半倚半靠,背贴墙上,口中叼着一根狗尾草,口中不知念叨什么。

忽得察觉身边多了一人,那人立时吐掉口中狗尾草,轻咳一声,道:“在下点苍剑派西风烈,阁下想必便是宋家公子了。”

“西风烈?”杨羽清暗自沉吟:“当年的‘混丐’果真拜入了点苍剑派,却是不知小狗子他们先身何处。”稍作思索,杨羽清抱拳行礼:“原来是点苍剑派之人,在下失敬了。不知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这……”西风烈撇了撇嘴,移开一步,将房门让了出来:“南宫师姊和萧师兄在内,阁下进去便知道。”

杨羽清心中暗笑,西风烈言语平淡,说道“南宫师姊”四字,多有敬畏,想来南宫欣舞其人,在点苍剑派,亦是受人尊重。而西风烈一番话来,言语客气,与幼年狂放不羁多有改变。十年光景,果真物是人非。杨羽清口中客套,推门而入,却见南宫欣舞端坐一侧,不言不语,宛如冰石雕塑,而她身侧,一名生得煞是俊朗丰神的男子,正与边城青不住寒暄,想是西风烈口中的“萧师兄”了。故作不知,含笑问候:“南宫姑娘莅临寒舍,宋某有失远迎,切望莫要责怪才好。这位兄台衣着打扮,当也是点苍剑派门派高足,不知如何称呼。”

主人客气,南宫欣舞与萧姓男子当下起身还礼。南宫欣舞不喜寒暄废言,只是稍作点头。那萧姓男子却是连忙退步:“不才点苍剑派,丘玄归门下,萧兮然。”

二人四目一对,杨羽清没由心头一紧。早先尚未太过注意此人,此刻相视之中,只觉此人眼中平静之下,多有复杂。有意收敛目光,但精气充盈,武学修为,以臻上境。而神色样貌,竟是似极了曾有一面之缘的卓越不凡的公子。脑中神思流转,脸上一如既往,笑意款款。 一手提气桌上茶壶,壶身温热,想来这二人刚来不久。为萧兮然、南宫欣舞斟满一杯,双手举杯,杯口齐眉:“姗姗来迟,自罚一杯。”说罢,一口饮尽。

萧兮然举杯相合,南宫欣舞仍旧面似霜雪,只是稍微泯了一口,说道:“宋公子当真俗事繁忙。家师今日招待不周,特请宋公子前往点苍剑派一晤。”虽说是请,却无丝毫相迎意思,反是一如命令,直惹得一旁边城青大为不悦。杨羽清见状,含笑回应:“如此盛情,在下惶恐。今日必将再行拜会裴掌门。”话锋一转,面对萧兮然问道:“萧兄既是丘执剑高足,想来也是人中龙凤。”不知有意无意,盯着萧兮然注视。

萧兮然眼中阴狠之色一瞬而逝,自嘲道:“杨兄赞谬了。不才本带艺入门,加之天资愚钝,难以深研。说道武学修为,尚不比师父十之一二,不足一提。”

“萧兄太过妄自菲薄了。”杨羽清目光收敛,徐徐坐下。

“口讯既已带到,便不再久留。叨扰多时,就此告辞。”南宫欣舞淡然一语,当先迈步出门。萧兮然一一抱拳赔礼,便与西风烈跟随其后。

“哼,不过一个点苍剑派的大师姊,便是这般目中无人。先前于你诸多猜疑试探,不过片刻,又是这般礼遇有加,恐怕筵无好筵,会无好会。”边城青眉峰斜插,娇嗔道。

“非常时刻,谨小慎微,总是好的。总算误会消弭,也无需挂碍在心。何必争一时意气,惹得亲者痛仇者快。”杨羽清深知对于先前于点苍剑派之事,边城青颇多微词。只是自己有谱在心,若是任由边城青率真的脾性,多半有碍计划,只得出言安抚。

边城青不知杨羽清心中所念,冷哼一声,更是不平:“若非与你一起,这点苍剑派与我,实难相会,又岂有亲近之理。”蓦然一惊,问道:“莫不是你当真要去赴约?”倏然起身,脸颊上竟有几分紧张:“你之能为,我虽然相信,可若是裴风战仍是心存疑念,只怕是场鸿门宴。”

边城青关切模样,杨羽清看在眼中,不由心生温暖,好生劝道:“裴风战毕竟一派之掌,又是中原正统盟主,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我坦坦荡荡,他又哪里能不顾身份名誉,朝我出手?何况长辈相邀,若是拂逆,未免不知礼数。”倒了杯茶,递到边城青手中,又道:“你且放下心来。如今中原正统汇集,不免宵小混入。你好生休息,莫要随意乱走。”

昏暗的房间里,一条黑影,正襟危坐。精铁面具下,一双戏谑的眼睛,似笑非笑,看着把玩在手中的玉杯。玉杯中,滴水未沾,透过几缕自窗外射入的光线,隐隐散发着华彩流光。

“吱呦”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房外之人,身披灰色长袍,看着房中的黑衣人,淡定从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薄怒。迅速踏入房间,见房外无人,连忙关阖起来。

“赵宗主年纪愈大,胆子却是愈小了。这天玄教宗之中,哪个不是你的手下,何必如此紧张?”黑衣人缓缓起身,玉杯在修长的五指拨弄下,不断翻转,煞是好看:“这水玉杯倒是罕见,想不到赵宗主尚有此等闲情逸致。”

赵飒飞虎目凝气,看着似是随时都会脱手掉落的水玉杯,一丝嗔怒形于脸上:“与你说过多少次,此条密道,非是不得已,万万不可轻易往来。”

黑衣人闻言轻笑,大马金刀般坐回凳子上:“天玄教宗戒备森严,赵宗主总是不希望属下们有所察觉把。”反手一口,水玉杯竟被掌力嵌入紫檀方桌:“听说杨羽清现世了。赵宗主想必早有耳闻,仍是如此泰然,看来已是心存腹案了。”一派休闲自得,随意拍打双手,一击一击,却似不断敲打赵飒飞的胸口。

赵飒飞面如泰山,岿然不动:“此事一个月前,便已知悉。若是情报无误,杨羽清一手‘长风三叠剑’,已臻化境。不过,当年之事,于情于理,皆是裴风战之所为,即便要报仇,怕也轮不上本宗主。”

“嗯?”黑衣人一时失笑:“赵宗主莫不是忘了,当年是谁一手安排了杨家满门喋血,其后又与葬火教之人合谋引出杨普明。杨普明之死,表面看来,的确与你无关,可是千丝万缕,总是与你脱离不了干系。”故作无奈,轻声长叹:“更何况,杨羽清出自建宫,对于《星魔阵》,多少有些许参悟,赵宗主难道还不动心么?”

“传闻杨羽清从点苍剑派偷走了云破月,阁下难道也不动心么?”赵飒飞明了来人心意,好整以暇,镇定自若。

二人相视之间,同时低声一笑,却是心思各异。

“如此说来,赵宗主,又到联手的时候了。当年的合作,可是万分顺利。”黑衣人翻开一盏水玉杯,倒下清澈茶水。赵飒飞随即斟满一杯,微微抬起:“那柄琉风剑,阁下可用的习惯?”举杯交错,仰颈共饮。

一口饮罢,黑衣人“嘿嘿”怪笑:“好得很,动如流风随影,挥如绕指流苏。不过若是能握住云破月,当方为无憾。”一声狞笑,眼中精光闪动,仿佛又见当初杨普明命折黄龙口那段嗜血一幕,而口中的杨羽清,似乎也已成囊中之物。

一番眼神交汇,黑衣人又恢复那般洒脱不羁、阴沉算计的模样:“另有一事,传闻点苍剑派下策侠令,号召中原群架汇聚太原,此番作为,想来赵宗主心知肚明。数年交手,虽然中原正统未曾踏足君山一步,但两方人马损兵折将,不再少数。你我现下结为联盟,理当同进退,赵宗主若有需要,大可明言。上阵杀敌,虽非我宗所长,但招出奇兵,却是得心应手。”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扣打着桌面。

“哼。”赵飒飞暗自不屑:“无利不起早,此刻提及此事,只怕坐地谈价,本宗主又岂能逞你心意!”他一宗之主,心机城府,何其之深,纵然心中生恼,脸上兀自云淡风轻,颜色感激:“阁下多虑了,他有张良计,本宗主亦有过墙梯,孰胜孰劣,尚未可知。”

黑衣人似笑非笑:“如此,倒是令本宗主拭目以待。叨扰多时,就此告退。”不待赵飒飞招呼,手掌在一侧炉鼎扭动,顿时“咔咔”作响,床后多出一道幽深暗道。黑衣人提足跃步,纵身而入,不过片刻,石门闭合,一切恢复如初。

“哼!”眼见石门关闭,赵飒飞神色骤然一变,冷肃萧瑟,生人难近:“如此恣意妄为,本宗主又岂是好相与的?待中原正统一灭,你,也活不了。”神思电转:“既然杨羽清现世,想必发难而来。建宫的贼人,恐怕你们万料不及,你们一手栽培之人,恰恰成为我赵某人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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