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赶来后,武落蘅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而后将自己的疑惑说出,“三郎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即便是真的宠幸了也不会有意逃避,可是刚刚我却觉得三郎似乎在逃避,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
姚玉听完虽然也觉得奇怪,不过想来也能明白陛下的心情,便忍不住说道:“那还不是因为姐姐,陛下是看重姐姐,不想让姐姐伤心,难过。”
武落蘅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我算是想明白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皇帝只能做后宫佳丽三千中的一个,这就是命。”
姚玉不免要为陛下叫屈道:“诶呦我的姐姐,你放眼看看,就算后宫佳丽有三千,哪一个能如你一般,陛下是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了。”
武落蘅当然知道,所以这次她并没有选择大哭大闹,回归正题,她问姚玉道:“妹妹现在协理六宫,这件事可要注意着,不管皇后是有意还是无心,我总觉得不安生。”
姚玉点点头,回话道:“那是自然,季才人久在皇后宫中伺候,陛下也是见过,从未有过宠幸,怎么此刻突然承恩,我定会好好查查。”说完她突然好奇的问:“姐姐以前对这些事从不上心,今日怎会特意叫我过来?”
武落蘅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略有深意的说:“以前我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爱人也罢,孩子也罢,都只是历史上的一个名字,可是自从失去一儿,我才明白我在这里,我有我的爱人,我的孩子,我有我要保护的人。”
姚玉听得入神,心中不免也动荡起来,她的爱人,她要保护的人,要如何做到?
武落蘅侧头看向姚玉,关心的问:“妹妹今日气色似乎不太好呀?”
姚玉摸了摸脸颊,有气无力的说:“这两日大皇子总吵着要去宫外的庙会逛一逛,按礼制我不能陪同,可又担心他在外面出什么意外,正为此事烦心呢。”
说来也是,入宫也有几年的时间,武落蘅就像被圈养起来的金丝雀,失去了自由,一听她说宫外有庙会,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想到那时与周惗和莺莺才明白何为欢乐。
武落蘅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个好主意,自言自语道:“看来脾气是还要发一发的。”说完她便让姚玉回去准备一下出宫的东西,安排好车马等她的消息。
姚玉茫然离开后,武落蘅便钻进内室更衣打扮,利用高超的化妆技术,给自己化了一个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妆容。
她让清莲打听到李隆基正躲在贞观殿,便马不停蹄的来到殿门外,只听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原来李隆基从鹿鸣殿逃出来后也不知道去哪,便躲回了贞观殿,可是一个人呆着又无聊,心里更是郁闷不知道找谁倾诉,恰巧看到前几日与范秦苑留的残局,就让人把他请来,一边聊天一边下棋。
李隆基叹气道:“哎,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朕看小人还好些,无非是斗智斗勇,可这女子真是难办啊。”
范秦苑拿起黑子,思索着放在空位上,回话道:“陛下为天下之主,因何事有此感慨?”
李隆基哭笑不得的说:“天下之主也有七情六欲呀,能让朕犯愁了不就是……”
话还未说出口,武落蘅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吓得李隆基连忙收回半空中的手,笑着问:“婠婠怎么来了?”
武落蘅缓步前行,面带微笑的问:“三郎是想让我来呢,还是不想让我来呢?”
李隆基干笑了几声,眼睛瞟向范秦苑,想让对方帮忙解个围,谁知道对方竟然假装没看见,依旧低着头死盯这棋盘。
此刻武落蘅已经走到他们身边,忽然她娇滴滴的拉起李隆基的衣袖,一摇一晃的说:“三郎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这个画风转换的有点快,李隆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武落蘅,她见对方不回答,便皱起眉头可怜巴巴的说:“三郎是怕我提无理的要求吗?”
“怎么会,你且说来听听。”
这才真的叫得了圣旨,武落蘅马上喜笑颜开的说道:“我听说过年的时候洛阳城有好多玩的地方,还有那些寺庙的附近有很多集市,我闷得慌想请三郎带我们去逛逛。”
“我们?”李隆基听到一半便知道她是想出去玩,可是后半句的我们却让他意外。
武落蘅摇晃着脑袋说:“我要是自己出去,你自然是不许,一定会道理一大堆,所以我特意约了姚玉,有她陪着我,你大可放心。”
李隆基把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轻柔的说:“若不是我亲自跟着怎能放心。”
武落蘅高兴的说:“那你是准了?”
见她这么开心李隆基怎忍心拒绝,不过安全还是首要考虑的,于是他对苏盛说:“你去安排一下,打点好了,正好明日初三,要去白马寺祈福,顺道游玩一番也好。”
一听此话,武落蘅连忙阻拦道:“要是这样,还是算了,若是去祈福,又要净街又要避民,哪还有乐趣,又是我们几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马车上。”
范秦苑沉默许久突然张口说道:“陛下,清风书院今日黄昏举办游乐会,为了与民同乐特在后面的百兴街上安排了表演和集市,若陛下觉得远处不安全,可以去那游乐一番。”
这到未尝不可,李隆基侧头看向武落蘅问道:“可好?”
虽然这不是武落蘅想要的,但也能勉为其难的接受,总比仪仗出街要好得多,所以她连忙点头同意。
既然如此,李隆基与她便更衣后相约在宫门见面,姚玉准备好的马车早已经等在那里,她与大皇子也换上了便服在此等候。
范秦苑不必更衣,自行先到此处,正巧看到等在这里的姚玉,便行礼道:“贤妃娘娘有礼。”
姚玉回礼,紧张的心情不知要说些什么,两个人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下,竟安静的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
姚玉透过纱帘看到范秦苑俊秀的侧脸,如山峰般的眉毛微微一挑,嘴角也不自主的上扬起来。
“绿头鸭,你等了很长时间啦?”武落蘅的声音从马车后方飘了过来。
范秦苑依旧文质彬彬的回答道:“惠妃娘娘有礼。”
武落蘅马上心领神会的看向马车,笑着说:“姚玉,你已经来了?”
姚玉连忙带着大皇子下了马车,说道:“快给惠妃娘娘请安。”
一行人等到李隆基来后便上了马车一并出宫去了,姚玉不知范秦苑也会一路相随,只安排了两辆马车,只能让他坐在车夫旁边,着实委屈,所以下车的时候她不免有些愧疚的说道:“臣妾不知范大人随行,委屈大人了。”
范秦苑不拘小节的说道:“无妨。”
清风书院与皇宫其实只有一墙之隔不过大门向南要绕过洛河方能进去,所以感觉有一炷香的时间,此刻书院大门紧闭,只有旁边的角门大开,进进出出的除了书生模样的人还有些平头百姓。
平日这清风书院就如神圣的殿堂,让人肃然起敬却不敢靠近,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对百姓开放,一来是遵循高宗与民同乐的主张,二来是彰显传道解惑的精神。
“这是学院又不是宫殿,怎么弄这么多节台阶呀。”武落蘅站在台阶上,嘟囔着。
李隆基笑着说:“清风书院原本是夫子殿,太宗在位时讲究尊师重道,所以在夫子殿外围又修建了外殿和外院,因本着学海无涯苦作舟的想法,才有意建了这跃门阶。”
果然爬上台阶后穿过角门,又是一连串的下台阶,武落蘅抱怨道:“这也太坑人了吧,刚才辛苦爬上来,现在又要走下去。”
范秦苑偷笑着解释道:“刚才是越门阶取意鲤鱼跃龙门,现在是谦卑阶,取意谦卑向学。”
武落蘅仇恨的看向他,不满的说:“都是你出的好主意,折腾死我了。”
范秦苑吐了吐舌头,加快脚步跟在李隆基后面。
清风书院的中轴线上一共有五间大殿,正殿为夫子殿,里面有尊夫子相,武落蘅进去的时候大吃一惊,那夫子竟有两层楼那么高,笑脸盈盈憨态可掬。从夫子庙的后门出去,两旁是参天的杉树,现在是冬季树干光秃秃的,若是到了夏季这里应该是乘凉的好地方。
再往后走有一块小平台,不知之前是做什么用的,现在放着书案和文房四宝,有些书生模样的人或三五一群,或两两一对,正在讨论着什么,武落蘅走近一看,像是写诗又像是填句,便小声问范秦苑道:“这是在做什么?”
范秦苑解释道:“这叫舔字连诗,从瓮桶中取出题目,再从古籍中抽取首词,依次接下去,谁若接不下去便是输。”
李隆基看到另一边四五个书生正在奋笔疾书便问道:“这又是什么名堂?”
范秦苑恭敬的回话道:“此为临书,随意选一本古籍,在半盏茶的时间内在心中默记,而后写于之上,错少书多者胜。”
武落蘅环顾了一圈,苦笑道:“这算什么游乐会,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要玩就要玩点刺激有乐趣的。”
范秦苑不明她意的说:“臣觉得,这些就很有乐趣。”
武落蘅摇摇头,故意揶揄道:“所以说你们书生都是榆木脑袋,除了死记硬背就不会其他。”
她这一句话恰巧被在场学子听到,自然是不乐意,一人站出来拱手说道:“夫人此言差矣,学以致用乃是我们学子的本分,读万卷书才能通天下事。”
“既然你这么说,咱们比试一下怎么样。”武落蘅倒是跃跃欲试,不过李隆基和范秦苑可是一脸忧心,就以她对句子的本事,恐怕赢不了这些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