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比文,表面上李隆基获胜,但实际上谁都清楚,他是因为九五之尊的身份,看似公平竞争,其实怎能做到。
姚玉身在其中看的最是清楚,所以她才更佩服范秦苑的智谋,李隆基要比试,势必会让人把诗送出去,让群臣盲选,如何能让大家在没有名号,笔迹相同的情况下选对陛下的诗呢?
“对呀,要如何办到?”武落蘅好奇的问道。
姚玉拿起卷轴会心一笑,点了点范秦苑做的诗说道:“都在字里行间中。”
武落蘅想了想刚才姚玉解释的意思,恍然大悟道:“哦,这首诗绘景抒情,有归隐山林的意思,陛下宏图壮志怎么会有此意,真是妙。”
姚玉点点头,心中也暗自佩服,轻描淡写中却能看出范秦苑豪放的性格。
晚些时候,车队回宫,姚玉和武落蘅也各自回殿休息去了。
范秦苑因第二日还要入弘文馆教书,便在宫墙外的班房休息了一晚,他孤家寡人也不追求奢华,在东都并没有购置房产,只在杏子胡同有一出住房,说白了就是职工宿舍,皇家提供,离宫墙不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熟睡中的范秦苑忽而被人推醒,待他睁眼细瞧,竟是张说。
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范秦苑起身问道:“张兄,有何急事?”
张说兴奋难掩,把手中纸条展开,小声说道:“范兄,借条所书之人我已找到,快快起来,我说与你听。”
范秦苑心中疑惑,不解的问道:“借条?张兄还在追查此事?王吉已死,何必再自寻烦恼?”
张说摆手轻呵:“范兄对王吉之死从未怀疑过吗?”
范秦苑回忆了一下,喃喃的回答:“王吉是中毒而死,宫中并无毒物,定是他私带入宫,见事无法平息,所以服毒自杀。”
张说立于窗前,听他如此说,激动的反问道:“畏罪自杀何必多此一举要自己携带毒药入宫?随便找个绳子自缢便罢,更何况他所服之毒可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我查过王吉近一个月的动向,并未查出他又出入药铺的记录,毒物从何而来?”
范秦苑见他反驳得当,心中也存了想法,便问道:“那借条你又查到了什么?”
张说反应过来,把借条平铺在桌上,说道:“这个贾岩向王吉借钱,可我查遍了王吉认识的人,里面根本没有叫贾岩的人。”
“兴许是并不相熟的人。”范秦苑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可理喻,“是我唐突了,不想熟的人怎会随意借钱,还是三千两的大数目。”
张说点头道:“正是,而且范兄你不觉得这借条有些问题吗?”
范秦苑又把借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就是说不出来,还是张说一语点醒梦中人,“此借条只有欠债者和借主的名字,竟然没有第三人作保,难道不怕对方赖账吗?”
这么说确实有些奇怪,小数目也就算了,如此巨额,怎会无人作保,于是张说有个大胆的猜想,他谨慎的说:“所以我觉得这不是借条。”
“不是借条?”这个想法让范秦苑不知所措。
张说却异常坚定,他笃定的说:“我觉得这更像是账册的一页,故意写成借条是掩人耳目。”
范秦苑这下彻底陷入慌乱,一个王吉不过是兵部文书,就算父亲是国舅,也没听说王家有什么产业,怎么会用这种方式记账,而张说的推论又合情合理,他一时失去了判断,问道:“今日张兄来找我,可是有事要我帮忙?”
如果说只为了告诉他这些猜想,张说大可不必一早就来,这一点范秦苑倒是猜对了,张说神色凝重的说:“我想让范兄帮我查一个人的死因。”
“是宫里的人?”范秦苑一不是大理寺的人,二不是刑部的人,能请他帮忙查的地方只能是他经常出入的地方。
张说点点头,探身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丽妃之死。”
范秦苑诧异的看着张说,听他细细分析,王吉在宫中服毒,而正巧丽妃毫无征兆的也在那段时间病死宫中,张说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
到了早课的时间,范秦苑入宫直奔弘文馆,此时学子们已经到齐,他也不做他想。待早课结束后,他才将大皇子请到内书房,一边询问近日功课一边闲话起来。
李瑛是个贪玩的孩子,对功课没什么兴趣,回答起闲话来倒是滔滔不绝。
从李瑛口中得知丽妃是突然暴毙,这与之前对外诏书并无出处,范秦苑便试探的问:“突发急症是什么样子呢?”
李瑛玩弄着手中的瓶子,说道:“我也没看到,不过大殿上有好大一滩血,吓得我根本不敢看。”
看到他丝毫没有悲伤之情,范秦苑不免觉得奇怪,便问道:“丽妃对你不好吗?她毕竟是你的生母,你会不会想念她。”
李瑛歪着头回话道:“她从未管教过我,皇后娘娘说了生而未教她也不算个称职的母亲。”
这句话让范秦苑大为吃惊,一国之母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有悖伦常。又问了几句后,他想也许李瑛自小由乳母照顾,丽妃的事他恐怕知道的不多,更何况他年纪尚小,分辨是非的能力也不足。
用过午膳,范秦苑从弘文馆出来,一路向宫外走去,心里面忖度着再从哪查起会有新的线索,所以一路低着头,未见迎面而来的德妃皇甫裕婉,此时她身形已重出入都是坐轿,阵仗也比以往大很多。
“范大人。”皇甫裕婉坐起来,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
原本以为范秦苑回礼自会离开,谁知他突然说道:“德妃娘娘,臣有一事想请教娘娘。”
皇甫裕婉不好推辞,便与他到了最近的堂内说话。
范秦苑心想,以他与皇甫青岩的交情,兴许能得到德妃的帮助,便开门见山的问道:“想请教娘娘,丽妃娘娘暴毙的时候,娘娘可曾去看过?”
皇甫裕婉倒吸了一口冷气,努力保持镇定道:“范大人怎会突然问起此事?”
范秦苑不便将张说的猜测全盘拖出,只能找个理由回答道:“臣与大皇子接触,深感他性格阴郁,不善言辞,想来与他母妃之死或许有些关系,所以好奇询问。”
皇甫裕婉半信半疑的干笑了一下,假装回忆道:“丽妃姐姐突然离世,本宫也十分错愕,事后本宫去她宫中吊唁,只是皇后娘娘负责入殓一事,本宫只能在外殿行礼。”
范秦苑点头同意,德妃没有协理六宫的权利,自然是插不上手,看来在她这也问不到什么新的线索,他正要起身行礼事,却听德妃惊叫道:“对了,内廷司新派来的宫女有几个是原来丽妃姐姐宫中的人,或许她们知道。”
听此话,范秦苑立刻谢道:“那就有劳德妃娘娘费心了。”
皇甫裕婉微笑着,吩咐司书一会带着她们过来,又说了几句话以身体乏累为由离开了,回到清灵殿,司书正准备带人过去,却被皇甫裕婉叫到屋内。
“你在旁边听着,让她们机灵着,看看他究竟要查些什么。”司书点点头,离开了,皇甫裕婉心中不能安宁,在屋内来回踱步。
司书带着小宫女回到堂上,依次描述自己所见,当然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什么平日喜好,饮食习惯之类的,范秦苑听完收获不大,便提问道:“丽妃娘娘在突发疾病当日,都吃过什么你们谁知道?”
想到李瑛说的殿内有大滩血迹,范秦苑猜测若没有外力那很有可能是中毒,所以才问出这句话,也许是做贼心虚,司书本能的抖动了一下。
范秦苑觉得奇怪,便问道:“可是想到了什么?”
司书连忙摇头,支支吾吾的说:“没,没什么。”
范秦苑见她神色慌乱,紧握双拳,料定内有隐情,便对其他人说:“你们先下去吧,我与司尚宫还有话要说。”
司书咽下口水,胆怯的问:“范大人还有何事要问?”
范秦苑想要诈一下她,就假装严肃起来,绕着她走了两圈说:“丽妃娘娘是怎么死的?”
司书此刻脸色煞白,虽然嘴硬说着自己并不知情,但眼神逃避已经说明她有时隐瞒,范秦苑抓住时机冷酷的说:“还不将你看到的说出来嘛?难道要我去请德妃娘娘?”
司书一听此话瞬间跪在地上,大哭道:“奴婢不敢隐瞒,实在与我毫无关系,都是那个男人。”
男人?范秦苑立刻警觉起来,莫非是王吉?他让司书先站起来,慢慢详细的说出,事情始末。
按照司书所说,王吉曾在宫中寻找过丽妃的住所,而且就在丽妃暴毙的前一天,而后在此出现的时候已经身亡,司书当时在御花园遇到他时只看到了半张脸,也不敢肯定那人就是王吉,不过从身形和装扮上看,应该就是他。
范秦苑一路推想,难道是王吉杀了丽妃?可是他与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她呢?更何况自己正在被通缉,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宫中出现,万一被发现了该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