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冥思苦想,范秦苑依旧没能参透其中的联系,想着再去清灵殿详问司书,当日情况,谁知德妃昨夜突然胎动,范秦苑不好此时打扰,于是漫步在宫中甬道,看着高高立于两侧的宫墙,陷入沉思。
“范大人,这么出神,在看什么?”清莲站在他的对面,一身淡粉色石榴裙,比前几次相见显得格外清新俏皮。
他淡然微笑,有感而发:“这宫中享有世间所有美好,有时会让人忘却,危机四伏。”
清莲小心谨慎的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你在查丽妃的死因?”
范秦苑有些意外,不解的问:“你怎知道?”
“陈御医是我父亲。”原来昨日范秦苑去找陈御医询问丽妃身体情况的时候,清莲也在,只是躲在内室不便现身。
“你可知道些什么?”范秦苑从她的眼睛中似乎看到些话语,急忙问道。
清莲看向四周,小声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午后,请大人湖心亭相见。”
说完清莲行礼离开,范秦苑也若无其事的继续漫步。
午饭后,武落蘅小憩的时候,清莲离开鹿鸣殿,到湖心亭与范秦苑见面。
刚一见面,清莲就迫不及待的问:“是不是丽妃的死有何不妥?”
范秦苑发现她似乎比自己更关心丽妃的死因,这让他很是诧异,便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清莲沉思了一会,直截了当的说:“我也不想瞒你,其实我一直在调查二皇子的死因,我已经确定丽妃与纵火和二皇子失足落水有关,可是我一直觉得奇怪,二皇子落水后明明只是惊吓发热,怎么会发展到夭亡,而后丽妃的突然暴毙,我更觉得这中间有着某种联系。”
“所以你怀疑还有幕后之人?可你为什么非要找到幕后之人呢?”范秦苑的问题让清莲陷入困景,她显然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可一时又找不到好的答案。
两个人沉默少许,范秦苑才又说道:“你的调查是隐瞒惠妃的吧,你为什么不想让她知道?”
清莲见事情瞒不住,只好说道:“二皇子与上仙公主的死对娘娘打击太大,虽然贤妃也提醒过娘娘,宫中危机四伏,但是我们娘娘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既然如此那就要我们多加提防,明箭易躲暗箭难防,所以我一定要查清事实,才能更好的保护娘娘。”
范秦苑点点头,这才明白她的不易,佩服道:“惠妃身边能有你这样的人,应该深感安慰。”
清莲想既然已经说明,就不怕再多问几句,便说:“丽妃是被毒死的,是不是皇后?”
陈御医是最后一个接触过尸体的人,丽妃的死状他记忆犹新,而且很肯定她是被毒死的,并非突发疾病,只不过皇后再三吩咐不得外传,才对外宣称是突发疾病。可是清莲为什么会直接说出皇后?这让范秦苑不能理解。
原来,早些时候清莲便知道丽妃的真正死因,那么毒死丽妃的人应该就是杀人灭口,而她又查到二皇子落水后所服汤药的药方居然在大仪殿日常用药的药录中也有一份,再回想那段时间,惠妃住在鹿鸣殿,与大仪殿只一墙之隔,那时候人手杂乱难免汤药不会被人掉包。药渣每次都会由御医院再次确认所以加入异物不太可能,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加重药效,一个成年人的用药给二皇子服下,药就变成了毒。
清莲说完自己的猜测后,范秦苑反复摇头,大呼:“怎么会如此阴诡。”
如果这么说,丽妃之死皇后的嫌疑的确很大,加上王吉曾经去过北辰殿,那么很有可能是皇后要挟王吉去帮她杀人灭口,而后又将王吉杀死。
范秦苑将王吉之事说出后,清莲若有所思的说:“一个男人?那段时间娘娘也被一个男人挟持过。”
范秦苑大惊失色让她把情况详细说清,听完更是混乱,自言自语道:“王吉又为何会闯进香水榭,挟持惠妃呢?”
“会不会是他杀了丽妃,想要逃出宫去,香水榭确实在宫殿外围,距离宫墙不过百步。”清莲猜测道。
“那他又为何会死在大仪殿呢?”如果说王吉已经知道皇后要杀死他才决定逃出皇宫,那么既然已经到了香水榭,为何又回到大仪殿。
“会不会是他杀死丽妃后,在宫中迷路,误闯了香水榭?”清莲想想时间,似乎是在丽妃死的前一晚,又好像不是。
“不会,北辰殿在大仪殿南面,香水榭在大仪殿北面,既然能到香水榭那必定经过大仪殿。”范秦苑好像闯进了死胡同,如何解释都找不到突破口。
然而清莲已经认定与丽妃勾结,在她背后向惠妃下手的人就是皇后,至于其他已经不再重要,好在现今协理六宫的大权在贤妃手上,不用再担心内廷司会出什么乱子,至于用药方面只要让自己父亲多加注意便可。
之后几日,范秦苑把在宫中了解到的情况,告诉张说,对方也没能整理出其中的联系,从表面上看王吉的死好像是卷入了后宫争斗中,与他之前的人命案和借条没什么关系。
进入十月深秋,一夜冷风就把树上的叶子全部吹光,昨日还是满眼金黄落叶飘,今日就变成秋风扫落叶。武落蘅既然有孕在身,也懒得折腾,整日只在鹿鸣殿研读诗书,就为了一血重阳登高之辱。
姚玉除了协理六宫外还要照顾李瑛,可谓繁忙,皇甫裕婉那边因为之前的胎动加上临产时日越来越近竟然也出奇的安静,一时间宫中竟然各得所乐,互不相干。
唯有皇后心中郁结难消,竟大病一场,卧床不起。
王守一在宫外得知皇后大病的消息,心中难免着急,加上原本意外得到的大皇子抚养权现在又转交她人,实在可惜,而因此王守一与姚崇之间也生了嫌隙。
这一日王守一正觉得心中郁闷想要找个酒家一醉方休,却迎面遇上武友慈的马车,差点被撞飞。
赶车的小厮也是狗仗人势,勒住马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眼,也不看看这是谁的马车就敢往上撞,惊了我们的马你也赔得起。”
王守一原本没有太在意,被这么一骂心里怒火骤然陡增,也回呛道:“哼,什么了不起的马也至于。”
那小厮不甘示弱的吼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大宛驹,五千金一匹。”
王守一心中奇怪,大宛驹多是进贡的御马,就算洛阳达官显贵众多,这御马也不能私自售卖,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那人带车一并跑远了。
“哼,也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野小子,不过就是姓武,整日招摇撞骗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连我都不放在眼里。”王守一喝着酒咒骂道,只不过刚刚坐在车上的并不是武友慈,而是他的老母亲,所以才没能认出他来。
“呦,这不是国舅爷吗,这是跟谁怄气呢?”皇甫青岩从旁边路过,嬉笑着走上前,不请自入坐在王守一对面。
因之前命案时皇甫青岩也为他出谋划策过,所以二人也算是有些交情,王守一连忙为他斟酒,赌气道:“也怪我王家,后继无人,才不被他人放在眼中。”
皇甫青岩劝解道:“国舅爷何必自轻,皇后贵为国母,何等尊贵,贵兄又身康体健何来无后一说。”
这王守一现年已是三十有七,家中妻妾也都过了生育的好年纪,再想生个一儿半女恐不容易,他心中清楚摇摇头苦笑了几下,又自酌几杯。
皇甫青岩小声说道:“国舅爷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守一抬眼看去,不免有些脸红道:“皇甫兄,实不相瞒,我家中夫人恐已经过了生育年纪,就算我身康体健也无从……”
皇甫青岩大笑着,摆着手说:“我当时何事,这有什么难的,府中没有这洛阳城大得很,还能没有适龄女子?”
王守一又摇摇头,无奈的说:“那我也不能各个都娶进门呀,万一娶进来的没有动静,我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再娶吧。”
皇甫青岩神神秘秘的凑上前,在他耳边说:“小弟倒有个办法,城东暖香阁有的是姑娘,国舅爷可以挑几个,若有中的者再安排娶进门不就行了。”
虽然王守一求子心切,但是他更在乎门楣,那种地方的女子怎能娶进家门,见他不乐意,皇甫青岩又解释道:“暖香阁与其他地方不同,那里的姑娘都是独香,价钱是高了点,不过都是花苞。”
这么一说王守一倒有点动心,小声问道:“可都是清白人家?”
“放心,绝对清白,不过是穷苦人家的活命草。”皇甫青岩补充道。
王守一听着心里乐开了花,为他斟上酒水,嬉笑着说:“穷不怕,不知这价钱?……”
皇甫青岩伸出两个手指头,低声说道:“两千两白银一朵花,三千两一朵花苞。”
王守一虽为国舅,不过这家业也只是祖上留下,俸禄更是少得可怜,囊中羞涩的他似有退缩之意,皇甫青岩连忙拉住他的手腕说道:“小弟不才有一可人儿,国舅爷要是不嫌弃,这钱我出了。”
如此勾当岂是清白家可为之的?但王守一此刻显然已经一步步走入,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