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秦苑因与皇甫青岩的这层关系,对德妃也是亲而近之,见她此时才乘小轿回宫便站住与她问安道:“德妃娘娘万安,怎么此刻才乘轿回宫,秋意渐起当心您的身子。”
皇甫裕婉命人停轿点头回礼道:“范大人这么晚还未出宫?今日家宴很是精彩呀。”
范秦苑站在轿子侧面保持着适当距离回话道:“刚与内廷司交接完一应器具正准备离开,今日家宴臣也是叹为观止,惠妃实在是才华洋溢,让人惊喜万分。”
说话间他的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仰慕之情,这点细微很快被皇甫裕婉察觉,她含笑沉思,试探的问到:“那一舞着实艳惊四座,陛下看的眼睛都直了,此刻怕是在香水榭正享受鱼水之欢呢。”
范秦苑十分低沉,又努力克制自己,提醒道:“德妃娘娘如此议论陛下与嫔妃似乎有些不合礼数。”
皇甫裕婉自知失言,轻捂嘴唇说道:“是本宫失言了,还请范大人不要记在心上。”
范秦苑拱手无话,二人便就此分开,皇甫裕婉脸上飘过一丝鬼魅的笑容,稍纵即逝。
中秋之后,各地上报今年秋季收成,今年雨水充沛,又无大灾收成自然不错,户部尚书拟折请各地节度使分派人手,收缴钱粮,各地驻军也借此上书请拨来年粮饷,因为此时兵部尚书皇甫青岩与户部尚书在朝堂上争吵不休。
“好啦!二位卿家所言都是合理,但总要各让一步才能达成一致吧,这样争吵下来有何意义?”李隆基坐在上面倒觉得争吵不是一件坏事,他还挺愿意听听朝臣的争论,这样能更好的发现问题。
皇甫青岩转身不去理会,户部尚书则向姚崇投去求助眼神,姚崇身体微微一颤,迈步出班,“陛下,臣认为户部涉及国库、民生和来年的储备盈余,调度应有理有据,户部尚书所请也是合理,还请兵部能拿出一份详尽的粮饷分派书,才好拨粮。”
皇甫青岩哼了一声,回复道:“姚相刚才没有在大殿内吗?兵部早将粮饷分派书递交给户部,怎么现在还要?”
姚崇不慌不忙的说道:“兵部是提交了分派书,可是里面只写了各地驻军,各府留兵,还有各封地差役的数量和申请粮饷数额,并没有详尽描述,大家都知道除了户部每年拨粮外,各地驻军,守卫也都从门下省分级取粮,户部避免发重要一份详尽分派书有什么问题?”
皇甫青岩一听此话,顿时火冒三丈,指着户部尚书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每年兵部上请的粮饷不是被你们扣除再扣除,要不是各驻军能从门下省再分到一些粮饷,恐怕军营里面早就死尸遍地了吧,现在还好意思管我要详细分派书。”
李隆基见两边都有些急眼,才又阻止道:“好啦,这个事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偏偏今年出了问题?”
这句话问得好,两边人都答不上,其实原因两边都清楚,户部因为去年蝗灾,今年个别地方的洪水其实还是影响收成的,只不过姚崇说了为了年底的评级定审,虚报一些业绩也无可厚非,可是兵部因大食国最近频频兹扰,计划招兵自然粮饷上要的有些夸张,所以才弄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见两边都不说话,李隆基心中也是清楚,只不过现在不是点破的时候,况且距离年底还有些时日,也不非要今日辩论出个结果,便缓和的说:“既然两边都说不出来,那就回去再斟酌斟酌,改日再议。”
说完李隆基把两部的折子放到了一边,示意驳回。如此三人才重回各位不再争论,而后李隆基又问道:“其他卿家可还有要事请奏?”
若没有,剩下的折子李隆基就会拿到贞观殿仔细审阅批复,他瞟了一眼余下的折子也都不是什么大事想来应该没有了,才刚要起身,礼部尚书却出班说道:“陛下,臣有一事请奏。”
李隆基眉头一紧,这个时候礼部能有什么要事,看来又是一些说教的言语,无奈只能坐好,抬手让他说来。
“臣听闻中秋家宴上,惠妃娘娘献舞,这实在不应该是妃位娘娘会做的事情,有失皇家颜面。”礼部尚书是典型的小老头,一边说嘴边的胡须一飘一飘的。
李隆基不解的问:“既然是家宴,卿家是从何知道?”
礼部尚书先是一愣,而后补充道:“宫中人人都在赞叹惠妃娘娘的舞姿,传到市井也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趣事。”
李隆基不在乎的说:“即使如此,也没有什么不好。”
“陛下,皇妃身份尊贵怎能如舞姬一般任人取笑。”礼部尚书看似正义之言殊不知背后藏着什么陷阱,李隆基想着不予争辩打发了便是。
谁知王守一突然跳出来,附和道:“陛下如此行径实在不应高居妃位,更何况惠妃失子,现在膝下无子,我朝礼制母以子贵,她实在不宜久占妃位。”
说道孩子李隆基更加痛心,对王守一反而厌恶起来,毫不客气的说:“那皇后也无所出,是不是也应该挪动挪动?”
众臣听闻立刻惶恐起来,纷纷跪下劝说道:“陛下,皇后贵为国母断断不能轻易弃之。”又有人哭喊道:“陛下,皇后是您结发的妻子,怎能相提并论?”
李隆基虽然对皇后不满,但实际并未动过废后的心思,倒是他们日日揣测,说的有模有样,好像他真的要废后一般,再一听这话他更是怒火中烧,自己钟情的女子只因不是发妻就可以随意废黜,而皇后与他虽有恩义却无情谊就不能弃之。
“够了!若想朕不废黜皇后,那也不要再提惠妃降位的事情。”说罢李隆基扬长而去,朝臣们也互相看看,各自离开,只有王守一吓得一身冷汗,站在原地久久不能挪步。
崇德殿人都散去后,皇甫青岩走上前,拍了拍王守一的肩膀,说道:“守一兄,怎么在这发呆呀。”
王守一擦擦脑门的汗,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家不保呀。”
皇甫青岩见他神情低落,便邀他一同回府细聊,二人坐在花厅上,准备好美酒佳肴几杯下肚后,王守一又开始唉声叹气。
“守一兄究竟为何事呀?说出来咱们一同想想办法。”皇甫青岩抬手敬酒道。
二人碰杯后,王守一摇头说道:“前几日皇后娘娘宣我入宫,我见她精神恍惚便多问了几句,皇后娘娘疑心陛下想要废后,当时我还劝娘娘,许是她多想了,可今日一看怕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皇甫青岩故作惊讶状,大叫道:“果有此事?”
王守一听他的话外之音似乎知道什么,连忙追问道:“皇甫兄可是知道些什么?”
皇甫青岩连忙摆手说道:“不能当真不能当真。”他越是这么说,王守一越是心急如焚。生怕自己错过什么消息,一再央求。
无奈之下,皇甫青岩只好低声说道:“我也是听德妃娘娘偶然提起,她在宫里的日子过得也不顺心,别看养育了一位皇子,那都是上苍垂怜。”
王守一好奇的问:“怎么德妃娘娘也不受陛下的宠爱?”
“若受宠,陛下怎会把协理六宫的权利交给贤妃?不是我挑拨离间,贤妃得了这个权利可有帮助皇后娘娘?”皇甫青岩一问倒把王守一的不满勾了起来。
早些时候王吉出事,王守一就去找过姚崇,请他帮着疏通一下,谁知他不理旧情居然说无能为力,还是户部白奇帮着出谋划策,可惜最终王吉居然死在宫中还落了个畏罪自杀的骂名。
王守一气愤的将酒杯一摔,抱怨道:“别提了,他女儿入宫前对我是笑脸相迎,现在人家傍上高枝了,对我是不理不睬,现在他们家宫里靠着武惠妃,宫外吃着武友慈。”
皇甫青岩又给他满上酒,好奇的问:“这个武友慈是谁呀?总见他出入相府,可有什么来头?”
王守一喝醉了酒,也不管不顾起来,翘着腿骂道:“呸,什么来头?一个臭收茶叶的,仗着自己姓武,总拿惠妃说事,同宗怎么了,我可是皇后的亲哥哥。”
皇甫青岩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又劝道:“守一兄,以后我们还要多走动呀,德妃一向尊敬皇后,就算皇后无子,已故丽妃的儿子不是皇后教养着吗?废后我们是断不能同意。”
王守一万分感谢的看着皇甫青岩,话不多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转日,王守一找个理由进了宫,将崇德殿内所发生的一切详尽告知,皇后听闻以无所出为由大惊失色,忧心忡忡的说:“若如兄长这么说,陛下心意已决,我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
王守一安慰道:“你身边不是还有大皇子吗?皇甫兄说了,他没了生母就算是皇后的儿子,你日后好好教导还怕子嗣之说吗?”
皇后叹了口气,似有为难的说:“兄长不知,李瑛自从死了生母,脾气变得古怪的很,对我也是不冷不热。”
“所以才让你好好教导呀!”急的王守一是来回踱步,嗓音也提高了八度,“有些话你要教给他说,让他明白你就是他的嫡母。”
皇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里却很是迷茫,从未有过孩子的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大皇子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