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唱罢,白珍到李隆基面前领赏谢恩,皇后不免夸赞几句,李隆基也觉得甚是新鲜,便笑着问道:“这是什么戏?朕听着耳熟。”
白珍两颊红润,凤眼青眉,一颦一笑都甚有味道,“回陛下的话,这出叫《拜月》,是臣妾的祖母亲自教授。”
“哦,难怪,朕记得小时候二哥的乳母经常在中秋家宴上献唱,那时候与父皇在别苑虽没有锦衣玉食不过一家人也算是其乐融融。”一首曲勾起李隆基儿时的回忆,中秋佳节人月两团圆的日子里,想到过去的种种,他不免忧伤起来。
白珍见状娇滴滴的安慰道:“陛下不必忧伤,若陛下喜欢臣妾再为陛下多唱几曲可好?”
姚玉原本可以坐在李隆基身旁,不过她还是刻意给武落蘅留出位置,自己退到一边坐着,听到白珍的话她有意提醒道:“白婕妤真是有心,不过后面还有节目,也要看完了再听妹妹清唱才好。”
李隆基点头说道:“那倒是,朕还挺好奇惠妃还准备了什么好戏。”
白珍也不恼反而幸灾乐祸的说:“后面还真是一出好戏,臣妾在这伺候陛下观赏吧,要是好戏迟迟不开锣,陛下觉得无聊臣妾也可解解闷。”
后面无非是几段曲乐演奏,姚玉一直不见武落蘅的踪影,有些担心便让人去找花眠来想问问情况,半盏茶的功夫花眠便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俯在姚玉耳边窃窃私语着。
白珍眼尖偷笑着在李隆基耳边说道:“陛下,惠妃姐姐的侍女来了。”听她这么说大家都好奇的望向姚玉,只见她眉头紧锁似有为难。
李隆基好奇的问道:“你家娘娘是准备了什么大戏为何迟迟不肯拿出来?”
花眠不知所措的看向贤妃,姚玉也只能硬着头皮帮她回话道:“陛下,现在时间尚早,臣妾刚才来的时候,见平沙秋雁的芙蓉花开的甚好,不如我们活动一下筋骨,去那看看。”
李隆基正在犹豫的时候,德妃突然开口说道:“贤妃妹妹引陛下离开,定是惠妃姐姐准备了惊喜,不如我们先去赏花,再回来欣赏。”
皇甫裕婉和白珍对视了一下,对方立刻附和道:“想来惠妃姐姐准备的节目一定比那芙蓉花还好看,陛下小心脚下,让臣妾扶着您吧。”
李隆基刚刚多饮了两杯酒,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打晃,不过走动一番后已经酒醒三分,一群人赏了花,望了月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月上树梢,暮色沉沉。
幽暗的水面上不见一丝光亮,湖心亭也只是烛光点点,没有了刚才的明亮清晰,众人落座后,四周依旧安静无比,李隆基心中奇怪,又不好说些什么,倒是皇后先开口问道:“怎么这么安静?连乐师都撤了吗?”
皇甫裕婉假装四周查看,阴阳怪气的说:“是呀,中秋家宴怎么弄的如此冷清呀。”
白珍趁着刚才赏花的功夫,已经换了衣裳,此刻坐在德妃下手边自告奋勇道:“陛下,要不臣妾再给您清唱几段?”
姚玉突然制止住她,侧耳倾听着说:“你们听,什么声音?”
众人集中精神,隐隐约约的听到古琴的声音,由远及近,如从天空飘下一般,婉转轻弹间湖心亭泛起点点红光,一位红衣仙子赤脚而来,每一步都渐起星星水花,折射着烛光变成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小光点,围绕在现在的脚边。
李隆基瞬间被此景吸引住,眼睛不错神的盯着湖心亭,那仙子不是别人正是武落蘅,他似乎又回到那年初见,她在台上虽然只是伴舞却牵动着自己全部的注意。
乐声一转,刚才还如仙境般的湖心亭突然热闹起来,欢声笑语,莺莺燕燕穿梭其中,虽然跳舞的依旧是武落蘅一人,但不知怎的她身边彩带飞舞,她就如花丛中穿梭的蝴蝶,时而翩翩起舞,时而安静自处,古琴与横笛的声音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给刚才的不食人间烟火平添了一丝亲切。
突然间乐声停止,一切杂物全部消失,就好像众仙友刚才还在互道安好,现在都入座静待,那红衣仙子站在中央在没有乐曲的状态下开始旋转,她不只是单纯的旋转似乎内藏玄机,虽然没有乐声却给人强烈的节奏感。
李隆基的手指不由自主的跟着晃动,其他人也看的目瞪口呆,可还不等她们反应更神奇的一幕已经开始。
伴随着一声声鼓响,水面上不断出现红衣仙子的身影,一个两个三个,慢慢的竟有十一二个一同在旋转,横笛音起,旋转变成的跳跃,她灵动的身子在水面上来回穿梭,仿佛下一跃就要跳进李隆基的怀中。
整个过程都深深的吸引着李隆基,而此刻还有一个人也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武落蘅,他为她伴奏,却没有想到是如此一场奇思妙想的表演,今日他看到的不止是她的舞姿还有才情。
当表演结束后,众人还在回味中,李隆基更是亲自站在凭栏边迎接武落蘅,见她依旧光着脚,他也不顾别人的眼光,顺势将她抱起,兴奋的说:“你是怎么办到的,简直太美了,朕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编排。”
此刻姚玉总算安心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悄悄命人将惠妃的鞋子拿来,放在座位旁。
看着李隆基和武落蘅含情脉脉的样子,白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闷闷的饮酒,皇甫裕婉自然是反应快连忙称赞道:“惠妃姐姐可真是能人,看的妹妹是眼花缭乱,叹为观止呀。”
武落蘅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笑着回应道:“临时抱佛脚,让大家见笑了。”
皇甫裕婉低眼看向皇后,委婉的说:“惠妃姐姐舞技了得,这身衣服也颇为独特呀。”一句话,皇后也偏头看向武落蘅。
这身衣服从暴露程度上看还算能接受,只是为了达到闪亮效果,武落蘅加了一些亮片和流苏,远看光彩夺目,近看似乎有些不伦不类。
皇后似是好心劝说道:“妹妹已经是陛下的妃子,穿成这样似乎不合礼仪。”
李隆基不在乎的说:“只是家宴又没有别人,何必计较。”
皇后听此话便不好再说什么,轻抿着嘴唇很是郁闷,皇甫裕婉在一边替皇后辩解道:“陛下,皇后娘娘说的也对,妃嫔献艺倒没什么,只是穿着还是要得体的好。”
李隆基就跟没听见一般,继续与武落蘅说笑着,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都继续自顾自的赏月饮酒起来。
家宴还未结束,李隆基已经拉着武落蘅的手去过二人世界了,剩下一宫嫔妃心中不是滋味,最气愤的当属白珍,本以为自己今日可以出尽风头,谁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她急饮了几杯酒后陪着德妃一同到皇后宫中小坐。
皇甫裕婉见皇后郁郁寡欢,便想着再陪她说会话,到了大仪殿三人坐下后,皇后最先叹气道:“陛下对本宫是越来越不顾旧情了,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本宫难看。”
皇甫裕婉坐在一旁劝说道:“娘娘不必伤心,陛下只是一时未能顾及娘娘的感受罢了,心里面还是有娘娘的。”
白珍酒劲上了头,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抱怨道:“都是武惠妃那个女人,狐媚子功夫了得,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
皇甫裕婉连忙呵斥道:“白婕妤慎言。”
皇后屏退四周后,对皇甫裕婉说道:“妹妹也不必责备她,武氏在宫中独宠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好不容易安静了半年,现在看来我们又没有舒心日子过了。”
皇甫裕婉凑近一些,小声说道:“娘娘您可不能泄气呀,前几日我听兄长说,陛下因为您内侄的事动怒说要废后,好在朝臣们还算明理劝阻了陛下。”
皇后一听如坐针毡,废后?她曾几何时也担心过,毕竟自己无所出,坐在皇后的位子上始终不安稳,这才将已故丽妃的儿子接到自己宫中教养,没想到陛下也存了这个心。
见皇后惊恐不语,白珍也添油加醋的说道:“是呀,皇后娘娘,您是心善可人家未必领情,我听哥哥说陛下有意立惠妃为后,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陛下如此维护。”
白珍这句说的毫无根据,且不说李隆基想立武落蘅为后的心思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就算无意间有所提及白珍的哥哥白奇只是户部一个小小的官员也无从得知,她们是变着法想让皇后如临大敌,与她们同仇敌忾。
皇后一听此话心里面已经七上八下,再想想李隆基这一年来对她的态度似乎也有所征兆,她忧心忡忡的说:“如此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废了我呀,否则也不会让贤妃协理六宫。”
皇甫裕婉点头附和道:“娘娘所言极是,连陛下都有意帮她铺路,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呀。”
皇后面向皇甫裕婉,不知所措的说:“不坐以待毙又能怎样?陛下的恩宠谁能左右?”
皇甫裕婉眼睛一转立刻出谋划策道:“娘娘不用心慌,咱们也有惠妃没有的东西,宫外的人要好好利用,想个法子压压她的气焰才好。”
三人在大仪殿闭门商量了半个时辰,才见皇甫裕婉和白珍缓步离开,坐在轿撵上的皇甫裕婉诧异的问白珍:“你不是说都准备好了,怎么是这样?”
白珍扶着轿边,跺着脚骂道:“那些舞姬肯定是起不来的,谁知道她还有这么一手。”
皇甫裕婉点点头也不继续责怪,“也难怪,你入宫晚不知道她的手段。”
白珍皱着眉头刚想追问却发现范秦苑迎面走来,只能暂时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