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如此好的天气,李隆基也不愿总在皇宫待着,正好赶上秋季围猎,他便带着世家子弟和亲信去围场狩猎,后宫众人贤妃要协理六宫不能远行,德妃怀着身孕不宜劳累,所以只有武落蘅一人跟在身边。
到了围场,武落蘅刚一下了马车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近处是青草绵绵,远处是黄叶习习,绿色黄色交织在一起,说不尽的绚烂。
别人忙着安营扎寨,她却不以为然,带着花眠在草丛中一阵打滚,虽然烟波不住的劝说,可是根本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只好守在旁边,就像帮忙放哨的同犯,鬼鬼祟祟的。
范秦苑也在随行名单中,他与别人也不相同,一来到围场就诗兴大发,拿着一壶浊酒准备踏遍青草到天边。
站在不远处看到武落蘅,他兴致盎然的吟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武落蘅听到他的声音转身看去,不同意的说:“蒹葭是芦苇,比这青草高出不少,这里又没有水,怎么能说是在水一方?不对情不对景,看来范大人也是个不学无术的登徒浪子。”
范秦苑大笑道:“我不过是有感而发,你却能挑出这么多刺来,那你说此情此景应该配什么诗。”
“我又不是什么文人,自然是不知道,不过要是范大人说不出来就会贻笑大方喽。”武落蘅从草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范秦苑见了突然大笑起来,拍手叫到:“本来还真想不出来,倒是你这么一站起来,灵光乍现。”
武落蘅本就好奇,见他又是呵呵又是哈哈,更是焦急的催促道:“你倒是说呀。”
范秦苑轻咳了一声,笑着说:“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
“好你个范秦苑,居然敢说我是牛羊,看我怎么修理你。”武落蘅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坏笑是什么意思,提起裙子追着他就要打。
李隆基听到小声也好奇的走了过来,便问道:“什么这么好笑,说来朕听听。”
“陛下!”众人听闻立刻停止大闹,一个个都中规中矩的站在原地,就连武落蘅都收起了笑容,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没什么,范大人有感而发给我们念诗呢。”
李隆基的笑容也僵硬在脸上,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隆基的大帐就在武落蘅的旁边,可午膳之后他那里就忙碌起来,商讨明日围猎一事,世家子弟中多有好弓箭者,全都跃跃欲试想要一展身手,皇子中只有李瑛年纪较大,此次也跟了出来。
一直等到晚上,都不见李隆基的身影,武落蘅觉得时辰尚早,躺下又睡不着,便披上斗篷,独自一人到草原上散步。
秋夜的天空繁星密布,武落蘅仰头观瞧感叹道:“果然是没有污染的天空,连星星都亮的一塌糊涂。”
她躺在草坪上,回想着过去的种种,心中不免有些悲伤,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挡在她和李隆基中间,让他们若即若离。
突然旁边草丛中发出沙沙的响声,武落蘅翻身起来,只看见一个人影向自己扑来,她一边大叫一边向来人挥舞拳头,一阵乱拳过后,才听到李隆基的声音:“婠婠是我。”
“陛下?你怎么偷偷摸摸的?”武落蘅停住半空中的双手,细看,果然是李隆基,他正揉着脑袋皱着眉。
李隆基坐到她身边,不满的说:“以前怎么没觉得你有这么大劲?”
武落蘅也一屁股坐下,解释道:“以前都知道是玩闹我自然不会用力,刚才我又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呢。”
李隆基苦笑道:“朕想给婠婠一个惊喜,没想到害的你担惊受怕了。”
随着二人的沉默,草丛中偶有几声虫鸣,再无它音,李隆基缓缓开口问道:“婠婠可还是在怪朕?”
武落蘅不解的问:“这是从何说起?”
李隆基深情的望向她,将心中积攒已久的话说了出来,“朕总觉得婠婠待朕不如王府时亲密。”
武落蘅的双手在草丛中用力,像是要钻进泥土中一样,她轻柔的说道:“自从进了宫,我就觉得与陛下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用着全天下只有你自己能用的称呼,而我不过是想要在这里苟活一世的小角色,我们的爱情注定不会开花结果。”
这看似是一番抱怨的言语,却说得李隆基心动不已,他知道武落蘅与别人不同,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她更看重的是感觉是两个人在一起时的坦诚,可宫里的女人不是假意奉承就是唯唯诺诺,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要好好的爱他。
李隆基激动的抱住武落蘅,喃喃的说:“婠婠,朕,不,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不管我是王爷还是皇上,永远只是爱你的三郎。”
武落蘅心中一暖,轻声唤道:“三郎?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在你这里我只是李隆基,只是三郎,没有只属于我的称谓,只有属于你的三郎。”李隆基紧紧的抱着她,兴奋不已,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俯身看着怀中视若珍宝的武落蘅,将双唇慢慢靠近。
武落蘅此刻也终于放下心中的芥蒂,想要全身心的投入,转念一想,刚才自己如此大喊大叫都不见有人赶来查看,想必是苏盛就在附近,现在她与李隆基又要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不免觉得脸红耳赤,拦阻道:“三郎,他们……”
李隆基心领神会,笑着说:“放心,苏盛有分寸。”
不知是不是夜已深,四周慢慢起雾,草叶上也留下斑斑露水的痕迹。
第二日,李隆基率世家子弟去围猎,武落蘅自然不用参加,所以她便懒在床上不愿动弹,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原来范秦苑溜达到此处,正好看见清莲在帮武落蘅整理带来消遣的书籍,便好奇问道:“这都是你家娘娘的书?”
清莲回答道:“是,有书,有曲谱。”
范秦苑一听曲谱来了精神,伸手说道:“给我看看可好?”
清莲并不认识范秦苑,只在远处见过几面,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想要曲谱自然是不能给的,便将手中的书放下,警惕的问:“你又是谁?”
范秦苑被这么一问有些措手不及,想到自己还未介绍便站正说道:“是我唐突了,在下范秦苑,是位教书先生。”
范秦苑一向潇洒惯了,也不愿凸显自己的身份,总是以教书先生自居,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现在是陛下的智囊团成员。
清莲心思单纯,竟然真的把他的话当真,立刻反驳道:“哪里来的教书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敢在此打趣。”说完她抱起书籍就往帐内躲。
没理由的碰了一鼻子灰,范秦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武落蘅在帐内咯咯发笑道:“范大人也有呆若木鸡的时候呀。”
范秦苑抬眼看去,武落蘅一身胡服帅气利落,手里拿着条马鞭向他走来,“怎么你要去骑马?”
“来都来了。难道要辜负这片草原吗?”武落蘅今日心情特别好,微笑着打量范秦苑,他依旧是一身湖蓝色的长衫,与围猎氛围格格不入,“你怎么穿成这样?”
范秦苑低头看了看,不解的问:“这样怎么了?”
“拜托,这里可是围场,就算你不穿骑马装至少也应该是运动风吧。”武落蘅转了一圈,得意的说:“你看我多应景。”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来到马圈,武落蘅根本没骑过马,只是见远处有人飞驰而过,心里面痒痒,也想尝试。范秦苑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独对活物不在行,他站的比武落蘅都远,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婠婠。”李隆基策马而来,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拿着弓箭,看来是收获颇丰,“你要骑马?”
“三郎,我想骑马转一圈。”武落蘅欢脱的蹦蹦跳跳,像只活泼的兔子。
李隆基把手上的弓箭丢下,拉马慢慢的靠近,伸手说道:“来,骑我的马。”
还不等武落蘅反应,一只大手将她的细腰环抱住,用力一举,她便坐到了马背上,视野升高带来的兴奋让她尖叫道:“啊,真软呀。”
李隆基则小心翼翼的牵着缰绳,让马慢慢移动,这马是红鬃马,性子烈了些但脚力极好,又通人性,李隆基很是喜欢。
武落蘅抓住马鞍,东瞧西看着,嘴上不住的催促道:“再快一点,快一点。”
李隆基哭笑不得的说:“我能有马跑得快吗?你等着。”
说完话,李隆基向马圈走去,寻思了半天,才又牵了一匹马出来,命人配上用具,翻身上马。
“婠婠,我来教你。”李隆基偶然看到站在一旁的范秦苑,笑着问:“范卿要不要也来试试?”
范秦苑苦笑着回答:“多谢陛下惦记,臣这双手恐怕与缰绳无缘了。”
既然他不愿意,李隆基也不好强求,自己带着武落蘅在草坪上练习骑马,范秦苑看着武落蘅脸上从未见过的笑容,心中黯然神伤,在自己的面前她虽然放松,却从未有过幸福的笑容,自己终究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