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日初秋刚至,百花便开始凋零,李隆基知道武落蘅爱花,特命人搜罗了十几种上等秋菊送到香水榭,加上贤妃伤势好转,已经开始协理六宫,也让内廷司准备了秋海棠和凤尾鸢,一时间香水榭却还如盛夏一般,绚丽多彩。
“娘娘,白婕妤求见。”武落蘅正在厅上绘制家宴舞台布置图,听清莲在门口说话才将笔放下,示意烟波把图纸收好,自己则理了理衣襟说道:“请她进来吧。”
白珍笑嘻嘻的从门口进来,一路小碎步走到武落蘅面前,恭敬的说:“给惠妃娘娘请安,听闻娘娘身体大好,嫔妾特来看看。”
武落蘅可做不到既往不咎,见她如此殷勤完全没有之前尖酸刻薄的嘴脸,心里就不舒服,冷笑道:“真是劳烦妹妹费心,我身体能大好也是托妹妹的福,丝竹乱神,没了它们我倒能睡个好觉。”
白珍干笑着,看来有了沉香古琴一事,武落蘅是不可能与她交好了,“娘娘说笑了,嫔妾也是瞎了眼,不懂得那是一把上好的古琴,也不知随手放在了哪,改日一定找回还给娘娘。”
武落蘅不想与她多言,便问:“白婕妤今日来有何贵干呀?”
“娘娘,嫔妾听闻中秋家宴由娘娘操办,想着事务繁杂若有需要嫔妾或许可以出些力。”白珍试探着,这让武落蘅有些不安。
“那倒不用,该准备的已经都准备好了,内廷司干活还是靠得住,何况还有陛下亲选的范大人协助。”武落蘅不知道范秦苑和白珍是什么关系,但为了顾及他自己也不会为难白珍。
听她这么说白珍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眼泪汪汪的跪在她面前,恳求道:“娘娘,其实嫔妾是有一事相求,还请娘娘可怜可怜我。”
“哦,何事?”武落蘅可没有见泪心软的毛病,她表面询问其实心里早就嗤之以鼻,嘲笑道:‘跪下来求我?不是你横眉冷对的时候啦,真是势利眼。’
白珍抽泣着,一副娇弱姿态,“嫔妾身份卑微,中秋家宴的时候只能坐在外围,陛下已经三个月没去过嫔妾那里,嫔妾想在中秋家宴上为陛下献曲,还望娘娘成全。”
武落蘅心里奇怪,她平白无故怎会想起要在中秋家宴献曲?可转念一想,难道白珍是想借此机会与范秦苑见面?不会是郎有情妾有意,因为选秀棒打鸳鸯吧。只能说电视剧害死人,这样的桥段出现的太多,让武落蘅想入非非,一时难以抉择。
“娘娘。”见武落蘅迟迟不回话,烟波在一旁轻轻戳了她一下。
“哦,这样呀,你先回去等等,让我想想。”送走白珍后,武落蘅连忙更衣来到百戏园。
此刻范秦苑正在为舞姬们指点入场退场的礼仪,见她心事重重的走来,关心的问:“怎么了,一脸心事。”
武落蘅把他带到一旁的花厅,屏退他人后小心翼翼的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范秦苑先是一愣,而后思索着:‘莫非她发现了什么?’
见他不回答,武落蘅心中已有了定论,急忙问:“是宫里人?”
“是。”范秦苑毫不避讳,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心想:‘也许让她知道也好。’
武落蘅倒吸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追问道:“你可知这段情或许会没有结果?毕竟她已经是陛下的人。”
“心之所向无怨无悔。”看他说的如此坚定,武落蘅倒不好再劝些什么,只能连连叹气。
既然已经知道范秦苑和白珍的心思,武落蘅也不愿看他们相思成疾,便让清莲去告诉白婕妤中秋家宴的开场可以由她来表演,具体安排与范秦苑商量,清莲走后花眠抱怨道:“娘娘,您怎么还帮着她争宠呀?”
武落蘅继续绘制图纸,心不在焉的回答道:“什么争宠,也许她也是无奈之举吧。”
花眠见她满不在乎,负气也跑了出去,武落蘅只摇摇头专心绘画起来。
另一边清莲到了清灵殿侧殿就是白珍的住所,她将武落蘅的话传给白珍听对方自是欣喜,还顺手拿了两对耳坠作为赏赐,出来后,清莲走到宫门边,突然听到司书训斥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你们以后做事都小心点,这可是给三皇子煎的药,不能有半点差池,张御医曾经说过小儿药差之分毫失之千里,少一刻不成药,多半刻便是毒,你们可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说完司书转身回了内殿。
清莲站在墙角听得清楚,心中忖度着,转身向御医院跑去。
白珍知道这个消息后,连忙命人赶制舞衣,又花重金让尚翠坊打造了一对描金花的步摇。要说这白珍年幼的时候在家学过戏,又因嗓子好身段佳备受祖母喜欢,也带出去见过些世面,两日的排练时间也不算短,加上她早有准备,自然胸有成竹。
两日后,中秋家宴定在酉时,武落蘅用过午膳便来湖心亭查看,范秦苑正好也在,监管工匠们搭建舞台。
“呦,今日的怎么穿的这么精神呀?”武落蘅发现范秦苑是特别喜欢青色,不过今日有些不同的是他的发冠似乎是白玉雕成,特别有仙气。
范秦苑也不知道她是真心夸赞还是讽刺,整理了一下衣襟说道:“中秋嘛,总要心诚礼到。”
武落蘅却觉得没这么简单,取笑道:“不会是为了见某人特意打扮的吧。”
范秦苑眉头微皱,环视四周后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见他不承认,武落蘅刚要追问却见花眠慌张跑来,大叫道:“娘娘,不好了,舞姬们出事了。”
武落蘅与范秦苑来到百戏园的时候,舞姬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甚是虚弱的倒在地上,有的已经口吐白沫昏迷不醒,花眠一发现便派人去了御医院,此刻当值御医已经赶到,正挨个查看。
武落蘅不解的问到:“这是怎么回事?”
花眠回话道:“娘娘不是派奴婢来看看准备情况,我刚一进院子就听到有人尖叫的声音,当时她们还都在院中排舞,可一转眼的功夫都倒在地上不明情况。”
这些舞姬是武落蘅为高潮大戏准备,现在全体倒下该如何是好呢?御医已有了结论,拱手向武落蘅说道:“启禀娘娘,她们应该是误食了有毒的花葵籽,用麻油灌下四个时辰内即可把毒排出,只是家宴献舞恐赶不上了。”
武落蘅烦躁的揉着太阳穴,现在已近未时,到酉时只有两个时辰,她要去哪找代替她们的人呢,再说就算找到,也没时间排练了。
范秦苑看出她心中所想,在一旁出谋划策道:“要不然我让乐师加几首戏曲进去,或者拉大中间的停歇时间。”
武落蘅摇着脑袋否定道:“那怎么行,原本一台美轮美奂的表演变成了音乐会,乏味无趣。”
她快速的在脑海中闪过几个念头,试探的问道:“你觉得我的舞姿怎么样?”
“你?”范秦苑吃惊的说,“你要亲自上台?”
“怎么,觉得我跳的不好?”武落蘅其实心中也没有底,可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
“当然不是,看过你的蝶恋花就知道,不过……”范秦苑幽怨的小眼神又露了出来,“你毕竟是惠妃,于礼不合呀。”
“你可真是死脑筋,还考虑什么礼,中秋家宴出问题恐怕我这个惠妃又要被群臣攻击了。”武落蘅曾听姚玉说过,因为她姓武加上刚入宫时有人用她的名号招摇撞骗,有些言官对她怀有偏见,总担心再出个后宫霸主,老是进言要李隆基宠爱有度。
“可是,就你一个人,会不会显得有些形单影只?”范秦苑这句倒是说到点上了,湖心亭距离摆宴的地方直线距离大概300米,一个人在舞台上又没有什么大屏幕是显得冷清。
武落蘅想了想一拍双手,激动的说:“快去找人准备些明灯和铜镜,还要做个扩音器。”
“什么扩音器?”范秦苑不解的问,武落蘅也没有时间解释,拉着他直冲梨园,她记得那里有很多银器和道具。
酉时已到,李隆基与皇后已经端坐中央,他四周查看始终不见武落蘅的影子,便问苏盛道:“惠妃怎么没过来?”
“额。”苏盛也不知原由,正好烟波从后面经过,被他一把拉了过来。
“回陛下的话,我们娘娘正在百戏园准备,一切早已经安排妥当,请陛下稍等片刻。”烟波说完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湖心亭便飘来丝竹之音。
白珍准备了折子戏,排场不大但情节甚好,引人入胜。她娇媚百出,婀娜多姿,一抬头一挥手都风姿绰约,清亮的嗓音借着水波传来,一字一句都送到人的耳朵里,酥到人的心里。
司书站在皇甫裕婉的身后哼道:“就她最会这样的功夫。”
皇甫裕婉不在意的说:“各人凭本事,她也算有能耐的人。”
李隆基是最爱此类音律,自然听得入迷,姚玉现在升了贤妃,也坐在正厅中,看到德妃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着实痛快,便拿起酒杯畅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