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吉一死,鲁国公也不好再纠缠下去,王守一因为私藏嫌犯被斥责降级罚奉半年,表面上看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但张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横在心中,结案当日他带着写好的文书找到范秦苑,将自己心中疑惑告知,想听听对方的意思。
范秦苑在左偏殿中来回踱步,思考许久后说道:“张兄的意思是觉得二人动手的起因有蹊跷?”
张说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起因究竟为何其实与此案结案并无太大关系,更何况双方均已死亡,更没有深究的道理,可是他依旧好奇,一个属于王吉的借条在魏亮的手上有什么要紧?王吉要为此大打出手呢?
“其实与此案件并无太大关系,我只是好奇。”张说解释道,将手中的结案文书放在一旁,反问道:“范兄难道不想知道他们因何会动了杀心吗?”
范秦苑不屑的说:“两个都是世家的纨绔子弟,平日不学无术,总以为自己地位不同即使犯了错也不会如何,他们打架需要理由吗?”
张说并不同意他的说法,之前为追查王吉可能躲藏的地方时,他曾走访过熟人,在大家的嘴中,王吉胆小怕事,从不招惹别人,就算是喝了酒也不过是嘴上逞英雄,为何这次会下狠手杀人呢?
“范兄,王吉的为人你我都有所耳闻,你觉得他是你口中的那种纨绔子弟吗?”还不等范秦苑回答,进来个小力士,他拱手说道:“范大人,陛下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张说也不好留他,二人拜辞后各自忙去,范秦苑入了后宫,被小力士带到香水榭,一路走来觉得似曾相识,原来此处距离湖心亭很近,自己心中不免想起一个人。
“范卿,再过几日便是中秋家宴,今年南方洪灾死伤无数,除了中秋祈福外,朕不准备大办,只在宫中设家宴,你之前准备过三皇子的周岁宴,想来这次交给你也是万无一失吧。”李隆基一连串说出,也没注意范秦苑的表情,此刻他正傻呆呆的看向武落蘅,心中是翻江倒海。
“范卿?”李隆基疑惑的看向他,转而看看武落蘅,心中很是奇怪。
范秦苑回过神来回话道:“臣上次只是以乐师的身份参与三皇子的周岁宴,对操办家宴并不熟悉,有恐辜负陛下所托。”
李隆基摆摆手说道:“哎,你的能力朕再清楚不过,而且此次家宴由惠妃操办,她对家宴礼仪并不熟悉,你只需在旁指点便可。”
范秦苑盯着自己的脚尖,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臣愚钝木讷恐无法指点娘娘。”
见他推三阻四,李隆基有些恼火,刚要发作却被武落蘅拦住,只听她温婉的劝说:“许是范大人觉得中秋家宴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范秦苑听到她细柔清脆的声音,心中很是矛盾,他又怨又气可却不想拒绝与她见面的机会,只能淡淡的说:“有心用在何处都是值得。”
武落蘅真诚的说:“我诚心请大人指点,不知大人可愿意。”
范秦苑抬头望去,她那晶莹剔透的眸子正可怜巴巴的看向自己,心中的一湖春水瞬间涟漪不断,他轻咳几声,拱手说道:“只要惠妃娘娘不嫌弃就好。”
中秋家宴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武落蘅也是因为无所事事,听到李隆基提起想着自己可以打发时间才央求他要负责操办,没想到协助人选竟然是范秦苑,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猛然见面定当觉得自己被骗,心中不舒服。
第二日李隆基上朝后,武落蘅便来到百戏园与范秦苑见面。
范秦苑正在梨园检查服装,看到武落蘅进来也不行礼,反而别过头去不加理睬,自顾自的继续挑拣衣服。
武落蘅觉得好笑,抿了抿嘴说道:“听闻范大人一向是恪守礼仪,怎么今日见了我倒忘了礼数呢?”
范秦苑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嗔怒道:“娘娘是要我行礼吗?”
“你也太不把我家娘娘放在眼里了吧,竟然这么无礼。”花眠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见此状当然要为武落蘅出头。
武落蘅抬手止住,让她在外面等候,自己则走到一旁端起一杯清茶,慢慢送到范秦苑的身旁,撒娇的说:“没能如实相告,是我的错,以茶代酒向你赔罪。”
范秦苑转过头质问道:“以为你是宫女结果却是皇妃,我还真可悲。”
武落蘅连忙解释道:“是你以为我是宫女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宫女哦。”
范秦苑觉得自己很可笑,心中所属已是他人挚爱,而且还是当今陛下,果然什么才子佳人都是鬼话,他自觉无趣,闪身到了一旁的架子上寻找配饰,嘴里嘟囔着:“是,都是我一厢情愿,都是我自欺欺人。”
武落蘅不明白他在懊悔什么,难道不是怪罪自己随便编了个名字欺骗他?她只好保持微笑说道:“那范大人可否原谅我呢?”
范秦苑心里也没了数,当初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难道不应划清界限吗?可是自己又控制不住思念,靠近,正在他沉默不语百感纠结的时候,武落蘅沉不住气了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架子上,焦急的追问:“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那么难让你原谅吗?”
她这一放力度稍大,架子上放置的东西都不断摇晃,最上层放着的银盘银碗转了两圈掉落下来,范秦苑大惊失色,情急之下张开双臂用背部为她挡住,只听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引得屋外的花眠连忙冲进来查看。
武落蘅紧闭双眼,待声音消失后,缓缓抬眼,才发现范秦苑站在她与架子中间,低头凝视着她。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花眠悄悄的退了出去,武落蘅脸颊微红的问:“你,你没事吧。”
范秦苑长出一口气温柔的说:“你没事就好,算了,事情过去了就不要提了。”他正准备离开,却被武落蘅拉住衣角问道:“那你还生气吗?”
“我根本就没生气,只是……只是有些失望。”范秦苑低下头,想了想说,“你为妃,我为臣,以后我们就是不同路人了。”
武落蘅不解的说:“这是什么话,我认你是个朋友可你却说我们不是同路人,难道朋友情谊比不上权位身份吗?”
这一番话说到范秦苑的心上,他怎会因为权位身份择路而行,他只求问心无愧,看着武落蘅真诚微怒的眼睛,他终于下定决心,“好,既然你认我是朋友,我也会如知己待你。”
武落蘅喜出望外,双手扶住他的手臂说道:“以后无人的时候你还叫我小五,我呢还叫你绿头鸭!”说完她手舞足蹈的转了几圈又差点踢翻脚边的银器,范秦苑苦笑的摇摇头,蹲下身体收拾凌乱的一切。
武落蘅也把花眠叫了进来一起收拾,待归位后,他们到正厅饮茶顺便讨论中秋家宴的筹备工作。
其实范秦苑早就知道今日武落蘅会来找他,所以一早便准备好新的茶具和茶叶,水也是去年他游历泰山时收的露水,甚是甘甜。
“对了,你怎么会要求亲自操办中秋家宴?”这个问题昨日一直萦绕在范秦苑的心头,以他对武落蘅的了解,她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
武落蘅正在细细品茶,听他这么问也无心隐瞒便说道:“其实是姚玉的注意,哦,就是贤妃,前几日我们在御花园遇刺,之后没有找到刺客,她担心会去而复返,让我主办中秋家宴可以预防万一。”
“什么,你遇刺了?可伤到哪里?”范秦苑紧张的样子逗笑了武落蘅,她捂着嘴问:“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要是受了伤还能坐在这同你喝茶?”
关心则乱,范秦苑也没有多想,不过他心里到紧记此事,此次家宴不能再出什么纰漏。
有不想出事的,就有盼着出事的,皇后虽然解了禁足,但是六宫协理权也被李隆基夺去,交给了贤妃,这让宫里的人看不明白,论地位尊贵,精明能干当属德妃,怎会特例晋升了姚婕妤。
“娘娘,您现在怀着身孕,别人可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白珍扶着皇甫裕婉坐下,打抱不平的说,“她姚玉算个什么东西,就因为替惠妃挡了一剑就变成了贤妃,娘娘育有一子还怀着龙种,何其尊贵,协理六宫的资格什么时候轮到了她。”
司书端茶过来,白珍才顺势坐下,见皇甫裕婉笑而不语,她又说道:“娘娘您不介意可是也不能一味忍让呀。”
皇甫裕婉轻轻吹着热气,说道:“我现在只想着孩子健康平安,那些事情任由她们去争吧。”
“可是要是让她们掌管了协理权,以后我们在宫里走动就会很麻烦。”白珍担忧的说,用眼睛一直打量皇甫裕婉,只是她如何也看不懂她在想些什么。
这些道理皇甫裕婉怎会不懂,只是现在的情况不作为似乎更合适,她提醒白珍道:“兄长交代的事情已经办了,陛下那里多少也有些惊动,这个时候我们要是还争论不休就有点太引人注意了,不是吗?”
白珍想了想还是不甘心的说:“可是咱们之前做了那么多事,现在却鸡飞蛋打一场空,我实在是不甘心呀。”
“百忍成钢,做事切记不能心浮气躁。”皇甫裕婉一句话彻底堵住了白珍的嘴。
可是白珍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的心思可不比皇甫裕婉差,姿色也算宫中数一数二的,进宫封了婕妤后就一直没有动静,别说她着急,就连家里也是搜罗各种偏方秘方,就盼着能母以子贵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