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之死草草收场,除了大皇子李瑛沉浸在悲痛中外,其他人似乎都置身事外,没有外戚支持,连葬礼都是一切从简,最终长眠于东郊皇陵一处不知名的地方。
这一点对武落蘅来说确实有所触动,她与赵丽娇何其相似,只不过她一直都在李隆基的保护中,从未接触过其他。
也许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吧。武落蘅放下手中的玉簪,晃了晃脑袋,将心中杂念驱散。
忽然窗边一个黑影闪过,武落蘅以为是树影,可紧接着厅上传来一声响动让她提高警惕,缓步出来后,厅内并无一人,她小心翼翼的唤道:“烟波?是你吗?”
突然一双大手将她的肩膀锁住,用力一拉,脖子已经被勒住,她有些提不上起来,声音也在喉咙处停住,叫不出声来。
男人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出声,否则我杀了你。”
对方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香水榭?他要做什么?这一系列问题都出现在武落蘅的脑海中,可答案却不见踪影。
男人紧接着又说道:“你认识皇后的大仪殿吧,陪我走一趟吧。”
是皇后派他来的?要召见自己大可不必如此,如此掩人耳目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武落蘅心想,如此更不能和他同去,这不是自己去送死。
她假装喘不上气要被勒死一般,双手也慢慢下垂,身体一直往下坠,身后的男人见此状连忙收回小臂,让她有了逃脱的机会。
“救命呀!”武落蘅一边向门口冲去一边大声呼喊,身后的男人似乎没有追出来的意思,待她跑到院中,花眠和烟波也迎面赶来,先扶住她又叫人进屋查看。
“娘娘,这是怎么了?”烟波帮她顺着气,花眠搬来藤椅先让她坐下,又端了一杯清茶与她喝下,才稍定心神。
“刚刚屋里有人。”听武落蘅这么说,众人大惊失色。
清莲带人进去仔细查看并没见到人影,出来后又让人里里外外再搜一遍,“娘娘,这事要不要去告诉陛下?”
武落蘅惊魂未定,一时没了主意,清莲不止派人去请李隆基还把御医一同请来,诊了脉,喝了安神汤,她才将事情细细道来。
李隆基听后,眉头紧锁,吩咐苏盛道:“派人暗中查查,是什么人。”
因为惊吓武落蘅久久不能入睡,好在李隆基一直陪在她左右,到了寅时才慢慢睡熟。
话说两头,范秦苑与张说因为人命案几乎要将整个洛阳城翻了过来,可是令人费解的是依旧没有王吉的踪影,眼看案件进入胶着状态,没过几日却被一枚深水炸弹浮出水面。当李隆基闻讯赶到大仪殿的时候,皇后正跪在王吉的尸体旁痛哭不已,几个宫女力士跪在旁边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李隆基坐在案几后面,表情异常严厉。
一个宫女磕头回话道:“回陛下的话,奴婢早上去给王公子送饭已见他倒在地上……”
还不等她说完,李隆基已将案几上的茶杯摔个粉碎,大吼道:“我问的是大理寺翻遍整个都城寻找的嫌疑犯怎么会在宫中!”
皇后的啼哭声戛然而止,大仪殿正厅内寂静的让人恐惧,李隆基的呼吸声因愤怒而变得粗重,他怒目而视指向皇后,狠狠的说:“皇后你说。”
皇后不知所措的面向李隆基,结结巴巴的说:“臣妾,臣妾也不知道,早上……宫女来报的时候,臣妾……臣妾才得知。”
“你是皇后,你会不知?”李隆基肯定不相信呀,即使皇后再委屈喊冤他也是听不进去的。
不过皇后的确冤枉,王吉藏进大仪殿完全是王守一意思,皇后平时待宫人不薄,大家也愿意以此报达,所以都守口如瓶,按王守一的说法,等事情平息后就会送王吉出城,没想到王吉却命丧内宫。
李隆基心中早有定论,不等皇后申辩,便下令内廷司查清此事,皇后禁足大仪殿。临走的时候冷冷的说:“皇后还真是朕的贤内助。”
皇后禁足非同小可,王守一负荆请罪跪在崇德殿外,看来早朝前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李隆基端坐在上,待一切政务商议完毕后正要退朝,却见礼部尚书上前一步拱手道:“听闻陛下将皇后禁足宫中,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届时帝后祈福该当如何?”
自古皇后禁足与妃嫔不同,若非大奸大恶之事,皇后最多也是被斥责,禁足可意味着后位不保,不管李隆基有没有此意思,史官也会在记录后面标明,而一位被禁足的皇后又怎能陪在帝王身边为黎民百姓祈福呢?
“皇后失德,窝藏嫌犯,如此行径实在让朕失望。”李隆基不止因此,心中还有一件忌讳之事,那就是袭击武落蘅的人会不会也是皇后指使。
“既然如此,臣请陛下旨意,选出一位娘娘代行皇后之礼。”众人原本以为礼部尚书是在为皇后娘娘求情,没想到竟是要坐实废后一事。
此话一出各人心思皆不同,不过谁也不会妄动,都想看看李隆基的反应,只见他沉思一会开口说道:“惠妃端庄淑德,甚合朕意,卿以为如何。”
显然这并不是礼部尚书要的答案,他正身说道:“陛下,惠妃并非侧妃之号,若无四妃号者到可以考虑,不过德妃尚且在先,于礼不合。”
原来他们是这样打算的,姚崇心中暗想,此刻却不是废后的好时机,看来自己还要帮王守一一把。
“陛下,臣认为皇后窝藏嫌犯一事实有蹊跷,听闻王守一就在殿外负荆请罪,表明此事系他一人所为皇后并不知情,何况皇后与陛下伉俪情深,曾患难与共,掌管六宫之事一向兢兢业业,断不可盲目弃之,以免有损陛下盛名。”姚崇既然已经表态,附和之人自不在少数,加上此言甚有道理连中书令等阁老们也都纷纷表示,糟糠之妻不能弃。
一时间大殿上下此起彼伏,李隆基原本只是话赶话,并未真有废后的心思,看此情形自不会强行争辩,无奈的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众卿家也不必争论,此事稍后再议吧。”
“可是,陛下……”礼部尚书刚开口,就被急忙进殿的羽林军副统领何子曦打断,“启禀陛下,惠妃娘娘在后宫遇袭。”
“什么!”李隆基起身冲了出去,只留下朝堂上众臣窃窃私语。
赶到香水榭的时候,武落蘅正站在院中焦急的向内室张望,李隆基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也不见伤痕,便担忧的问:“伤到哪里了?”
武落蘅的双手异常冰冷,她惊恐的眼神瞟向殿内,“陛下,姚玉她为我挡了一箭,流了好多血。”
李隆基抱住她,尽量让她颤抖的身体安静下来,轻声安抚道:“没事的,没事,有朕在。”
御医出来后,宫女们抬出一盆盆血水,李隆基用手挡住武落蘅的眼睛,生怕她再受什么惊吓。
屋内已经打扫干净,姚玉正躺在床上,脸色有些发白,不过神志还算清醒,按御医的说法只是失血过多,并没有伤及五脏不会有大碍。
武落蘅泪眼蒙蒙的拉起姚玉的手,心疼的说:“妹妹受苦了,这手怎么冰的很,让她们取来棉被可好?”
姚玉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努力挤出个笑容说道:“姐姐不必担心,御医都说没有大碍。”
事情来得快去的也快,今日武落蘅与姚玉相约一同在平沙秋雁赏花,临摹百花,二人刚把桌案摆好就有一蒙面人从假山背后钻出,直冲武落蘅而来,姚玉惊恐呼救,但事发突然身边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和力士,眼见一把冷剑要刺进武落蘅的心脏,姚玉只能以身相护。
得知事情经过的李隆基感慨万千,心中对姚玉多了几分感谢,“玉儿,多谢。”
姚玉的睫毛抖动了一下,而后微弱的回答道:“陛下何出此言,记得臣妾刚刚入宫的时候,陛下就曾对臣妾叮嘱过,姐姐心地善良,不谙宫闱之事,要臣妾多加照拂,可惜臣妾人微言轻,只能以此方法保护姐姐。”
一番话听的武落蘅泪流不止,她紧紧握住姚玉的手,内疚道:“妹妹怎能这么说,都怪我,都是因为我。”
李隆基见她如此自责,不免心疼起来,一个刺客不是刺王杀驾,反而对后宫的嫔妃出手,用脚趾想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他没有想到早上刚刚禁足皇后,他们就动了杀机,看来这后宫也不太平。
想到这里李隆基突然意识到,保护武落蘅紧靠宠爱是不够的,他凝思苦想了一会,说道:“玉儿你可否答应朕,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能不忘今日之言。”
姚玉想要起身,奈何力量不足,只挪动了两下便又倒下,不过她的眼中满是坚定,“陛下放心,姚玉绝不会忘记今日之言。”
李隆基点点头,侧身对苏盛说:“姚婕妤贤良淑德,秀外慧中,酌晋升妃位,赐号贤妃,辅助皇后协管六宫诸事。”
姚玉的这次晋封让姚崇喜出望外,他虽为宰相,可女儿在宫中地位不高总是让人诟病,现在好了自己的女儿晋升妃位虽只是四妃之末但宫中除了皇后和德妃再无他人,若有一日得了龙嗣必定母以子贵,如此看来姚家兴旺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