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没有头绪,李隆基也被鲁国公烦的不愿在贞观殿停留,一个人闲庭信步在御花园留恋,猛然抬头,看到武落蘅趴在临渊阁二层的栏杆上出神,不免停住脚步,她多数时间都在香水榭,怎么今日会在这里发呆?
还不等李隆基多想,武落蘅的眼睛已经移动过来,二人不经意的对视下,心跳却突然加速。
许是老天可怜,晴天突然下起雨来,李隆基的发丝被雨滴沁湿,武落蘅坐在上面欲言又止,见他两步跑进临渊阁,便转身进去。李隆基在楼梯处犹豫再三后才慢慢上到二楼。
自从李一死后半年时光宛如昨夜,李隆基的眼睛死死盯在她的身上,原本丰腴的身形,被生离死别折磨的消瘦许多,她原本最爱粉色,青色这样鲜亮的颜色,可今日却穿了一身藏蓝色,配上一根白玉簪让人不由的心疼。
武落蘅此刻却没有回避,连忙从衣袖中抽出一方丝帕,轻轻的将李隆基额头的雨水拭去,衣袖顺着小臂滑落,露出洁白的皮肤,一只游龙戏凤的翡翠镯子显得尤为突出。
李隆基突然抓住她的手,武落蘅吓得后退一步却因为右手被牢牢抓住而被反作用力拉了回来,她扑进李隆基的怀里,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滴滴答答落下。
“婠婠,你还在生朕的气吗?”李隆基心疼的问。
武落蘅摇摇头,低喃道:“不,不是陛下的错,都是我没能照顾好一儿,都是我!”
她的自责让李隆基更加心碎,身为天下之主,他不能保护自己的儿子,还让心爱的人生活在恐惧和内疚中,他才不配身为人夫人父。
李隆基紧紧的抱住她,早已经彻底心软,他安慰道:“不,朕说过任何时候都不会是你的错,朕相信你已经尽了全力,是那些奸佞之徒。”
“陛下!”武落蘅抬起头将手轻轻抚在他的嘴上,可怜兮兮的说,“都是无从查起的事情,我还能怎样呢?”
不过在李隆基的心里早已经有了定夺,他不会让自己的儿子白死,但又不想武落蘅继续神伤便说道:“你放心,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二人从临渊阁出来后,寻到此处的苏盛早已传步撵到此等候,李隆基也不急于上去,而是拉着武落蘅的手继续在御花园中欣赏景色,宫中之人各个都是眼尖心明,李隆基的这一举动早已经说明一切,即使不用明旨大家也知道惠妃复宠了,而后李隆基与她双双回到香水榭。
“这群狗奴才怎么敢如此对你,你也不来告诉我。”一进香水榭李隆基便勃然大怒,且不说什么园中景致,就是日常起居之物也是相当简陋,“苏盛去把内廷司管事杖责八十,扔到罪幽庭服苦役去。”
烟波早些时候收到苏盛传来的消息,已将内室打扫一遍,煮好新茶备下等候。李隆基一进内室闻到茶香稍有缓和,再定睛一看,从入院到内室只有三人伺候,更是觉得亏待武落蘅。
“这半年来只有她们三人伺候左右吗?”李隆基坐下后关心问道。
武落蘅点点头,微笑着回话道:“她们三人很是用心,陛下不必担忧。”
此后一连几日李隆基都只在香水榭,赏赐的东西更是从未断过,一时间香水榭又成了热闹之地,让人好生羡慕。
一直被禁足在宫中的赵丽娇,原本以为老实待几日便会无事,可当她听到惠妃复宠的消息后,心中开始忐忑起来,她让宫女去给皇甫裕婉送信,想要见她一面,等了两日后对方才神神秘秘的从后门入宫。
“妹妹你可算来了,你听说了吗,那个女人又复宠了。”赵丽娇也顾不得礼仪忌讳,上来就拉着皇甫裕婉抱怨。
皇甫裕婉面色冷淡的说:“姐姐在禁足都知道,我怎会不知道呢?”
赵丽娇着急的来回踱步,幽怨的说:“那你快点想个办法呀,陛下一直不放我出去,想来是不是怀疑我了?会不会已经知道我做的那些事?要处置我?”
皇甫裕婉被她晃得头脑发晕,本想平心静气的说服她,现在看来也不太可能了,便给同时进来的司书递了个眼神,转而烦躁的对赵丽娇说:“你做的事陛下已经全部知晓,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倒不如你老老实实的认了,或许还能留一条活命的路。”
听她这么说,赵丽娇已吓得脸色苍白,瞪大眼睛问道:“全都知道?”她瘫坐在地上,六神无主的晃动脑袋,突然意识到什么,向皇甫裕婉哀求道:“妹妹这个时候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再说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咱们吗?”
皇甫裕婉立刻翻脸道:“姐姐可不要乱说话,你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与我何关?”
赵丽娇呆坐在原地无助的说:“要不是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我怎么会……”
还不等她说完皇甫裕婉呵斥道:“姐姐可不要胡乱攀咬,如果现在姐姐知道悔改也许我还能帮姐姐向陛下求情,如果执迷不悟可不要怪妹妹不顾他日之情。”
“他日之情?妹妹今日这个样子倒让我有点怀疑他人之情了。”赵丽娇这才缓过神来,自她进来之后似乎就一直在劝自己认罪,好像要急于摆脱一般,她虽然心思不如皇甫裕婉,不过早年间在妓坊也是看过人生百态的,此刻她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冷笑道:“妹妹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认下所有的罪?炭火的事我可以认,可是李一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我心知肚明。”
皇甫裕婉从进来后便一直站在墙角,头上的斗篷也不见拿下,想来是怕有人突然进来自己被注意到,现在见赵丽娇开始发狠,心想也不用再费口舌,向等候在旁边的司书做了个手势。
司书带着四五个小宫女及小力士将赵丽娇擒下,用麻绳五花大绑,见她惊叫不止又用一块棉布堵住她的嘴巴,让她不能出声,制服后,皇甫裕婉才缓步向前,冰冷的声音不再需要任何情感的修饰,“李一的死是否与我有关无从查起,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你他才落水的,难道你不应该自责吗?”
赵丽娇红着眼睛,身体还时不时的抖动一下,颈部青筋凸起,可惜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她根本无法动弹。
折腾了半天皇甫裕婉也有些疲惫,她在赵丽娇耳边轻声说道:“只要你听话,我会好好照顾李瑛,毕竟他是储君的候选人之一。”
赵丽娇听到李瑛的名字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眼神也变得迷茫起来,皇甫裕婉又从后门离开,若无其事的回到清灵殿。
不久司书便回来复命,“娘娘一切都办好了。”
“可留下什么痕迹?”皇甫裕婉侧卧在榻上身上的斑驳不时晃动几下。
待司书将经过及事后处理详细说了一遍,皇甫裕婉才放下心来,而后又问道:“路喜那边可有什么新消息?”
“没有,陛下这段时间因为王吉的人命案寝食难安,御前伺候的人也都小心谨慎,加上惠妃的事情,路公公似乎有意回避。”司书跪在脚边轻捶小腿为她解乏。
“路公公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明日你把哥哥送来的紫玉珠串给他送过去,小心别让他人看见。”说完皇甫裕婉便进入梦乡。
晚些时候丽妃暴毙的消息已经传遍皇宫内院,内廷司负责善后工作自不必多说,倒是皇后第一时间哭丧起来,又把李隆基请到大仪殿说是要讨论大皇子的抚养事宜。
李隆基对丽妃的死并不在意,自尽也好省了自己想办法处置,看到皇后悲痛不已李隆基不耐烦的说道:“皇后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这么哭哭啼啼想什么样子。”
皇后只能住了嘴,抹掉眼泪说道:“陛下息怒,臣妾只是可怜丽妃妹妹,年纪轻轻有什么想不开,非要……”
“她做过什么自己清楚,你又何必在这为她神伤。”李隆基一句话堵的皇后再说不出什么,他又问道:“今日是何事请朕过来?”
皇后连忙回话道:“丽妃暴毙,大皇子尚未成年,需要有人照料,臣妾想把他接到大仪殿来。”
皇后是皇子们的嫡母,照顾已故嫔妃的孩子不算什么大事,皇后是怕人在背后议论才请示李隆基,可在李隆基看来实在是无能的表现,他起身一边离开一边说:“这事你做主就好了,还用来问朕?”
皇后无故被训自然是委屈,可她不知此刻已成为众矢之的。
武落蘅虽远在香水榭,不过消息却很灵通,只是传消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姚玉。
“姐姐,也算讨回了公道,只是便宜了那女人,还以妃位下葬。”姚玉帮武落蘅正在研墨,说到激动时手下的力道不免大了些,墨汁飞溅出来。
武落蘅的笔悬在空中,淡定的说:“人都死了还计较什么。”
姚玉叹了口气,小声说道:“不过她也真够冤枉的,平白无故的暴毙,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拱手让人。”
武落蘅转头好奇的问:“什么意思?”
姚玉放下手中的墨块,把她拉到一旁,轻声说道:“皇后已经将大皇子接到自己宫中,这算什么,姐姐难道不明白吗?”
武落蘅与皇后接触不深,不过每次见她都是一副和善软绵的样子,不过想想电视剧里那些狠毒的妇人不都是表面贤良淑德,背地里却是阴险狡诈,她不去害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皇后也许就是幕后黑手。
想到这里武落蘅若有所思的问:“就算如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度日便罢了。”
“姐姐这样想,别人未必如此,我知道姐姐不爱惹是非,不过还是要警惕些才好。”姚玉也是担心武落蘅,如此不在意,难免会被人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