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落蘅听说大将军府深夜被抢劫,便知道此事定是李隆基的作品,用过早膳后到了凉月轩,还未走近便听到一大汉的笑声,她笑说道:“昨夜为民除害的英雄果然是胡大当家。”
李隆基与胡大当家并排而坐,两人一早便饮酒吃肉好不热闹,见武落蘅前来,胡大当家连连招手道:“夫人快来,我正与王爷学那大将军趴地啃屎的样子,你也来乐呵乐呵。”
“胡大当家好威武,一出马竟将整个将军府闹的鸡犬不宁,损失惨重呀。”武落蘅坐于李隆基的右下手,丫鬟将准备好的隐几和茶点端了上来,而后又退去。
胡大当家摇摇手说:“那里,是王爷神机妙算,我们依计行事罢了。”
武落蘅偷笑着看向李隆基,他越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越说明运筹帷幄,只是她又一点担心,“这事必定要闹的满城风雨,胡大当家此刻还在城中会不会有危险?”
李隆基轻描淡写的说:“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何况十六卫均是我的兄弟,如何追查此事他们当然知道。”
胡大当家举起一杯酒,佩服的说:“今日小弟才算真正见识过王爷的手段,佩服。”
李隆基回礼道:“胡大哥客气了,之前有意隐瞒也是不想给寨中兄弟惹麻烦,如今还要劳苦你们为我跑一趟,实在是愧疚。”
胡大当家连忙拦道:“哎,王爷休要这么说,这次我们也是收获颇丰,看来这个年能过得红火喽。”
二人相视一笑,又饮下一杯酒后,胡大当家起身告辞,说是要把财物尽快转移,带着兄弟们撤回山上。
待他走后武落蘅拱手称赞道:“王爷果然是好计谋,我不过是请您救出陈御医谁知您能掀了大将军府,佩服佩服。”
李隆基大笑道:“夫人怎么突然粗犷起来,竟像个男人般说话。”
“都说时势造英雄,既然王爷要有所作为,我也不能一直扮演娇滴滴的美娇娘呀。”武落蘅心想,这次李隆基的处事风格与以往大不相同,难道他已经准备夺位了?
李隆基审视着她,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问起,还是说自己即使不说她也能明白。
“王爷,陈御医求见。”姜成带着陈御医进来,李隆基点头请他进来坐下。
陈御医跪在一侧磕头感谢,“多谢王爷夫人出手相救,臣定当结草衔环以报此恩。”
李隆基上前扶他起来,谦逊有礼回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不知陈御医前来所为何事?”
陈御医拍着脑袋自责道:“瞧我,差点把正事忘了,王爷,太后要毒害你们父子呀。”
武落蘅与李隆基同时惊讶的看向陈御医,他们虽有预料,只没想到韦后这么急于下手,便让陈御医将事情原委说明。
陈御医被软禁在大将军府时,每日会定时给韦幻伦请脉,前一日他正到书房外等候入内,听到韦幻伦与一宫人讨论要在除夕夜宴上毒杀相王和临淄王,他们还密谋要将皇帝以有刺客为由保护起来,实则是软禁。
“看来他们早有预谋,难怪除夕夜宴要变换羽林军值夜班次,她是怕何子曦坏了他们的大事。”李隆基先前还在奇怪,原本应守在殿外的玉虎卫队怎么会被调到后宫巡逻。
武落蘅大惊失色的说道:“那王爷派人毁了大将军府会不会逼他们提前动手?”
这一句到提醒李隆基,他的府上自然安全,只是相王那里怕会有意外,“婠婠,可能要你跑一趟了,别人我是放心不下的。”
“好,我回去准备一下,即刻入相王府,陪在父王身边。”武落蘅离开后,李隆基请来左相等人,连夜商讨对策。
事情大致说清后,李隆基问众人:“各位有何看法?”
左相还在深思熟虑中,何昇先开口说:“王爷韦后之心已经明了,为了大唐江山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呀,这等妖后要尽早出手呀。”
李隆基见鲁远迟迟不发表意见,便问道:“左相是否有不同考虑?”
鲁远摇摇头,坚定地说:“臣很是赞同何中书之言,早些时候我便表态当今陛下并非天命所归,诛杀妖后更是当务之急,只是我担心一个人。”
李隆基不明的问:“何人?”
“镇国太平公主。”鲁远直言不讳的说道:“当初先帝遗诏,我等均疑心造假,只有镇国太平公主深信不疑,老臣担心她也与韦后有所联系。”
何昇点头说道:“左相思虑周全,当年太子被陷害一事,臣受临淄王所托一直在暗中追查,的确是上官婉儿在背后怂恿教唆,韦后迫不得已放弃上官婉儿,判她流放,身边缺少支持,而镇国太平公主与韦后年幼相交,说不定会暗中支持。”
李隆基到有不同看法,毕竟姑母知道了武落蘅之事后,并未告与韦后,这一点就说明她们并非全无嫌隙,只是新帝登基之事姑母又的确参与其中,看来自己要先去试探一番方能行事。
“各位,镇国太平公主那里,我会亲自去一趟,若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当然甚好,若不能……”他心中念及旧情对太平公主断然不会做出决狠之事。
“王爷,既然决定行事,要不要告知相王,也可多一份力量?”鲁远提议道。
李隆基断然回绝,“父王闲游已久,此等血雨腥风之事恐为他徒增烦恼,做儿子的不能为他解忧去烦已是不孝,又怎能将他老人家卷入此等危难时刻。”
腊月二十九,李隆基独自一人到太平公主府请安,公主笑脸相迎见他面色凝重,心中甚是疑惑,便问:“眼看明天就是除夕,三郎怎么到我府上了?”
李隆基进了正厅并无多言,见此状公主身边服侍之人一同退下,只留姑侄二人。
他一掀长衫跪在地上,匍匐磕头行礼,太平公主也收起笑容,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姑母,三郎有罪。”
太平公主将他扶起,关爱的看着他说:“三郎这是何意?”
李隆基悲怆的说:“三郎为保父子性命,明日要在崇德殿清君侧。”
太平公主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所措的问:“究竟是何事,你细细说与我听。”
李隆基见她这个样子似乎并不知情,便把陈御医所说及商议之事,挑挑拣拣避重就轻说了一遍,听后太平公主震惊后退,不敢相信的说:“太后,怎会如此,她并未做过伤害皇嗣的事情呀。”
李隆基从怀中掏出武落蘅与韦后来往书信,与凤钗一并交与太平公主,上面所写皆是韦后预谋加害临淄王的话语,又将撤职一事说明。
“韦后还曾授意武夫人,要用相克食膳积攒我体内毒素,以便万无一失。”太平公主接过书信,眉头紧锁,事实已在眼前容不得她半点怀疑。
良久,她才叹气道:“韦姐姐已不是当初的韦姐姐了,看来我们的情分果然疏远。”
而后她转头问道:“三郎准备如何。”
李隆基拱手说道:“俱以准备完成,今日来特向姑母请罪,明日之事我无悔。”
太平公主点点头,似乎同意他的做法,不过神情悲伤,喃喃的说道:“你去办吧,若她伏法可否留她一条活路?”
李隆基从未见过太平公主如此落寞,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既然她开口了自己也不能驳了面子,便说道:“三郎只为大唐江山不落入奸人手中,明日还需姑母主持大局。”
太平公主坐在席上轻轻摆手,甚是疲倦的说:“只愿你们一切平安便好。”
李隆基从公主府出来后,叮嘱姜成密切关注府中动向,毕竟事关重大。
太平公主待李隆基走后,唤来随身侍女,一同到相王府上。
“皇妹许久不来我这里啦,今日怎么闲来无事想起来看我了?”李旦正在内室听曲,武落蘅这几日都在府上伺候,寸步不离。
太平公主见李旦轻松愉悦,想来李隆基所谋之事并没有告诉他,自己也不便多说,便问候道:“前几日听说皇兄身体欠安,不知今日可好一些?”
李旦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沉吟了一下看向武落蘅,她倒是机灵回话道:“只是风寒,先下已无大碍。”
“对对对,风寒,已经没事了,还劳皇妹惦记着。”李旦不在乎的说。
太平公主点点头,心中暗想,这三郎的武夫人也不是个平庸之辈,难怪他如此珍爱,“皇兄,明日除夕夜宴你虽身体不适却不能告假,我担心你的安危,特意从我府上挑选了几名得力侍卫,明日让他们守在你身边吧。”
这话说的若隐若现,李旦当然听不懂,不过武落蘅已经了然于心,将茶递到李旦刚刚举起的手边,打断了他想要拒绝之意。
晚些时候,武落蘅将此消息传回临淄王府,李隆基心知这是太平公主有意要保护父王的举措,心中稍有宽慰。
入夜,北风渐起,天边一片乌云压过,眼看是要下雪了,武落蘅站在廊下忧心忡忡,而李隆基此刻也无法入眠,明日就是他们改写历史的时刻,成败是李隆基所担心,而过程中有何危险却是武落蘅无法得知。纵然结局已定,可要付出何种代价却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