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夜,韦后才刚刚睡下,杨昀从大仪殿走出的时候,天边已经发白,他若无其事的在石子路上行走,冷不丁被一人拉住,吓出一身冷汗。
安乐公主按宫规无旨不能留宿宫中,不过现在已无人会追究此事,她在大仪殿的偏殿休息,将韦后与他的对话全部听去,对之后二人的欢歌笑语更是不满。
“你生的如此美貌,怎会忍心糟蹋?”安乐公主用食指在杨昀的脸上轻轻滑过,身体慢慢的靠近。
杨昀整日在韦后身边深知这对母女的个性,而他又是个左右逢源的圆滑之人,自然明白此话中的含义,笑着说道:“臣不过是落花之命,得皇后娘娘和公主怜爱,已是三世修来的福气,怎能说是糟蹋。”
安乐公主的手从脸颊一直游走到胸前,而后直下入内,将那物玩弄于掌心之中,表面却异常冷静的说:“若有一日我入住宫中,定让你夜夜笙歌,享尽荣华富贵。”
杨昀面色潮红,微微一笑,“等候公主佳音。”
皇帝驾崩的消息已经传遍东都洛阳,各地藩王也陆续接到消息,不过那都是后话,而现在对于韦后来说当务之急便是让温王登基,自己可名正言顺的参与朝政。
这一日朝堂之上,韦后坐于珠帘后,听下站群臣讨论新皇登基之事。自己是越听越气,只能轻咳一声,让他们暂且打住,问道:“新皇人选乃先皇谕旨亲立,就算他资质平平,也是天命所归,众位卿家不必再议。”
“太后娘娘所言正是,既然新皇未涉足过朝政,那我等理应选出贤能之才辅佐,而不是在这里讨论新皇是否能当大任。”韦幻伦站在前排高声说道,韦后心中自是欢喜,毕竟前几日自己已和兄长说好,要让她不止是听政。
中书令何昇上前一步说道:“臣以为,左相德高望重,任人唯贤,是群臣之表率,能当此重任,臣推选他为首辅。”
韦后心中暗叫不好,便发出声响提醒韦幻伦,谁知对方并没有否定,只是附和道:“左相担任首辅一职无可非议,不过朝政之事,并非文臣都可处理,理应文武协作才是。”此言之意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韦幻伦平日行经群臣都看在眼里,没有征战沙场之功,却整日以大将军自居,只会拥兵自重,哪里有辅政谋略。
见众人不接话,他只能给之前联络好的朝臣使眼色,谁知对方皆是胆小怕事之人,都不愿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大将军,气的韦幻伦直跺脚小声说道:“都是群上不得台面的人。”
韦后眼见局势并未按照自己所想进展,心中焦急,便故意咳嗽道:“本宫近日悲伤过度,身体欠佳,近日议事就到这里,酌礼部尽快确定新帝登基之日,准备登基大典一应事务。”
说完韦后便离开了,在下朝臣也不欢而散,回到凌烟阁后,她的大发脾气,将殿内物品砸了个稀碎。
安乐公主得知韦后这么早就下朝归来,心想定是辅政之事突生枝节,便到凌烟阁一探究竟,刚一入宫门就看到散落满地的物品,和跪了一地宫人,心中窃喜。
“母后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呀,小心伤身。”她走到韦后身旁,为她顺气。
可韦后并未消气,反而恶狠狠的说:“你那个愚蠢的舅舅,他还真以为自己大权在握,要不是我从中周旋,他大将军的称号早就被先皇夺去,今日居然想伙同左相一起辅政,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安乐公主眼睛一转,吃惊的问:“那舅舅可成功了?”
“我呸……他能成功,简直是笑话,也不知从哪找来几个没胆的鼠辈,在大殿上丢尽了脸面。”韦后骂骂咧咧的时候,安乐公主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陷入沉思,想到昨日在大将军府中宴饮时,那几个人明明都对舅舅俯首称臣,原来都是花言巧语罢了,自己本想利用舅舅的权利逐渐替代母后,没想到也是指望不上。
韦后见她想的出神,转身说道:“你在想什么?”
“啊,没有呀,母后。”安乐公主连忙收回心思,假笑着说,“兴许是朝堂上有什么变数,舅舅才临时改口,想要迷惑他人。”
韦后心想:现在朝局不稳,我还要依靠哥哥,只能低声下气些,哄他支持自己。
母女说话的时候,韩才已让宫人将杂物收拾妥当,缓步上前说道:“禀太后娘娘,温王前来领旨谢恩啦。”
韦后端坐在上,安乐公主则站在一旁,温王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怯懦的行礼后说:“儿臣谢母后垂爱之意,今后定竭尽全力报答母后。”
韦后笑眯眯的伸手说道:“我儿快快请起,何须如此大礼。”
还不等韩才上前,安乐公主已然将李重茂扶起,故作天真的说:“哥哥可用了午膳?现已入冬,哥哥怎么不穿大氅?冻坏了可还了得?”
李重茂自知道自己将要登基那日起,就天天提心吊胆,因为他知道这样的生活并不属于他,只是有人要强加于他罢了,再想到自己父王的死因更是不寒而栗。
他连忙对安乐公主说道:“多谢皇妹关心,我虽身体虚弱不过好在外衣厚实,大氅过于厚重我不习惯常穿。”
韦后坐在上面冷笑一声,说道:“安乐你先退下,我与温王还有要事相商。”
安乐公主本想拉进一下自己与未来皇帝的关系,没想到又被母后阻止,心中不悦但面子上还不能发作,只好不情愿的退下。
散朝之后,几位朝廷重臣齐聚相王府,李隆基此刻正好与父王弹琴赏谱,听说左相携几位大人过府一叙,心中奇怪,不敢怠慢,请他们到议事厅暂等。
“诸位大人,怎么今日到我这闲人王府中来呀?”李旦从小便是个玩乐公子,李显登基后,更是领了闲职,整日遛鸟逗狗,赏曲观舞。若不是他为皇家血脉,恐怕朝臣也不会来此。
“相王,我等前来想与相王共谋大事。”鲁远上前一鞠躬,面露愁容。
李隆基跟在父王身后,虽在朝中没有职位,不过消息早已入耳,相王还一脸茫然的时候,他已问道:“左相可是说辅臣之事?”
鲁远与众人大惊,连连佩服道:“临淄王果然是聪慧过人,未在朝堂之上却能洞悉朝廷之事。”
李隆基摆摆手,扶李旦坐下后,又请众人落座,谦虚的说:“温王从未涉足朝政,刚一开始必定要设辅臣,太后断不会允许他人分权,我看这辅臣的名单不好拟呀。”
何昇叹气道:“莫说辅臣名单,我看那扇珠帘早晚要撤。”
鲁远跟着附和道:“相王,而今朝中局势,是否似曾相识?有人要效仿则天皇后呀。”
李旦一向怕事,虽然心中明白他是何意,但表面依旧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甚至笑呵呵的说:“我看皇嫂不是那么阴狠毒来之人吧。”
李隆基轻咳了一声,提醒相王慎言,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心中明了,相王也不能依靠呀。
李旦以身体欠安之由请各位回去,李隆基一路相送到王府门口,鲁远实在不甘心,临行前对他说:“临淄王,江山虽是皇家的,但也是百姓的,我们尚且可以躲进大宅不闻窗外事,可他们却不行,说句放肆的话,温王的性子实在太过软弱了些,难堪重任呀。”
李隆基若有所思,伸手请他上了马车,却不多说一句。
三日后新帝登基事由安排妥当,定于腊月十八举行登基大典,由鲁远,韦幻伦辅政,太后垂帘听政。
虽未能实现参政,不过新帝对太后倒是唯命是从,这让韦后很是高兴,她甚至在想终有一日可以让新帝禅位于她。
“母后,典礼已毕,今日您辛苦了。”安乐公主这段时日都在宫中伺候,美其名曰是陪伴太后,实则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韦后现在的心思都在新帝登基和朝政上,对她也就放纵一些,累了一日她脱去凤冠华服躺在席上,气息缓慢的说:“你今日怎么还在宫中?”
“儿臣想多陪陪母后呀,况且年关将至,宫中也有许多琐事需要安排,母后现在寄心朝政,儿臣也想帮您分忧呀。”安乐公主一边帮韦后捏背一边说。
韦后冷笑一声,讽刺道:“你是个公主,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份才是。”
安乐公主翻了个白眼,勉强继续撒娇道:“母后此话不该说我,应该说说相王叔才是。”
“哦,相王那边又怎么了?”韦后知道自己近日疏忽了李隆基父子,他们如定时炸弹一般威胁着自己。
安乐公主俯身到她旁边,小声说道:“近日左相他们频繁出入相王府,而且还有传言说陛下身体羸弱又无子嗣,若有意外岂不置江山于危难,不如相王父子,子嗣连绵,还有甚者说要陛下过继临淄王的长子以稳社稷。”
这些话半真半假,不过是安乐的小心思,她想借韦后的手先铲除异己,而后自己便可以顺利成为继承人。
可对于韦后来说正中下怀,她一直都很担心,当初李显与李旦谁来继位朝臣们也是众说纷纭,若不是李显曾被立储,结局如何谁也说不好。
韦后翻身起来,按下决心,定要根除二人才能保证自己的地位,“安乐,新帝登基,今年的除夕夜宴一定要非比寻常才好,你与我要好好的计划一番。”
安乐点点头,略有深意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