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三日,太平公主便把李隆基请到府上,说是想让他指点一下府上乐师新谱的曲子,李隆基也不是个傻子,他堂堂临淄王怎会落得指点乐师的田地,定是太平公主有话要问他,所以一见面他便行了个大礼。
“不知三郎有何过错,要姑母亲自过问。”李隆基的开门见山,逼得太平公主也不好拐弯抹角。
她端坐席上,不苟言笑的问:“我且问你,你革职是怎么回事?可与你那位武夫人有关?”
李隆基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姑母怎会提起她来,莫不是从哪听来了闲言碎语?”他最怕的倒不是府内众人,而是韦后有所察觉,特让太平公主来试探。
太平公主一见他顾左右而言他,更是生气,“她做的好事我都已经知晓,你还要袒护到什么时候?”
李隆基沉默不语,细想之前种种并未有不妥,这段时日,韦后也照常与武落蘅飞鸽传书,也不见异样,太平公主此举何意呢,自己切不出声,静观其变。
太平见他不回话,想来是默许了,便恼火的说:“你贵为王爷,府上怎会有如此顽劣之妾?我时常对你说择妻娶妾都不可任性妄为,之前有个烟花之地出身的赵丽娇也就算了,怎么现在又来了个蛮横不讲理的武落蘅?”
定是府中有人向公主抱怨,否则她不会有如此评语,毕竟她都没有见过武落蘅,李隆基解释道:“姑母息怒,落蘅并非您口中蛮横之人,一切事情皆有起因,她虽有不稳妥之处,但也算是恪守本分,并非随意生事之人。”
太平公主听他这么说,更是觉得他已经深陷其中,招手让他近些,担忧的说:“她虽然自小生在宫中,我们却很少见面,听闻她性格爽朗,聪明伶俐,颇有母后年轻时的影子,本来这话我不应该说,不过,你皇祖母是如何步步为营,独得承宠,你虽没见过,也应该听说过,可不要把精力放错了地方。”
李隆基拱手应道:“多谢姑母提点,三郎定当紧记于心。”
太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作罢,“对了,再过几日便是吗芒种,我准备在公主府招待亲戚女眷,到时候让王妃带着你的夫人们一同前来。”
李隆基犹豫了一下,想要推辞,便说:“姑母一番好意怎能不来,只是武夫人她身怀有孕,恐怕扰了众位夫人的兴致,她还是在府中静养较好。”
太平公主有自己的打算,怎会因为他这几句便放弃,“我不过是请众位夫人来我府上游玩,趁着芒种节祭奠花神,又不会吃了她,瞧把你紧张的,你放心,我定会单独为她准备厅舍,膳食,不会亏待她。”
无法推辞,只好如此,回府后李隆基再三叮嘱,生怕武落蘅惹出事端。
芒种节那日,武落蘅,赵丽娇随王妃到公主府,其他人都在花园的八角仙台上赏花,闲聊,唯有武落蘅被侍女带到一处幽静之地,独自喝茶赏花。
不过这样倒是合了武落蘅的意思,她从一进府就看到各府女眷不是厚颜献媚就是阿谀奉承,进了内院更是有攀比之风,她站在其中很不自在,现在一个人坐着可是很舒服。
站在一旁的花眠气不过,小声嘟囔着:“什么意思嘛,把我们放在这里,这不是故意疏远吗?”
武落蘅美滋滋的说:“这里不是挺好,她们十几个人围着一株花,哪里是人看花,明明就是花看人,你瞧我这,花团锦簇,多漂亮。”
“夫人,你还真是心宽,她们互相嘘寒问暖,一团和气,咱们这冷冷清清,算怎么回事呀。”花眠撅着小嘴,不乐意的样子才是好笑。
武落蘅不在乎的说:“赏花当然要清净,花开一季,为的是努力绽放自己的美丽,那样吵闹如何能读懂她落败前的呐喊。”
“看来,武夫人也是个懂花之人。”太平公主从藤蔓后转过,金色衣裙更显雍容华贵。
武落蘅虽未见过太平公主,不过想来也只有她会知道自己是谁,便起身行礼,转坐于次座。
太平公主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样貌与则天皇后并不相似,难道是刚像她的母亲?“听说你身怀有孕,所以我特意准备了这么个地方,不知你可还喜欢?”
武落蘅紧记李隆基的叮嘱,不敢多言,只礼貌性的回话:“多谢公主照拂,此处甚好。”
她这个样子不像是会争宠的人,难道是王妃误解了?或是她心机过重,自己要好好的试一试她。想到这里太平公主亲切的说:“我听绿薰说,你善于驻颜术,不知是从哪里学到的?”
“额,这个。”武落蘅心想,她从小在宫中长大,是不是应该说和宫里人学的更加可信,便说:“是和宫里的人学的。”
“哦,那是御医还是宫女呢?”太平公主继续追问。
武落蘅咬着嘴唇暗想:这是一道选择题,对错几率相等,要如何回答呢,“是和宫女学的。”
太平公主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武落蘅忐忑不安的看着她。
太平公主拿起茶杯,轻啜一口,心中暗想:宫女怎会有通晓驻颜术之人,她为何有意隐瞒?待我再探探。
“如此说来,我竟不知道是谁,想我年幼之时,也有那么几个宫女颇会保养,难道是和她们学的?”
“是是是。”见对方给了答案,武落蘅还不紧着承认。
太平公主点头微笑,又问道:“你在宫中时住在哪里?”
“啊,那个,……”武落蘅对宫殿的名字和路线是背的滚瓜烂熟,可是李隆基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当时住在哪里呀。
太平犀利的眼神更让武落蘅紧张,手心都已经开始冒汗,“我想你应该是和我母后同居长乐殿吧。”
武落蘅猛劲点头,不自主的松了口气,太平公主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可是对此她并没有察觉。
“姑母。”李隆基的到来无疑对武落蘅来说是及时雨,她欣喜的眨眼,而李隆基也不顾太平公主是否应允,直接坐到武落蘅的身边。
如此堂而皇之的保护,太平公主心中的疑云更重,不过她要问的已经得到答案,便笑着说:“你来的正好,我外面还有客人,也不便多陪,你就替我陪着武夫人吧。”
二人一同起身,恭送太平公主,转过树林,太平停下脚步对身边侍女说:“你去派个可靠的人查一查这个武落蘅,想要在我面前搞鬼,她还嫩点。”
“是,公主发现什么不妥了吗?”侍女见刚才她们聊得挺好,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太平公主侧身解释道:“长乐宫是母后与父皇承欢之处,怎会让她住在那里,更何况东都太极宫中并未有此宫。”原来,太平公主故意用长安城中的宫殿名试探武落蘅,谁知她果然掉入陷阱,要怪只能怪当代电视剧比教科书更受少女喜欢,里面乱用的宫殿名迷惑了武落蘅。
太平公主走后,一直精神紧绷的武落蘅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身体一下倒在李隆基怀里,吓得他连忙问:“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身心俱疲呀,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跪的腿都麻了,一动不敢动呀,这个太平公主一点都不像电视里面演的可爱。”武落蘅揉着大腿,抱怨着。
“姑母平日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说了关于你的事情。”李隆基一边帮她揉腿,一边说道,“若是别人还好,我只担心是宫中那位,对你起了疑心。”
武落蘅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任何破绽,她躺在李隆基怀中说:“可是从书信中看,并未发现起疑的痕迹,她还让我多盯着你的动向,另外让我在外多和大将军联络。”
“你是说骁勇大将军韦伦幻?”李隆基诧异的问。
武落蘅点点头,信上所说应该就是这个人,因是一早出发前接到的信,还未来的及告知李隆基。
“夫人,有位女眷向咱们这边过来了。”花眠在李隆基来后就识相的退到外围,见有人过来才来回话。
李隆基使了个眼色,自己不动声色的躲进灌木后面,那女子进到亭中并未发现他人便行礼道:“武夫人安好。”
“恩,这位夫人是?”武落蘅站起来回礼,请她入座,又换了新的茶杯,烧上新水准备泡茶。
来人正是韦伦幻的小妾姜红,看上去年纪和武落蘅差不多,样貌还算娇媚,“我家老爷听说夫人有孕在身,特意让我带来安胎药丸,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武落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解的问:“你叫老爷为什么要给我送安胎药?”素不相识就送人药丸,这是什么道理。
姜红探过身子来,小声说道:“这是韦……大人的一片心意,还请夫人手下。”说完又轻轻拍了两下药盒,看来里面定有玄机。
武落蘅点点头,感谢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还请夫人代我多谢韦大人,等他日定登门道谢。”
姜红又坐着说了会话方才离开,李隆基在后面听得清楚,看得仔细,也不用武落蘅多言,自行拿起药盒,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安胎药,而是一张字条,上面写道:二十五,华婷芳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