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拨面之日到李隆基龙门山出游间隔五日,三位夫人都曾派丫鬟出去办事。张氏夫人当日派丫鬟出伏说是到药铺抓些驱寒除湿的汤药,而后又在三日后派丫鬟到脂粉店买了些青黛,只是丫鬟中途失踪了半个时辰,非常可疑。
赵氏夫人只在三日后出府到娘家半日,是因为父亲身染风疾回家探望,虽无可以不过在赵家做过什么盯梢之人无法得知,问过身边丫鬟都只说一直在外院伺候,里面的事一概不知。
武夫人的丫鬟在昨日去了一趟布庄,去取早些时候李隆基为她家夫人订购的貂皮,一去一回只用了短短的三炷香时间,现在看是最无可疑之人。
今日正是李隆基准备去龙门山的日子,一早闫凌静就被接入府中,大包小包的装上马车,而后又大张旗鼓的随李隆基出了城,王府上下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走了一天才到山下,舟车劳顿闫凌静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拆了骨头一般,坐在路旁的石头上捶打着腰背。
此时一位彪形大汉突然从密林中钻出,吓得闫凌静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对方应该是认识李隆基,不过并没有行礼而是用手直接拍打他的肩膀,大大咧咧的说:“李兄,我听小的说发现山下来了车队,不赶快前行反而停在这休息就知道是你。”
“胡大哥,别来无恙!”李隆基也拱手作揖,不拘小节的说道,“我想着该入冬了,先给山上的兄弟们送些米粮冬衣。”
“哎,你真是太客气了,走咱们寨内说话。”大汉与李隆基携手上山,闫凌静也跟在后面,山下的包裹自然有人去抗不用他们担心。
龙门山上有降龙寨,原本是一些逃难至此的灾民,而后因为生计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不过自三年前寨中出了位胡大当家后,这批游民便有了寨规,小民小户不劫,老幼妇孺不劫,生意买卖不劫,这么看来他们也是有原则的选择一些贪官污吏,可又是怎么和李隆基认识的呢?闫凌静带着疑问坐在二人身边,仔细观察。
胡大当家浓眉大眼,体毛繁密,一身皮革装扮倒有点武师的架势,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底气十足,毫不忌讳,左手拿着陶碗,右手把坛中的黄酒倒入李隆基面前的碗中,“你难得过来,咱们不醉不归。”
“胡大哥,小弟今日过来除了给兄弟们带些用品外,还有一事相求。”李隆基眉头紧锁,有些为难。
胡大当家毫不在意,挥挥手说:“有什么吩咐你就直说,兄弟一定办到。”
李隆基叹了口气说道:“家门不幸,这段时间我一直觉得被人监视,行事格外谨慎,果然让我发现是我府上的枕边人伙同外人要加害与我,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出风去会到龙门山来,想引他们到此,以绝后患。”最后这四个字是闫凌静没有想到的,她从未想过找到内奸要如何处置,若是她大概就是从此绝交,老死不相往来罢了,以绝后患要如何做到呢?
深夜她难以入睡,翻来覆去后起身到院中望天,山上的温度更冷一些,她只穿了一件棉单衣,身体不禁发抖起来,一双手将温暖的外罩披在她的身上。
“这么冷怎么不多穿一件?”李隆基没了外罩看上去比她穿的还单薄。
闫凌静心中困惑,不禁问道:“如果她真的来了,你准备怎么做?”
李隆基其实也是因为说不着才决定出来走走的,他嘴上说着以除后患,可是心里却是拒绝的,无论谁来都是他不愿看到的,“我不能把这么危险的人留在身边。”这是他心中唯一确定的事情。
“李兄,有消息了!”胡大当家身后跟着个哨兵模样的男人,他描述了一下自己看到的情景,虽然看不清来人是谁不过能确定的是她并不熟悉龙门山,跌跌撞撞只走到了半山腰,“现在怎么办?”胡大当家询问道。
李隆基犹豫了一下,请求道:“不要让兄弟们阻拦,还请胡大哥陪我演出戏。”
夜深人静,李隆基与胡大当家围坐在火炉旁,二人手拿一张羊皮正在谋划着什么,站在门外依稀听到,“把我们的人都集合到这里,等我消息然后从这三门冲进来。”
“他们装备齐全我们如何抵抗?”“放心,我早有准备。”
门外偷听之人心为所动,一个闪身躲进了黑暗之处,只是她并不知道,降龙寨各处暗哨皆在树上,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眼中。只见她偷偷摸摸的跑到空旷无人之处,从怀中掏出一只信鸽放了出去,转身准备下山。
突然眼前两个黑影挡住去路,仔细一看原来是李隆基和胡大当家,这可把黑衣人吓得不轻,虽然蒙着面,还是有意躲避李隆基的眼神,正当有人靠近的时候,她抽出腰中匕首,刺退来人,而后一条绸带从袖口飞出,一端挂在临近的树枝上将她带起,飞入树冠。这让李隆基没有想到,他身边的夫人居然会武功。
一行人追在身后,眼见她跳入侧院,胡大当家轻松的说:“她不认识这里的路,自己进了死胡同还不知道,待我把她捉来。”说完闪身进入,而李隆基心中一惊,这是闫凌静暂居的地方,“糟糕。”
果然待他们进入时,黑衣人已经劫持了闫凌静,正在和其他人对峙,她不说话只是用刀抵住闫凌静的脖子,自己躲在身后紧靠着墙。
“你跑不了的,把刀放下。”李隆基呵斥道,可对方并不这么认为,只控制住闫凌静沿着墙边向门口移动。
其他人步步紧逼,黑衣人将闫凌静的脖子划了个口子以作警示,李隆基只得大喊道:“都退出去,让她走。”
放她离开只是缓兵之计,李隆基想再找机会夺其武器,黑衣人对降龙寨地形不熟,几次都走入死胡同,来来回回已经有些疲惫,这一次又退到悬崖边上,李隆基劝说道:“你已经无路可逃,还是束手就擒吧。”他们慢慢靠近,黑衣人也慌了神,脚下一空身体向后仰去,闫凌静本就吓得双腿发软,被她一拉更是一同下落,难道就要命丧于此?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大手拉住了她,可是于此同时她的左脚也被拽住,李隆基青筋凸起,一只手死死的拉住她,只是一人力量要拉住两个人明显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努力保证二人缓慢下坠,只可惜还不等其他人反应,他所踩的石头突然移动,三个人跟着大石一同滚落。
一阵土烟飘起后,胡大当家才站到悬崖边上,焦急的观望,只是夜深月昏,根本看不清楚下面的情况,只得留下几人守候,待明日天明再来寻找。
另一边,三人落下时李隆基担心闫凌静再受伤害便用力抱住她,一同滚下,双双昏迷,而那黑衣人却被大石压住慢慢失去了气息。
天空已经发白,李隆基先醒了过来,除了擦伤其他到无大碍,四肢关节都能活动自如,他连忙检查躺在一旁的闫凌静,身上也是多处擦伤,小腿血流不止,他听到有水流的声音,寻找之下看到不远处有条小溪,自己艰难战起,挪步到溪水边用双手拘了一捧水来清洗她的伤口,而后又撕下衣角帮她包扎。
“聆言,聆言,醒醒。”他轻声呼唤着,直到闫凌静睁开眼睛,听到她说:“几点了,是不是要去上学了?”
“什么上学,快起来,让我看看你的伤。”李隆基关心查看,闫凌静只觉得小腿疼痛,无法站立,其他还好。
两人处理好伤口后才想起昨夜的黑衣人,就在不远处已经气绝身亡,闫凌静拉着李隆基的胳膊一瘸一拐的也凑上前去,小声问道:“她已经死了吗?”
“是。”李隆基缓慢蹲下,将那人脸上的面纱拿到不禁惊叹道:“是她!”
闫凌静对三位夫人都不熟悉,所以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大叫道:“是武夫人?怎么会是她?”
李隆基的表情已经凝固,他也很想知道怎么会是她,难道是武三思安插在他身边的?可是武落蘅自小在宫中长大应该与他的接触不多,怎么会是内奸?不过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也容不得他怀疑。
“走吧。”他站起来冷冷的说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扶着闫凌静离开,山路崎岖,他们想沿着溪水向下走一定能找到出去的路,可是闫凌静的腿根本用不了力,走了没有500米她已经大汗淋漓,疼痛难忍了。
李隆基忽然蹲下身子,拍着肩膀说:“上来吧,我背你。”
闫凌静虽然不好意思,但是又怕自己拖累了他,只好乖乖的爬了上去,李隆基缓缓前行,沉默许久后自言自语道:“我与她自小就在宫中认识,那时候她机灵好动总想着偷偷溜出宫去玩耍,虽然在宫中长大她却渴望自由,这是我最欣赏她的地方,不愿被拘束。”他的语气中带着悲伤,眼睛已然湿润,闫凌静还以为他是冷血动物,原来他只是在强忍。
他颤抖着停在原地,闫凌静站稳后轻轻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节哀。”
李隆基摇摇头叹气道:“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有句古诗说的好,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人与人之间最难保留的就是当初的美好。”闫凌静的一番话倒是打开了李隆基的心结,人总会变,谁也不能强求,想到这里他不免唉声叹气道:“昨日之事不能求,今日之事莫伤悲。”转头看向她,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粉嫩圆润,那双清澈的眼睛更是让人忘记忧愁,不知不觉间,两个人面对面的靠近,动情之时更动人。
闫凌静已经深陷在这温柔的双唇中无法自拔。为了爱她更想留在这里,陪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