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凌静没想到自己的计策却为李隆基招来更大的灾祸,韩才回宫后不出半日圣旨便送到王府,定于八月十五中秋节那日,殿前献舞。距离今日只有十天,李隆基谱曲容易只是编舞他并不在行,又是男女同舞更是难上加难。
“你做曲,编舞的事交给我,怎么说也是我的注意,不能让你白受灾。”见闫凌静挺身而出,他自是开心,但又恐连累了她,心中犹豫不决。
“眼下也没有他法,只能如此。”最终李隆基还是妥协,为保王府安危只能如此。
谱曲倒是快,李隆基只用了一晚上便写成,第二日让乐师练习半日就让人去请闫凌静过来,一曲听罢,她眉头紧锁不住的摇头,“这曲子太过阴柔,女人舞蹈还行,加入男人就有点不伦不类,何况我今日上午去练武场看过,你的府兵多是武将出身,一身的肌肉刚强有余阴柔不足,根本跳不了舞。”
李隆基询问道:“那从家丁中挑选可行?”
闫凌静又摇了摇头,否定道:“那个公公已见过府兵的样子,若换了纤瘦的家丁会引起怀疑。”李隆基点头同意,没想到她如此谨慎细致,自己也不能大意。
两人又在一起修修改改,直到深夜才初版完成,闫凌静对音乐还是比较有想法,只是古代的曲谱都是用文字写成,什么宫商角徵羽虽然和五线谱相对应但真是运用起来还是困难,她只能听乐师演奏完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如何改正还需李隆基执笔,所以修改的时间较长。
“终于弄好了!”乐师们起身离开,闫凌静直接躺在地席上,揉着太阳穴。李隆基虽也疲累,见她如此便起身出去,少时复又回来,手里端着两碗热气滕滕的面糊放在案几上,招呼她起来同食。
闫凌静打眼一瞧,白面糊糊有什么好吃,奈何自己肚中饿得咕咕作响,只好端起勉强吃了一口,没想到这并非面糊而是菱角粉,里面还有瓜子仁和山楂屑,实在好吃,两三口便喝了个精光,李隆基看到笑说:“别着急,还有,我再给你盛一碗。”说罢拿起她的空碗又走了出去,闫凌静两碗下肚已有饱意,挥手问道:“这菱角粉还挺好吃,你从哪买的?”
李隆基一手托着碗一手搅晃着,回忆道:“记得年少的时候,父王不受喜爱,被送到杞县,那里三年干旱三年洪水,根本没有吃食,我们就在干涸了的水塘中挖菱角,磨成粉,每一餐喝一碗,以此果腹。”
吃的好好的怎么忆苦思甜起来,闫凌静沉默不语,李隆基只当她也是心事重重,继续说道:“现在叔王登基,本以为李唐江山恢复,可以造福百姓,没想到还有韦后当道,太子惨死,忠肝义胆之士皆命丧黄泉,若有一日我能匡扶社稷必定牢记百姓苦楚。”
闫凌静嘀咕道:“你当然能了,不然开元盛世谁创造呀。”
李隆基突然紧握她的双手,满眼期待的说:“他们都说我痴人说梦,唯有你如此坚定,果然我视你为知己,不错,不知你可愿意随侍我左右,同与我围炉夜话。”
闫凌静虽听不太明白,但随侍她还是懂的,之前在曼妙亭的时候花娘就经常劝那些被达官显贵看上的姑娘去做什么随侍,说是机会成熟也能当个小妾之类,她对李隆基的才学很是欣赏,可还没有到能委身跟随的地步,于是抽手反驳道:“既然是朋友为什么要我随侍,不是应该平等相交,我是绝对不会做小妾。”
李隆基低头沉吟,愁眉不展,他有些曲解她的意思,以为她是想做正室,可是自己已经有正妃王氏,对方算是同甘共苦过来的糟糠之妻,断不能休掉。
闫凌静见他发呆,便悄悄溜走,趁着夜色回到伊兰居,秋风渐起,她关上房门发觉莺莺把被子踢到地上,为她盖好后,觉得刚吃完东西躺下也睡不着,便上楼想要吹吹风。
一个人站在栏杆边上,心里想着:‘这次危机过后,我一定不能再留下来,那个比干庙是我来的地方,一定能让我回去,还是守在周围比较稳妥。’
“你回来了,也不睡觉,站在这发什么呆?”周惗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她打着哈欠靠在闫凌静的身上。
“你睡下了又起来,跑到这又做什么?”闫凌静也将身体依偎在对方身上,心里忧闷难以抒发。
周惗最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从进府的第一天就看出李隆基对闫凌静的情意,也许身为局中人自己不得知,在她看来哪个王爷会对一个舞女照顾的无微不至,就算是忠臣之女也不过好吃好喝养着便好,何必亲力亲为,“李公子对你也算是用情至深,你为何要如此拒人千里?苦了自己。”
“用情至深?我看你是不会明白,在我们那里用情至深可不是让对方做自己府中不知是第几个的小妾,一夫一妻平等相待,共同生活相扶,什么伺候,随侍简直就是侮辱人。”不知为何自己越说越气,明明就不在乎怎么还以理据争起来?
周惗诧异的看着她,站在对面低头思索,“你们那里?大唐还有这样的地方?”
闫凌静说的当然不是古代,这样迂腐封建的社会,她无意间看到李隆基站在院中向这边望来,不由红了脸,闪身进去,留下周惗不知所措。
乐曲已成,下面就是编舞,在此之前她们要挑选舞者。虽然李隆基让府兵在练武场集合,但大家心中都不愿意,从没听说过有男子跳舞,男儿不在沙场抛头颅洒热血,却在这里扭屁股练下腰,在他们看来简直丢人。
三人从府兵中选出十五人,各带五人先练习一些基本功和熟悉韵律,午饭之后,便让他们自己练习,闫凌静把主要舞蹈还是放在女生部分,一来男人只做陪衬就不用要求舞技,二来她准备排练鼓舞,动作简单短时间更好记住。
闫凌静先自己演示一遍,然后又把动作要领教给其他二人,三个人经过曼妙亭的训练自然不在话下,只用了两个时辰已经像模像样,时间紧迫她们也顾不得休息,胡乱吃了点糕点又来到练武场,准备和其他人合练一次,谁知练武场空无一人,闫凌静询问一旁的丫鬟才知道,那十五人都觉男人跳舞是件可耻之事,纷纷放弃已经回到侧院休息去了。
闫凌静心火升起,气势汹汹的奔向侧院,周惗怕她镇不住府兵,只让莺莺跟着劝说一下,自己连忙跑到书房去请救兵,此刻李隆基正和何子曦商议殿前献舞之事若有意外如何处理,见周惗慌张跑来说清事由,便随她一同赶往侧院。
再说另一边,闫凌静冲进侧院,听到有声音从屋内传出,便站在窗边细听。一府兵坐在炕沿边上,撅着嘴不满的说道:“我们虽比不上上阵杀敌的将士,但好歹也是守卫府院的官兵,现在要陪着三女人搔首弄姿,说什么我也不会去的。”
“我们只是陪衬,大部分动作都是击鼓,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劝说之人正是那日挥旗的人,看来他也算个小头。
“姜头,你也觉得不堪是不是,否则也不会在这劝说我们,捉贼擒匪的时候你早就第一个冲上去了。”大家跟着附和,一个个都显得极不情愿。
姜成低下头,因为在他心里也不太愿意,又怎能强迫他人。闫凌静在窗边‘哼’了一声,冷嘲热讽的说道:“犹犹豫豫的不像个男人。”
听到她的声音,屋里面的人都站了起来,面有怒色的看着从门口进来的闫凌静,嚷嚷道:“你不必来这,我们不会练什么舞曲,就算王爷怪罪下来我们也有自己的理由。”
“什么理由,说来听听。”闫凌静面对众人丝毫没有胆怯,倒是莺莺一个劲的拉拽她的衣袖,又看到姜成望向她们,便也壮着胆子站在原地。
大家面面相觑互相推指,刚才说话之人站了出来,继续说道:“我们是王府的亲兵,跟着王爷虽没有征战沙场,但也算守卫一方,男儿顶天立地自当建功立业,让我们扭捏献舞任人取乐,实在有伤尊严。”
闫凌静不屑的说:“尊严?你们竟然看重尊严,那好我问你,王爷为渡危机被迫屈尊降贵对一位宦官笑脸相迎,他说过尊严吗?奸臣迷惑陛下,让我们十日内准备好殿前献舞,还让王爷亲自谱曲,他说过尊严吗?他不说不意味着他不在乎,他为了保住一府平安,把个人尊严放在一旁,你现在到在这和我说尊严。”一句话把对方说的哑口无言,所有人都地下了头,不再胡搅蛮缠,闫凌静深吸了口气稍有缓和的说:“如果我们不排练,殿前献舞丑态百出,陛下勃然大怒那王爷就是欺君,到那个时候,别说我们性命休矣就连王爷也在劫难逃,全府上下不得安生,你们以为献舞是被人取乐,实际上我们腰上挂着一府的人头,稍有不慎就会殃及池鱼。那面鼓就是我们的战场,生疏,僵硬就是我们的敌人,能不能打赢这场仗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早已经打动众人的心,就连站在屋外的李隆基都热泪盈眶,自己的苦终于有人知道,自己的梦也有人一起完成。
大家已经动摇,只是还差一股力量,闫凌静单手撑住下巴,犹豫的说:“我也知道以你们的情况,要想打赢这场仗很难,如果你们有人怕了,退出练习我也可以理解。”
“我们连死都不怕,会怕你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兄弟们,是男人的就现在和我去练武场,练出个样来,给她看看。”姜成似乎领会到闫凌静的激将法,立刻反驳鼓起士气,其他人也跟在后面嚷嚷着涌出去了。
“嘿,三妹,你真行。”别说莺莺佩服不已就连李隆基都含笑点头,看来自己刚才的担心也是多虑了。
闫凌静此刻才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嘀咕道:“没想到老师激励我们的方法,在这也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