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殿中,武落蘅正起兴要玩投壶,让花眠抱了几个大花瓶来,自己则选了几枝柳条,烟波站在一旁笑着说:“娘娘,咱们宫里有专门投壶的器具,您用花瓶和柳条也叫投壶?”
武落蘅理直气壮的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些玩法都太过中规中矩了,我这样才有意思呀。”
说话间,花眠已将花瓶摆好,武落蘅站在不远处,拿起一枝柳条,闭上一只眼睛瞄准了半天,轻轻一掷。柳条不比箭,阻力大不说方向还掌握不好,扔了几次都没有一枝投进。
武落蘅又拿起一枝有些烦躁的扔了过去,谁知力度有些大,直接飞向门口。
“诶呦,姐姐宫中怎么还有柳条乱飞?”姚玉前脚刚迈进来,柳条就从身边划过,差点打在她的身上。
武落蘅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花眠在一旁吐槽道:“还是娘娘有先见之明,用了柳条,要不然贤妃娘娘恐怕要遭殃。”
在宫内的众人都咯咯直笑,弄得武落蘅更是羞红了脸,娇嗔道:“就你这个丫头会说话。”
姚玉也不禁笑道:“姐姐真是好兴致。”
武落蘅把她迎进来后,便让其他人下去,只留烟波伺候左右,饮茶后,姚玉表情暗淡下来。
“其实妹妹前来是有一事想和姐姐商量……”姚玉欲言又止,似乎有意要武落蘅询问才愿意说出般。
武落蘅不喜欢算计,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可以的,她便轻声问道:“究竟是何事,弄的妹妹这副表情。”
姚玉凑上前,低声说道:“妹妹从御医那边得知,房才人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此话勾起武落蘅的回忆,前段时间,的确有过宠幸,只是没想到能得中,但她不理解的是,姚玉要找自己商量什么呢?
见她一脸茫然,姚玉又叹气说道:“姐姐不知,之前也有才人被宠幸,但陛下都有吩咐,不留龙种,只是房才人这次却出了意外,我想先来请姐姐示下,是留是不留。”
武落蘅大惊失色的看着她,怎么说这也算是一条人命,难道只要自己一句话就可以扼杀掉吗?
其实姚玉根本不是真心要来问她,留不留房才人的孩子,而是她知道这事要是直接回禀李隆基,反而留不住这个孩子。
“怎么说也是一个生命,岂有不留的道理?”武落蘅反问道。
姚玉暗自欣喜,但表情上却依旧忧心忡忡的样子,她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姐姐放心,妹妹知道怎么做了。”
武落蘅觉得不对,忙拉住起身要离开的姚玉,“你真的知道该怎么做吗?”
姚玉点点头,故意装腔作势道:“陛下那里姐姐也不必多说什么,子嗣的事情应该谨慎一些,能怀上也不一定能生下来。”
武落蘅一听此话,便以为她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大呼道:“妹妹这是什么话,此事必须让三郎知道,而且要让他接受这个孩子,接受这个生命。”
又与姚玉说了几句后,武落蘅索性将此事揽在身上,她要亲自告诉三郎,说服他接受。
姚玉当然知道这件事只要武落蘅出面,必定能说服李隆基,果然不出五日房之水的晋封旨意便送到环秀坊,封房之水为昭仪,迁居微希殿侧殿。
房之水自然是欣喜,她谢了恩后便到主殿感谢姚玉的成全,两人正聊天说话时,小宫女进来回话道:“娘娘,惠妃娘娘送来恭贺之礼。”
姚玉点头示意,让房之水先过去,自己则留下小宫女漫不经心的问道:“惠妃娘娘送的什么?”
小宫女回忆着说:“好像是一串玛瑙手链。”
姚玉若有所思的挥了挥手,拿起茶杯自饮起来。
房之水晋封后,其他秀女们也都动了心思,各个开始打扮,想着也许自己也有一天可以怀上龙嗣,外臣们也都用上各自的手段,希望能一同沾些皇恩。
这一天李隆基正在贞观殿批阅奏章,苏盛伺候左右,忽听殿外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扰的他深思不宁,便呵斥道:“什么人在殿外喧哗,还不去给朕哄走。”
苏盛连忙跑到殿门口,抬腿就是一踹,大骂道:“都是死人吗,惊扰了圣驾都不知道。”
小力士们本都伸着脖子好奇的寻找声音的来源,被苏盛这么一骂全都战战兢兢的低着头不敢言语。
苏盛顺着声音看去,也不见人影,只有那一串串笑声断断续续的传将过来,不一会一个小力士跑了过来,躬着身子说道:“苏公公,是环秀坊的商才人在放纸鸢。”
苏盛心中一沉,商才人是礼部尚书商陆的侄女,前几日商陆也来他面前打过招呼,想让他帮着铺铺路,他伺候在李隆基身边这么久,自然是知道陛下的心思,哪里是铺路就能得宠的事,所以他便不温不火的应下了,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此刻看来是商家等不了了,自己找门路来争宠,苏盛心里冷笑道:如此冒进,小心得不偿失。
一边想着一边来到院墙外,此时商才人正不住向门口偷瞄,见走出来的是苏盛,脸上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手中的纸鸢也交给他人。
“商才人安好。”苏盛行礼后,笑嘻嘻的看着她。
商岳丽是商陆的女儿,样貌并不出众,才艺德行也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所以一直在环秀坊默默无闻,虽然家族不时施压,奈何陛下从未召见,更不要提宠幸。此次房之水得宠有孕,让宫外的商家着了急,也让她动了心思。
论长相,身段,气质;房之水没比她高出多少,就算是家世,庐陵王不过是个有封号的闲职王爷,商陆可是堂堂礼部尚书,不相上下。
“苏公公,怎么劳烦您亲自过来了?”商岳丽屈膝施礼,一股高冷范。
苏盛笑了笑,说道:“陛下正在殿内批阅奏章,商才人虽笑声婉转,但未免有些挠人心痒。”
商才人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听明白里面的意思,只是不甘心的看向院门,直到苏盛再次开口:“依老奴看,不如换个地方,陛下午膳定会在鹿鸣殿用,从贞观殿到鹿鸣殿总能找个地方不是。”
商才人一听此话,翻了个白眼说道:“哼,陛下去惠妃娘娘那,我瞎掺和什么。”说罢她赌气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真是越想越气,当初房之水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勾引到陛下,竟能一举得嗣,她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商岳丽气的在御花园暴走,还未转出假山的时候,听到贤妃的声音。
“妹妹这下可以放心了,陛下既然给了妹妹位份就是接受这孩子了。”贤妃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悦。
稍后传来房之水的声音,依然是平静淡然,“还要多谢娘娘为我筹谋,这份恩情臣妾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说什么报答的话,我只是觉得与妹妹投缘,况且真心待我,我自然要为妹妹好好筹谋。”贤妃顿了一下,担忧的说,“只是,这宫中少有妃嫔得宠,我是真心为妹妹担忧,怀胎不宜,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房之水不解的问道:“娘娘何出此言?”
贤妃压低声音问道:“我听身边人说,妹妹有佩戴药囊的习惯,你现在怀有身孕有些药一定注意,可不能犯了大忌,像麝香,红花那样的东西可碰不得。”
商岳丽躲在暗处,恰巧把这段话听进心里,默默退出去后,径直去了御医院。
几日后,微希殿乱作一团,午后贤妃正和房昭仪闲聊,突然房之水下腹疼痛难忍,紧接着便出了红,吓得贤妃一口气唤来御医院所有当值御医,微希殿众人也都忙碌起来,经御医诊断,房昭仪应是小产。
房之水躺在床上泪流不止,贤妃则大发雷霆,让众人把刚刚吃过的东西,用过的东西统统拿上来,由御医一一检查,定要查到是何原由另房之水小产。
折腾了两个时辰后,御医依旧没有查到导致小产的原因,众人愁眉不展的时候,一位小宫女提醒贤妃道:“娘娘,这东西会不会在房昭仪的身上?”
贤妃把目光移到床上,缓步来到床前,对痛哭不已的房之水说道:“妹妹,近日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
房之水回忆道:“自有身孕后,臣妾一直厌食,前几日有些晕眩,以为是正常情况,便没有放在心上。”
这几日姚玉也发现房之水脸色不佳,在回想起来,似乎如御医所问,早有小产征兆,她竟然不知。
贤妃马上命人为房之水更衣,又将她身上所有物品取下,一一放在托盘中给御医送出去,不多时便有了答复。
宫中妃子小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房之水乃是庐陵王之女,若处理不好,恐会引起皇室家臣不满,所以当御医说出小产原因时,姚玉的脑中像炸开了一般,她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派人去请李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