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节将近,宫中也在忙着准备祭祀之事,清莲带着一队小宫女从内廷司出来,正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到尖叫声,闻声赶去,发现一个小宫女瘫坐在地上,眼睛直愣愣的看向冷宫的屋顶。
“快,把人扶起来。”清莲一边说一边俯身去拉小宫女的手,那双手已经吓得冰冷,她不解的看了看半空,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
“那,那有个人。”小宫女抬起手,眼中满是惊恐。
众人随即望去,只见远处宫殿上有一白布随风而起,隐约像个人站在那里,清莲命人去瞧瞧,并安慰小宫女道:“别怕,不过是块白布,不是什么人。”
其他人将小宫女送走后,摘布条的人慌张跑了回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清莲姐,你去看看吧,不得了呀。”
清莲随他过去后,发现布条已被摘下,铺在地上,上面用赫然写着四个红血字,“还我命来。”其他人有识文懂字的,看了之后,小声说与旁人听,大家无不惊恐,诧异。
清莲连忙命人烧了布条,并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将此事随便宣扬。
可是自那一日后,宫中怪事连连,御膳房蛇虫鼠蚁横行、环秀坊也是夜半频频传来女人啼哭的声音,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夜晚甚至不敢独自出行。
这一日到了中元节,宫中祭祀在午时进行,姚玉正在梳妆,可不知为什么头上的发簪总是插不住,侍女弄了半天,弄的她生疼。
“无用的东西,滚开。”姚玉索性抢过发簪,自己佩戴。
这是一只手从后面伸来,吓的姚玉惊声尖叫。
“娘娘,是我。”房之水侧过半个身子,缓缓说道,她将姚玉手中的金簪接过,轻轻的帮她插在头上。
姚玉从铜镜中看到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惊魂未定的说:“是你呀,这几日宫中竟是些怪事,弄得本宫也心神不宁。”
房之水扶着她移步到厅上,刚坐下便说道:“娘娘说的是,臣妾这几日也是神情恍惚,自从前两日环秀坊那事之后,臣妾总能看到有人影飘过。”
姚玉按着胸口,紧张的问:“听说夜半总有女人哭泣的声音,可是真的?”
房之水凑上前,坚定的说:“是,开始臣妾也不相信,就在昨夜又有人听到,臣妾也是壮着胆子前去查看,那屋中一个人都没有,只在案几上放着几张白纸,写着‘悲’字。”
姚玉睁大眼睛,喉部似有异物,吞咽了几下后,声音略带沙哑的问道:“是谁的房间?”
房之水沉思了一下,犹豫道:“我听宫人说,之前好像住了位白才人?”
姚玉只觉得后背发麻,一阵冷气袭来,在这酷暑之日怎么会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呢。
其实白珍的死与姚玉并没什么关系,只不过人们大多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很恐惧,做贼的会心虚,不做贼的也难免一身冷汗。
但这在房之水的眼中似乎是在说,‘与我脱不了干系。’而后她又说道:“娘娘可听说了另一件怪事?”
“何事?”心中明明害怕的姚玉忍不住追问。
房之水用极细弱的声音说道:“听说,大仪殿中曾出现过先皇后的鬼魂。”
姚玉的手颤抖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靠去,先皇后的死究竟与她有没有关系?她自己心知肚明,回想到那次刺杀,正是那件事让她掌握了六宫协理权,也正是如此她慢慢的拥有了李隆基的信任和权利。
姚玉的回忆渐渐浮现,那时候她刚刚入宫,为了帮姚崇出头,她与武落蘅交好,将父亲教给她的话讲给李隆基听,这让别人看到了宫中得宠,外戚得权的假象。先皇后是个宽和之人这意味着她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再加上那时候有丽妃德妃二人在身边撺掇,难免对姚玉严苛一些。
有一次姚玉月事来临,疼痛不已,在向先皇后行礼的时候慢了些,丽妃便说她恃宠而骄,先皇后罚她跪在大仪殿前,本来先皇后在半柱香的时候已经吩咐侍女去免了她的跪,可是有人暗中使坏,话并没有传下去。
因为这件事,姚玉身体受损,御医说她宫寒伤本,以后恐怕很难生育;所以因此她才会对先皇后怀恨在心。
“娘娘!不好了!”宫女的尖叫声把姚玉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她怒气转头道:“什么事这么惊慌,成何体统。”
宫女定了定身子,深呼吸道:“祭祀用的黄米,不知怎的少了许多。”
姚玉大惊,随众人来到祭台,果然昨日准备的黄米竟少了一大半,器皿明明没有损坏,又有专人看管,怎会无缘无故变少呢?
就在众人正在奇怪之时,黄米中间出现了个小洞,慢慢的小洞扩大,大家聚精会神的看过去,竟从里面钻出一只硕大的灰色老鼠,吓得距离近的宫女惊声尖叫,众人四散逃离。
姚玉更是差点晕倒,好在房之水一旁搀扶,定住神后唤道:“还不撤下去,换新的来。”
大家又忙碌起来,姚玉则在一旁撑着头,忐忑的说:“这可如何是好。”
房之水劝说道:“娘娘,兴许是宫中怨气太深,这段时间死得人可不在少数,还有那冤死的陈才人。”
一语中的,姚玉感叹道:“若是宫中能永保祥和就好了,可偏偏独宠之下怎会没有怨言。”
姚玉虽然与李隆基没有感情,但她形单影只,而武落蘅却出双入对,最关键的是她心所向往却无法得到的范秦苑,对惠妃毫不避讳的喜欢与守护,实在让她心酸。
“但愿这次祭祀,惠妃娘娘能诚心祷告。”房之水在一旁低声说道。
另一边,武落蘅也在准备,不过她向来不喜欢参加这样的活动,心中不是很情愿,坐在梳妆台前无奈的说:“年初要祭祀,年尾要祭祀,清明要祭祀,七月十五也要祭祀,都说求人不如求己,为什么大家还要天天拜神求佛。”
烟波站在她身后惊讶的说道:“娘娘,这样的话断不要再说了。”
宫中的怪事她们都知道,只是李隆基特意吩咐过,不要告诉惠妃,以免她伤神,可说出这样不恭敬的话,烟波也只能劝说,生怕她犯了忌讳。
一切准备好后,祭祀正式开始,当大家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时,突然有人大叫道:“有鬼,有鬼。”
众人抬头看去,原本清晰的神牌变得模糊,而后出现了几个字,“拿命来还。”
有几个胆小的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其他人也都惊恐万分,纷纷交头接耳道:“一定是先皇后的鬼魂。”
“什么呀,肯定是白才人。”另一个夸张的反驳道。
看来继续祭祀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清莲也上前一步说道:“娘娘,咱们还是先回宫吧。”
武落蘅奇怪的望向神牌,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鬼魂,先不说这世上有没有,即便是有,也没听说大中午出来闲逛的,她直接上了祭台,伸手就要去摸神牌。
“惠妃姐姐,你要干什么?”姚玉大喊着,抬起手在空中挥了几下。
身边的三人也慌了神,不过武落蘅倒是很淡定,她拿着神牌是看了又看,手指在上面轻轻滑动,似乎有些凹凸不平,用力按下去好似蜡。
这不过是有心人的小伎俩,武落蘅不屑的将神牌放回原位,无所畏惧的说:“总有些人想要哗众取宠,不过只要别做出格的事,就好。”
这算是警告,武落蘅心想,兴许是谁的恶作剧。便没有多说什么,可惜事情并不是她想得这么简单。
白天的事更让宫中人精神紧绷,入夜后,少有人在宫中走动。
而此时就在临渊阁,闪过两个黑影,她们一前一后的进去,不久两个女人的声音在里面窃窃私语。
“今夜的事情还要继续吗?”女声有些胆怯,同时带着一点点疑惑。
“怎么,你要放弃?”另一个声音却异常冷静,透着一股狠劲。
“可是她似乎并不害怕,会不会有所察觉?”看来她实在打退堂鼓。
不过对方却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你别忘了你姐姐是怎么死的。她正是青春年华,为何会惨死在宫中?”
半响沉默过后,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放心,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好,我们不过是吓吓她,不会出什么事情。”
“可是……”“好了,不要说了,事已至此,没有退路。”
而后夜又一次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鸟虫轻鸣,各宫慢慢准备安歇,李隆基无事的每个夜晚都会留宿鹿鸣殿,武落蘅也已经习惯,此刻两个人正在看诗集。
“这个张九龄,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武落蘅虽然对他不太了解,不过从甄别盛典之后多有留意,他的诗没有李白的洒脱,却带着文雅气质,和本人很切合。
李隆基偏头看了一眼,点头说道:“婠婠此言正是,此人是深得我心。”
两人正说话时,外面一阵骚动,不时传来女人哭泣的声音,大家乱作一团,有人高呼:“是死去的鬼魂来啦,来索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