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不知何时躲进乌云中,外面阴风阵阵,众人互相依偎着,站在鹿鸣殿的台阶上,颤抖着看向大门外。
一位白衣女子站在门中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面前,她站在那一动不动,仿佛与门融为一体,看不到面目表情,却让人觉得恐怖至极。
李隆基先推门出来,他挡在武落蘅面前,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的女人,显然那女人也被吓住,不敢再靠近。
忽而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声,轻轻的啜泣声,不知为何听得人不寒而栗;此刻天空的乌云迅速飘动,月亮在此期间忽明忽暗,女子站在阴影中纹丝不动。
李隆基怕武落蘅受到惊吓,便下令道:“都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把门关上。”
可是即便是如此,大家始终一动不动,谁也不敢向前一步。
倒是武落蘅,她歪着头,从人缝中看到女子的样子,嘴角不屑的上扬,而后从人群中走出来。
一步一步的向门口靠近,其他人各个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烟波忍不住在身后唤道:“娘娘。”
李隆基一步下了台阶,要拉住她,谁知她摆了摆手,表示不要乱动。
她继续一个人向前靠近,显然女子也慌了神,身体晃动了两下,掉头就跑。
武落蘅顺势追了出去,发现她拐过宫墙角后便不见了,她心中已有数。
第二日,武落蘅将宫中有位者都齐聚到鹿鸣殿,寒暄玩笑一番后,武落蘅淡淡的说:“不知道,各位妹妹听没听说,昨日夜里,鹿鸣殿闹鬼了。”
大家原本还有说有笑,只这一句话便让众人收了笑容,表情僵硬的不动声色。
姚玉坐在一旁关切的问道:“姐姐可是受了惊吓?”
武落蘅笑了笑说道:“我倒是没事,不过我想那女鬼应该被吓得够呛吧。”
说完,她也收起笑容,清莲适时的走上前,手中端着托盘,里面放着一只女鞋,粗糙的布料和几乎已经磨平的鞋底,可见鞋的主人经常行走;鞋面上没有任何装饰,却有些许斑点,看上去像是调料的痕迹。
大家侧目看来,武落蘅冰冷的双眼,打量着每一个人,“有人想和我玩扮鬼的游戏,我不喜欢扮鬼,到比较喜欢捉鬼。”
姚玉不解的问:“姐姐,您是何意。”
武落蘅对姚玉是极信任的,见她问语气稍有缓和道:“我一向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更何况这宫中人比鬼多,所以究竟这只鞋的主人是谁我一定会查清。”
下座之人皆变了颜色,她们自然知道惠妃是何意,看来她是要下定决心抓到装神弄鬼之人。
很快,宫中各地便有了行动,武落蘅特意吩咐不要动用大刑,只需要搜查个人物品就好,根据鞋的大小来看定是女子,所以先从宫女搜查。
御膳房的小初得到消息后,惊慌失措,她趁着休息的时候,溜回自己的住所,将剩下的一只鞋藏到床底下,而后又一个人往环秀坊而来。
“怎么这个时候你过来了?现在是紧张时刻,我们最好少见面。”女人躲在茂密的灌木后面,看不到模样。
小初哭着说:“娘娘,你要救救奴婢呀。”
女人淡淡的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那只鞋呢?”
“就藏在我的床下。”小初急切的看着对方,想要知道对方准备怎么救自己。
那女人伸出手叫她走进些,袖口上的一只蝴蝶绣的栩栩如生,但很快蝴蝶的翅膀就纠结起来,露出来的手腕青筋凸起,那双手死死的掐在小初的脖子上。
小初奋力挣扎,但很明显她并不是那女人的对手,她的眼睛外凸,张大的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很快她的双手从两侧滑落,眼睛也失去了光芒。
捉鬼的第三日,有人在千鲤湖中发现了小初的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她已经全身肿胀,样子恐怖狰狞,靠近的人都不忍直视。而后便在她的床下发现藏匿的另一只鞋,很快内廷司的人便交了差。
武落蘅听清莲把事情叙述了一遍后,不解的问:“御膳房?我与她无冤无仇怎会要如此对付我?”
清莲回答道:“听内廷司说,她姐姐之前在咱们宫中当差,娘娘您生产的时候,是她姐姐把药交给路喜,所以后来事发,连她姐姐一起处死了。”
武落蘅惊讶的看向她,心中不免觉得两姐妹可怜,一个枉死,一个因为私仇走上了不归路。
宫中事得以解决,李隆基也放心不少,他发现武落蘅这次似乎对管理六宫有了兴趣,心里也盘算着重提封后的事情。
“陛下,张说这次军务整顿颇有成效,各边关军队重新登记入册,编由队,组,股,营四级,可以灵活调配。”宋璟将奏折双手送上。
李隆基大喜,看了一遍奏折后,兴奋的说:“丞相辛苦,这次整顿军务多亏了诸位,朕听说如此编排军费将会节省一半,可谓收效甚高呀。”
宋璟上前一步,恭敬的回答道:“陛下,此次多亏张说,居功至伟当属他;臣实在不敢冒领功劳。”
见他如此谦虚,张说也从列中走出,拱手说道:“臣只是尽我所能,谈不上什么功劳;也多亏有丞相及列为臣工扶持,才得以有今日之成效。”
李隆基点点头,将奏折放在案几上,沉了一口气说道:“各位,今日朕也有件事想与诸位商讨。”
在下所立之人皆是朝中核心,李隆基想,兴许说通了他们便可以封后,“诸位也许已经知晓,前几日宫中常有怪事发生,朕恐是后宫无主而致,所以有意封后,诸位意下如何?”
下面的人窃窃私语着,宋璟第一个站出来,说道:“陛下能有此意甚好,所谓琴瑟和鸣方能安国定邦,后位空悬也非长久之事,臣以为应选德善之人才能照拂六宫。”
李隆基点点头,心中欢喜,没想到宋璟这个老家伙竟能最先同意。
其他人频频点头,宋璟为人一向刚正不阿,深得信任,若他开口同意,别人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朕以为惠妃,贤良淑德可谓后宫典范。”李隆基刚一说,宋璟就眉头紧锁,颜色大变。
“陛下。”他高声喊道,“臣以为后位人选应出自名门,品行端正,决不能是那种恃宠而骄之徒。”
宋璟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不语,都在等待李隆基的反应。
而此刻,李隆基已被激怒,大怒道:“惠妃一向平行端正,如何成了恃宠而骄?你们这些外臣只会道听途说,根本不了解她。”
宋璟是出了名直脾气,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沙子,他虽没有一儿半女在宫中,但也曾听人说过,惠妃是如何的宠冠六宫,加上之前先皇后被逼死,德妃自缢,虽然桩桩件件都有真凭实据,但难免传到外面就走了样。
听多了宫外的风言风语,宋璟也难免会被影响,一番争论后,李隆基拂袖而去,他也只能暂回府中。
隔日礼部尚书前来拜访,二人期间偶谈宫中怪事,让宋璟再一次对惠妃误解加深。
“宋兄可知,前几天惠妃娘娘大闹祭祀典礼的事情?”礼部尚书名叫商陆,是年初刚刚提任上来,他为人热情,交友广泛,也是因此被大家一致推荐。
宋璟放下手中的茶杯,沉思道:“怎讲?”
商陆笑着说:“听说惠妃娘娘不止上了祭台,还擅自挪动了神牌,哎,虽然是内宫祭祀,但也不能如此儿戏呀。”
宫中消息宋璟多是从商陆这里听说,因为他的女儿也在年初的时候入选进宫,只不过至今都未得到宠幸。
宋璟气愤的说:“难道宫中礼官就没有人出来阻止吗?”
“哎,宋兄不知,宫中礼仪一向由范秦苑主持,他深得陛下信任,又才华横溢与惠妃更是亲近;宫中礼官谁敢多说。”这商陆原本一直在礼部任职,那时与范秦苑也有过同僚之情,可偏偏自己官运不佳,几次评级都被刷了下来,反而是范秦苑一路得意,让他很是眼红。
宋璟也听出此话中暗含之意,疑惑的问道:“他虽然在弘文馆走动,但也算是外臣,怎会与惠妃亲近?”
一提到别人的八卦,商陆可是有了精神,坐直身体神秘的说道:“想来宋兄不知道吧,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让人津津乐道的趣事。”
商陆不知从哪里听说过范秦苑与武落蘅湖心亭相遇的事情,又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里面不乏暗示,二人经常私下幽会,携手漫步的情节。听得宋璟是义愤填膺,大骂如此败坏宫规,成何体统。
商陆见此机会又说了些许有的没的,那些子虚乌有,凭空猜测的事情一股脑的胡编乱造一番,一堆狗男女的形象赫然而成。
宋璟异常气愤,他是个心中存不住话的人,立刻表示要去找范秦苑质问,若不是商陆拦住了他,恐怕此刻他已与范秦苑对面而坐。
说来也巧,商陆在外面信口开河的时候,这些话也在宫中传开,最先入耳的便是姚玉,她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已经暗生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