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青呆呆的望着不远处的柳枝,不知从何时柳枝竟然已经绿的如此茂盛,垂在半空中随风轻舞,她喃喃的说道:“岭南人?付芝茹?”
刚才还失神伤感的胡青突然激动起来,大叫道:“你见过我妹妹?”
原来胡青原名付芝青,他因私自出逃流放地所以成了官府口中的逃犯,一直被各地通缉,到了龙门山后,胡大当家收留了他,山寨中人有的为了避祸有的为了逃命也都不会过多追问过往,大家都隐去原名,以胡为姓。
得知一切的范秦苑立刻问道:“你妹妹是何时被带走,追寻过程中可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付芝青回忆道:“应该是去年秋季了,当时来人说是兵部使官,手中有兵部调令。”
本以为有了妹妹的消息,谁想到竟是天人永别,付芝青没落的眼神让胡青青有些痛心。
回想到半月前他们冲出山寨时,他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为她挡剑为她扛刀,而此刻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他神伤。
宫中随着武落蘅逐渐好转,笑容终于回到每个人的脸上,这一日武落蘅已经能起身,她也躺的有些厌烦,不管别人如何劝说,她执意要坐起来。
花眠陪在她身边,逗着乳娘怀中熟睡的婴儿,兴奋的说:“娘娘,你看小公主熟睡的样子多像您,撅着个小嘴。”
武落蘅微笑着,气息不稳的反驳道:“我睡觉有撅着小嘴吗?”
烟波将汤药端上来,试了一下温度轻声说道:“娘娘,药好了,再凉就不好了。”
武落蘅不开心的瘪着嘴,抱怨道:“天天都要吃药,我嘴里都要苦死了。”
见她又耍小孩脾气,烟波只能连哄带骗,可是武落蘅这半个月的药也不是白吃的,只要一闻她就知道味道肯定无法形容。
烟波眼见已经没了办法,正要放弃的时候,手中的药碗被人接走,定睛一看原来是李隆基,他坐在床边轻柔的说道:“婠婠,把药吃了,你想怎样我都答应。”
武落蘅转过头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
“一言九鼎。”李隆基正色道。
武落蘅咽了下口水,屏住呼吸,直接把药灌进了嗓子眼,然后连忙叫花眠送上茶水漱口,又捻了一只梅子放进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我想知道青青他们怎么样了。”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询问,从恢复意识后她就时不时的会问起,实在是诸事繁多,李隆基也没能第一时间查到胡大当家他们的下落,更何况她身体还未恢复,若告诉她那边伤亡惨重,一定又是一阵揪心。
李隆基抚摸着她的头,轻声说道:“你且再等几日,我答应你会让他们进宫与你相见,可好?”
有这句话武落蘅多少安心一些,又和他说了会话,身体有些疲惫不支,便躺下休息。
李隆基还未到贞观殿就派人去请范秦苑,想着他那边的事情应该处理的差不多,或许会有胡大当家的消息。
果然,他一进殿就将众人的消息禀明,李隆基点点头,追问道:“事情可都查清?”
范秦苑拱手说道:“陛下,事情具已查清,不过在臣送上案情详报前,想先请陛下听一个故事。”
此刻李隆基才注意到,范秦苑身后站着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从他挺拔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个习武之人,他向前一步,铿锵有力的说道:“陛下,草民岭南人氏。”
付芝青怎么说也念过几年书,加上他从小习武中气十足,一番阐述,不紧不慢,掷地有声;李隆基同情之余对这种大好儿郎因父获罪流放而感到惋惜,心中不禁想到:大唐不知流失了多少这样的人才。
另一边,皇甫裕婉被打入冷宫,清灵殿原有宫人送回内廷司重新分配,姚玉今日也有空,正好到此处来清点她的遗留之物。
“娘娘,这些盒中的饰品都清点好了,已经登记入册,只是这盒子被锁着,要不要把锁砸开?”一个小力士上前回话。
姚玉正在看皇甫裕婉闲暇时抄录的诗集,冷笑道:“她倒是会做样子,佛经的字体根本就不是她的,也敢拿出来糊弄人。”转面看了一眼,对上锁的盒子并没有上心,“砸了便是。”
不一会出去的小力士回话道:“娘娘已经砸开了,并无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是一本书。”
姚玉原本不在意,听说是一本书反而有些好奇,这么多贵重的首饰不锁起来偏偏锁一本书?便命人拿来看看,只见上面都是些名字,每页留有皇甫青岩的印鉴。
“这是什么东西呀,不会是她皇甫家的人名册吧。”可当她仔细研读后,才觉得更加奇怪的是,为什么上面都是女子的名字,难道说皇甫家都是奴婢没有男丁?
思来想去始终觉得不对劲,姚玉便拿着名册来找武落蘅商量,谁知武落蘅一看便说这就是范秦苑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名册。
有了名册,范秦苑也相当兴奋,这样不止能坐实皇甫青岩的罪名,还能从根源查找到被他们贩卖的少女,而此事也惊动了李隆基,除了范秦苑以外,还有张说,宋璟等要员参与此案,定要查个明明白白。
“娘娘,陛下说您的老朋友都来了。”这几日武落蘅已经能下床走动,烟波正扶着她做恢复运动,正巧清莲进来,听到这个消息,她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胡大当家等人在大厅围坐一圈,武落蘅因不能席地而坐便在榻上歪着,看到众人神采奕奕的样子,她才放下心来,玩笑道:“这次虽然惊险,好在我们都没什么大碍,山羊胡不愧是龙门山的狗头军师呀。”
山羊胡摆摆手,谦虚的说道:“娘娘谬赞了,这次能脱险还真是仰仗娘娘的洪福,若不是陛下及时赶到恐怕我们谁也逃不出去。”
说到这一点不得不佩服姚玉的机智,她在不能确定信息的前提下居然能猜到事情的发展,并且立刻休书加急送到军营,一不提范秦苑被困之事,二不说武落蘅前去营救之语,反而把事情描述成,武落蘅去白马寺祈福,路遇山匪被挟持不明去向,这样看到信的李隆基首先会想到的就是龙门山上的胡大当家,毕竟对山匪的熟悉官兵远不如绿林好汉。
“对了,胡大哥你们现在住在哪里?龙门山的兄弟们可都安全?”武落蘅见他突然收了笑容,心中已猜出一二,听闻龙门山被毁不觉惋惜。
胡青青在一旁插话道:“要我说胡大当家也别回去当山贼了,不如留下就住在公主府,这几日咱们一起喝酒吃肉多逍遥快活。”
听到此话武落蘅不免有些羡慕,也争着说:“要不胡大当家留在宫里,反正宫中闲职也多,随便给你找一个不是难事。”
胡大当家虽然是山贼,但也有自知之明,他们一帮兄弟闲散惯了,十天半个月的借宿还能忍受,要真是守规矩的住在这里别说对方受不了,自己恐怕要先疯癫。
他笑着说道:“我这前半生竟窝在龙门山不动弹了,经过这一次我也想明白了,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我们之前那些小打小闹根本不成样子,所以我和兄弟们说好了,走南闯北,去各处看看。”
“你们要走?”胡青青和武落蘅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只是面向的对象不太一样。
付芝青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小声对胡青青说:“我还没想好,也许……”
“你不是说好了要留在洛阳,要亲眼看看害死你妹妹的主谋如何定罪?”胡青青的眼圈有些泛红,鼻子微酸,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舍不得,总之她就是拼命想留住他。
付芝青轻咳了几声,不好意思的望向周围,语气温柔的说道:“现在案件已成定局,范大人也说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恶人会有他们自己的报应,陛下会还我们个公道。”
胡青青噘着嘴,不高兴的转过身去,眼前这一幕武落蘅是看的津津有味,她竟然还在一旁敲锣边的说:“胡大当家无牵无挂,出去游历也就罢了,其他兄弟都能做到吗?”
胡大当家偷笑了一下,也配合的说:“娘娘所言甚是,是我独断专行了,在场的各位兄弟,要是谁在洛阳有所牵挂,大可说出,我绝不强求。”
付芝青挠了挠头,似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胡青青看他如此,赌气打了他一拳后,跑了出去。
武落蘅在殿内哈哈大笑,弄得付芝青一脸茫然,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那几刀并没有白扛。
暖香阁一事终于在初夏彻底解决,皇甫青岩等一众主犯均免官流放,家族中人或有帮凶者皆随行,若无牵连者发回原籍。
李隆基感想前车之鉴,特别强调,法明刑严,不涉违法之事者皆可宽大。
皇甫裕婉在冷宫中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若是知道恐怕死的心都有,姚玉当然乐于如此,但又恐他人闲言,正在伤神之际,房才人前来请安,于是她闲聊中多有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