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生产的第三天李隆基大赦天下,以为她积福积德,第五天亲上白马寺烧香祷祝,第十天减免今年粮税命天下百姓同为惠妃祈福。
半月后,昏迷不醒的武落蘅终于睁开双眼,虽然还不能下床,但有御医调理,烟波她们在身边悉心照顾,身体也在慢慢的恢复中。
李隆基终于放下心来,宫中各人也都阿弥陀佛的念叨着,唯有清灵殿如迎来死神般被包裹在恐惧中。
惠妃死里逃生,李隆基也得以有时间去审一审这桩公案,这一日在贞观殿上,李隆基命人去请贤妃陪审,而后又让苏盛亲自去押路喜上殿,皇甫裕婉被带来的时候,一袭白衣,面无粉饰,发无簪。
路喜早已看清皇甫裕婉的本质,也不用李隆基多问,便将她如何指使自己去找张御医寻要堕胎药,如何将药掉包,一一说明。
皇甫裕婉还在做最后一搏,她面带泪,我见犹怜的样子仿佛在说自己才是受害者,“陛下,臣妾是有苦衷的,臣妾并不知道他向张御医要的是堕胎药,臣妾只是让他去准备续命散。”皇甫裕婉跪在下面颤抖着哭泣。
“德妃到现在还不回头吗?”姚玉坐在一旁,冷冷的说道。
皇甫裕婉没有说话,只是心中盘算着要如何继续辩解,姚玉冷笑道:“看来德妃娘娘是记性不好,忘了自己做过什么,让臣妾为您请来一个人提醒一下。”
她看向李隆基,得到对方许可后,一挥手小力士们压着一个人上来,皇甫裕婉用余光打量了一下,竟是司书。
“陛下,司书是德妃身边的贴身侍俾,有很多事她都知道。”姚玉缓慢的说道。
皇甫裕婉心生疑惑,在惠妃回宫当天自己已经让司书拿着腰牌出宫了,怎么会落到贤妃的手上呢,其实她不知道,她的那句一个不留已经吓的司书不敢再留在她身边,当夜收拾细软要出逃,却被房才人发现,当即捉住。
本就是惊弓之鸟的司书,被姚玉的一招挑拨离间彻底逼疯,当姚玉告诉她德妃反口咬了路喜,要治他于死地的时候,她更加确定自己会是下一个,为了寻求庇护,她将这些年德妃做的种种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并且签字画押。
当李隆基看完司书交代的一切后,厌恶的说道:“如此恶毒之妇,断不配为人母,来人传朕旨意,三皇子李瑶,五公主迁居微希殿,暂由贤妃照顾。”
皇甫裕婉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的孩子被他人夺去,她发了疯似得爬到李隆基的脚下,声嘶力竭的喊道:“陛下开恩,陛下臣妾知错了,臣妾之前是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等蠢事,请陛下开恩,看在臣妾娘家为陛下鞠躬尽瘁的份上饶了臣妾吧。”
李隆基根本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况且现在才知道他最爱的一儿竟是死于她手,他恨不得抽筋拔骨喝她的血。
德妃被打入冷宫,三皇子与五公主转而寄养在贤妃宫中,这样大的事情震惊朝野,对武氏耿耿于怀的老臣们又搬出之前的忧思,苦口婆心的劝李隆基,不要被惠妃迷惑。
李隆基对于这些老顽固很是无奈,究竟是何事他们都不知道就来劝说自己,真是顽固不化,不过看在皇甫青岩的面子上他也不好真的将皇甫裕婉赶尽杀绝。
宫内刚刚平息,朝上又传来惊人内幕,范秦苑自那日后,时刻担心武落蘅,可是作为外臣又不能随意进宫,只能将精力完全放在查案上,他与张说说明事情的原委,希望他可以协助自己理清此事。
张说办事一向雷厉风行,人证,物证皆在没有再暗查的必要,直接上报大理寺,将一杆涉案人员全部缉拿归案,而兵部尚书也在铁证面前低下了头,承认贩卖流放犯,偷梁换柱,暗中经营暖香阁等桩桩件件与他有关。
“张兄你怎么看?”范秦苑将案卷整理好,只差结案陈词,可是他心中一直在犹豫,总觉得整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张说放下笔颇有深意的问到:“范兄怎么这么问,事情查到现在应该算是有了结论,我怎么看很重要吗?”
范秦苑沉了一口气,喃喃的说:“兵部尚书今年初才刚刚上任,若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人所为,他的能耐未免有些太大了,何况暖香阁绝非今年初才开始经营。”
张说试探的说道:“兴许是咱们这位兵部大人神通广大呢,之前我有所猜疑的时候,范兄可是警告过我,不能冤枉好人。”
范秦苑知道他是在揶揄自己,苦笑道:“张兄何必如此,事到如今我已然明白,就不要在拿我取笑了。”
张说大笑几声,恢复平常道:“范兄经过此次波折看来成熟了不少,这事必定非一人能成,他不愿开口的原因我多少也知道,此罪一人抗下,全家老小还能有个照料,若不然……”
张说此话不必多说范秦苑也能明了,看来从兵部尚书口中是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难道要就此收手吗?
“范兄对南阳县的府兵审讯如何?”张说此话一说更是戳中范秦苑的痛处,那些府兵对龙门山一事咬定是接到线报,说在龙门山上有一伙盗匪打着官兵的旗号杀人掠货无恶不作,才前去剿匪的。
从大理寺出来后,范秦苑望了望远处的山峰,想到龙门山上的胡大当家,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正想着怎么能打探到消息,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大手把他一拽差点翻倒在地。
“你这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胡青青大笑着在他面前蹦来蹦去,范秦苑兴奋的看看她,身轻如燕,力大如牛,应该是没有受伤。
“你们没事了?我正在想你们呢。”范秦苑激动地有点不能自控,抱住她连拍了几下,弄得她又是一阵害羞窃喜。
原来那一日龙门山上除了范秦苑的马车没有受到攻击外,其余两队都异常激烈,胡青,胡大当家还有很多兄弟都受了伤,寨子也被毁了;胡青青带着大家回到公主府,暂且收留了他们。
原本平成公主是不同意的,毕竟是山匪;奈何胡青青自小娇纵惯了,决定的事谁也不能改变,加上她的兄长们都是军中将领,不拘小节,最讲兄弟义气,听了他们的故事也认定龙门山的兄弟是大英雄,便让他们在此安心养伤。
半个多月的修养,胡青青今日才有空出来,趁着采买草药的功夫跑到大理寺来撞撞运气。
范秦苑跟着她回到公主府,见到龙门山上的兄弟们,心里感慨万千,除了胡大当家,山羊胡和胡青外,还有几个兄弟寄居在此,他将之后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叙述一遍。
“那小五现在怎么样了?”胡大当家听说武落蘅刚一回宫就差点被人毒害,就气得牙痒痒,说着就要冲进宫,要不是众人拦着真要夺门而出。
范秦苑至今还未见过她的面,放不下心中的担忧,叹气说道:“这次是我太莽撞了,实在不该给她传信。”
胡青青吃味的说道:“现在不是也没事了吗,你们怎么都哭丧着脸?”
范秦苑瞪了她一眼,语气有些责怪,“这次能脱险怎么说也是因为她,难道你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吗?”
胡青青从未被人这样批评过,更不要说指责,她发现胡大当家和山羊胡也投来责怪的目光,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委屈的叫道:“我们有多难才脱险你知道吗,我差点就死在龙门山上!”
她哭着跑出去,胡青也追了出去,范秦苑只是摇摇头,继续和胡大当家商量后面的对策。
跑到院中的胡青青发现只有胡青跟了出来,心中自是更气,她暗自骂道:“死范秦苑,连我的死活都不管,只想着她,她就有那么好吗?”
“她有多好我倒是不知道,但只凭她舍命而来的情谊,我就知道她一定是个重情义的人。”胡青站在她身后似在回答,又似自言自语。
胡青青瞥了他一眼,不高兴的说:“你们都是一起的自然为她说好话。”
胡青有些失落的说道:“我与惠妃那一日是第一次见面,若不是那件事我也不会在龙门山。”
胡青诧异的问道:“你之前不在龙门山?那你从哪来?”
看着她清澈的眼睛,胡青终于放下心中的芥蒂,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说起自己的过去,即便是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也不曾提起。
“我是岭南人,因父亲办事不利导致岭南洪水成灾,被削官流放,我与妹妹随行,怎知还未出玉门关,妹妹突然被人带走,说是女囚分开关押,我虽未入仕途但也知道家属随放并非为囚的道理,于是趁夜追了出去,可是谁知他们竟将妹妹转了几手直送洛阳而来。”胡青越说越激动,双手攥拳似乎在克制自己的怒火,“我跟到龙门山,想要上去营救,怎料他们皆是府兵,武功远在我之上,寡不敌众,最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他们带走不知去向。”
胡青青连忙追问道:“送到哪里你可知道?”
胡青摇了摇头,绝望的说:“胡大当家救了奄奄一息的我,疗养了半个月,才告诉我那些人一向贩卖妇女送进烟花柳巷之地,我一直在寻找却没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