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武落蘅疼的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喊叫起来,车外更是剑拔弩张,范秦苑虽用身体护住马车,但和钢刀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什么人挡路,快些让开。”不远处一队人马飞驰而来,手上举着龙旗,看来是陛下要从这里经过,范秦苑身体一抖,对方却先一步挡住他,收起长刀改用匕首定住他的腹部。
先锋队过去不久,后面的人马很快疾驰而来,范秦苑借着月色能看到李隆基焦急的眼神,他要等对方靠近拼了命也要喊出来。
“啊!三郎。”还不等范秦苑大喊,车内的武落蘅突然尖叫,这一句再熟悉不过的话落入李隆基的耳中。
他勒马停下,凝视黑暗中的马车,大吼道:“车里是何人?”
花眠跑出来,满面泪水的大喊道:“陛下,娘娘要死了。”
官兵见状正准备四散逃离,却被羽林军全部拿下,李隆基此刻才看清范秦苑的脸,心急如焚的跳入车内。
武落蘅浑身是汗,两腿间已经血流不止,她虚弱的闭着眼睛,嘴唇已经咬烂,正在向外渗血。
李隆基连忙抱起她,疯狂的喊道:“来人,去请御医。”
随他一同到东郊军营的御医正是陈御医,恰巧也在队伍中,他从清莲口中得知情况后,连忙准备了几副止血药喂惠妃服下,而后切脉说道:“陛下,娘娘要临盆了,这荒郊野外根本不具备条件,还是尽快回宫吧。”
李隆基担心道:“从这里回宫快则也要一个时辰,惠妃可有危险?”
“陛下,清莲喂娘娘吃了保胎丸,臣又送下了止血散和安胎续命散,一个时辰应该能坚持。”
既然如此,李隆基马上下令快马加鞭赶回宫中,同时还不忘刚刚劫持他们的人,将腰中的金牌取下扔给范秦苑,所有事情由他全权负责。
有先锋官开路,马车畅通无阻,直接冲进宫中,得知惠妃回宫,姚玉的心终于踏实下来,但又听说性命攸关连忙感到鹿鸣殿。
“娘娘,娘娘,回来了!”司书光着脚跑进来,皇甫裕婉刚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看到司书惊恐的眼神,心中已经明了,但依旧抱着侥幸心理问道:“谁回来了?”
“惠妃,还有陛下。”此话一出,皇甫裕婉差点晕了过去,哥哥明明说过不会有闪失,可偏偏就有了。
她呆坐了一会恶上心头,表情也变得阴冷,“你带着我的宫牌,去给兄长送个消息,今夜所有人不能留活口。”
司书心中一凉,恐惧的看着德妃,心中产生了个念头:不留活口的意思是我也要死吗?
“快去呀!”皇甫裕婉的突然发飙,吓得司书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而后她起身穿衣,披头散发的来找路喜,此刻对方也是刚刚得知陛下回宫的消息,正准备前去伺候。
“路公公,这么急是去哪呀。”皇甫裕婉一把拉住路喜的胳膊,小声说道:“是去送惠妃娘娘上路吗?”
路喜脸色大变,再定睛观瞧才发现德妃红着眼睛,人已经有些疯癫,他提醒道:“娘娘,您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路公公可还记得曾经答应本宫的话?我们已经在一条船上,谁也别想丢下谁。”皇甫裕婉瞪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先去随本宫去趟御医院。”
二人趁着夜色来到御医院,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都准备前往鹿鸣殿会诊,张御医也正在收拾药盒子,路喜走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张御医神情慌张,犹豫再三才拿起桌上的草纸匆匆写下一个方子。
所有人都在鹿鸣殿忙前忙后,姚玉陪在武落蘅身边,产婆检查过后,跪在李隆基面前,瑟瑟发抖道:“陛下,娘娘力竭,双生子卡在后位出不来,形势很是危险。”
李隆基搓着手,烦躁的吼着:“那要怎么办呢?”
陈御医上前回话道:“为今之计只有催产,不过如此一来对惠妃娘娘会有所损耗,娘娘本就气血不调,如此情况要产下双生子或有生命危险。”
李隆基坚定的说:“朕不管,朕要他们母子平安,无论用什么办法,去!把宝祥阁中的上等丹药拿来。”
有李隆基在此谁人都要小心翼翼,御医们商讨好药的用量,让宫人去煎药,屋内不时传来武落蘅的惨叫声,让李隆基心痛不已,他恨不得自己去受这份苦。
“陛下。”皇甫裕婉依旧穿着起居服,披散着头发,只是面容亲和许多,眼中满是忧愁,她带着小宫女送来自己亲手抄送的佛经,“臣妾自去年每日都有抄经的习惯,就是期盼宫中姐们安康和顺,祷祝陛下洪福齐天,听说惠妃姐姐难产特送来,希望可以有些用途。”
李隆基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你有心了。”
“对了,臣妾还命人去白马寺烧香祈福,希望惠妃姐姐可以平安诞下灵儿。”皇甫裕婉陪在李隆基身边,不时表现出心疼,忧伤的模样,谁能想到这张慈善的面庞下藏着一颗狠毒的心。
不多时,路喜端着汤药走了进来,苏盛最先看到,发火道:“你个狗东西死哪去了,不知道陛下回宫吗?”
李隆基此刻正听御医分析情况,无心理会,反而是皇甫裕婉走了过来,劝说道:“苏公公不要生气,先让他把药端进去再说。”
苏盛看了一眼,也不敢让他多做停留,催促他赶快把药送进去。
眼看武落蘅一次次醒来又一次次晕厥过去,姚玉实在觉得她恐怕坚持不住,总要想个办法才行,听到产婆说御医建议催产,又担心武落蘅身体支撑不住,便吩咐花眠去准备些燕窝粥以备用。
花眠跑出去的时候正好与路喜打了个罩面,不明情况的路喜显得有些慌张,当他把汤药递给产婆后,并没有急于出去,而是瞟向床上的武落蘅,这绝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姚玉瞬间对此起了疑心。
“等等。”姚玉喊着产婆,示意清莲接过汤药碗,对方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拿过来后仔细的闻了闻。
“如何?”姚玉挡在门口,一抬手几个小力士将路喜围住。
清莲大惊失色道:“这里面绝不是催产药,分明有红花,麝香这样的烈性落胎药。”
姚玉接过药,让小力士捉住路喜,大怒道:“本宫就知道有人要趁这个时候下黑手,清莲,你快去后面亲自盯着煎药。”
皇甫裕婉在外厅忐忑不安的等着里面的消息,御医们也商讨好办法着手开始准备,她见清莲先跑了出去,便觉得事情不对劲,而后看到姚玉拿着汤药碗,身后跟着被押解出来的路喜,心中已知事情败露。
姚玉站到李隆基面前将药递给陈御医,回禀道:“陛下,惠妃娘娘已经危在旦夕,现在还有人要给她喝下夺命汤药。”
李隆基眉头一皱,转头看向陈御医,对方只一闻便确定这是堕胎药,若是给惠妃喝下,不止胎儿不保,母体也会引起血崩。
李隆基大怒顺手抄起桌上的砚台掷向路喜,大骂道:“朕一次次忍让竟让你们以为惠妃可以随意陷害,今日朕就放下此话,若有一日惠妃不测,朕让宫中所有人全部陪葬!”
所有人吓得跪了一地,各个祈祷惠妃一定要挺过鬼门关,苏盛连滚带爬的上前一边责打路喜一边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快点说出幕后主使,你一个人能抗下这诛九族的罪吗?”
路喜连连磕头还未说话,皇甫裕婉已经站到李隆基身边,怒不可及的说道:“陛下,此人乃是已故皇后的亲信,他曾向臣妾暗示,要为已故皇后报仇,向惠妃姐姐下手,臣妾呵斥了他几句,以为断了他的念头,没想到竟然如此狠毒,是臣妾不察,养虎为患,都是臣妾的错。”
看到德妃倒打一耙,路喜也不是没准备,只抬起头冷冷的说:“娘娘这么说就是忘了曾经的承诺了?奴才是贱命死不足惜,不过白贵嫔的命,陈才人的命,还有丽妃娘娘的命,娘娘不准备认了吗?”
武落蘅正在里面命悬一线,李隆基实在没有精力在此听他们扯来扯去,不耐烦的说道:“路喜收押,留着命朕要亲自询问,德妃禁足宫中不得与他人来往,待惠妃转危为安后再做理论,不过朕放下一句话若惠妃有不测,不必多问所有人自求多福。”
现在所有人的命都系在惠妃的身上,别说鹿鸣殿内的人了,宫中所有人都在为惠妃祈祷,而后鹿鸣殿中的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谨慎再谨慎,催产药服下后,武落蘅很快便有了反应,只是她原本已经透支的身体又要重新发力,所有的血管都要暴张,她额头的青筋如战鼓一般咚咚作响。
天边已经发白,阳光迫不及待的要从云层中射出,可总是差一点;一阵清风吹来了夏日的第一缕暖流,也将遮住太阳的云朵吹散。
鹿鸣殿中异常的安静突然被一声啼哭打破,接踵而至的是第二声更加清脆的声音,欢欣雀跃之余,众人的心依旧悬在半空,武落蘅煞白的脸上死气沉沉,她泪已干,汗已尽,身体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来,李隆基第一次感受到生死离别对他来说是根本无法接受的事情,什么江山,什么盛世伟业,在武落蘅死寂的面容下都是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