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更衣后,胡青送来了午膳,胡青青身着男装,但既然自己的身份已经都知道,也不用隐瞒,便散着头发走出内室,她看了一眼胡青,冷冷的说:“放下还不走。”
胡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清清嗓子说道:“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莫怪。”
一想到刚才那一幕,胡青青瞬间脸红,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婆婆妈妈的还当山贼呢。”
胡青低头嗤笑,解释道:“我本不是山贼,奈何被奸人所迫才会落到如此地步。”
“哼,我以为你们山贼都引以为傲呢,没想到你也羞于如此呀。”胡青青坐到桌前,她昨天跑了一夜,刚刚又折腾半日早就饥肠辘辘,看到桌上的菜肴已经按捺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胡青看到眼前情景,不禁尴尬的说:“姑娘是真豪爽,还能整只鸡抱着啃?”
胡青青不为所动,边啃边说道:“你懂什么,这么吃才有滋味。”
胡青笑了笑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既然如此,姑娘就好生在此歇着,有什么消息我会来通知姑娘。”
“哎,等等。”胡青青又吃了几口菜,举着鸡腿起身说道,“与我同来的范兄在哪里,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胡青点头同意,走在前面带路,途中所见之人有称他青哥,也有称他胡老弟,这让胡青青很是别扭,总以为有人在叫她。
“哎,你起个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胡青,不如你改名叫胡绿怎么样?”胡青青跟在后面故意打趣道。
胡青冷笑道:“那你起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胡青青,不如你改名叫胡绿绿。”
胡青青举着鸡腿瞪眼说道:“我这名字是我父亲起的,半点也改不了。”
胡青停下脚步,转身说道:“我这名字是救命恩人送的,分毫不能差。”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下山坡,到了一片空旷地,范秦苑正与寨中其他兄弟围坐在一起,听到二人声音,大家齐刷刷的望来,有好事者高声喊道:“你看,我就说今日有鸡,你们偏不信,可惜你们是没有口福了。”
其他人起哄道:“青哥,这么向着青嫂整只鸡都送过去啦,也不知道给兄弟们留个鸡屁股。”
胡青面向大家,故作镇定的喊道:“吃你们的饭吧,想吃鸡自己上山打去。”
范秦苑把胡青青带到一旁,问道:“有什么事吗?”
胡青青把鸡腿随手丢掉,关切的问:“我来看看你,顺便问问咱们之后怎么办?”
两人进了屋里,范秦苑小声说道:“我也是赌一把,现在只能静观其变,我刚才打听了一下,的确有人巡山去了,想来应该是出去探听消息。”
“你刚才可把我吓了一跳,信纸明明在我这里,你只拿了个信封,就不怕那个大当家发现,恼火起来?”胡青青把信纸从怀中拿出,想要交给范秦苑。
可他摇摇头,推回给她,“还是放在你那,现在他们都以为信在我身上,如果真有什么歪念头也只是冲我,你到时候还有一线生机。”
胡青青不高兴的说:“你这样我怎么能独活,知不知道人家有多担心你。”说着说着她湿润了眼眶,脸颊也微微泛红。
范秦苑很是感动,不过自己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此刻见她存了男女之心,不免劝说道:“我视你为妹妹,更何况惠妃曾嘱咐过我,无论何时对你都要多加照顾,我理应全力护你周全。”
“又是惠妃,你心心念念的难道只有她吗?她已经是陛下的女人了。”在鹿鸣殿,范秦苑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胡青青的眼里,她分明从那双明眸中看到了炽热的爱恋,可偏偏他要表现的温淡如水。
范秦苑没有回答,可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那个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胡青青流着泪跑了出去,一路往山上飞奔,终于在一棵树旁停下,挥舞着拳头大哭起来。
她流着泪嘴里不断的咒骂着范秦苑,“你有什么了不起,我干嘛一定要喜欢你,不喜欢我是你的损失,我哭什么,伤心什么。”
渐渐平息情绪的胡青青发觉背后有脚步声,擦干眼泪问:“谁在那。”
胡青从树后走出,干笑着说:“姑娘是来看风景的吗?”
胡青青见是他,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一片片都是树有什么好看的。”
虽已到春季,但山上气温较低,树木还未完全抽芽,看上去光秃秃的毫无景致可言,胡青往前走了几步,招手让她过去,绕过树林,胡青青放眼看去,难怪这里叫龙门山,两座山峰中间有一条大河留过,河道狭长水流湍急,远处山峰交错,河水忽隐忽现看上去十分凶险。
胡青青郁结难消的心情被眼前这景色一扫而空,突然有了大喊的冲动,她对着山谷叫喊了半天,回音一遍遍传来。
另一边范秦苑见胡青青飞奔而出,本也追了出来,不过胡青在他前边跟上,也就放心了,正站在门口发呆,一人走来说是大当家有请。
范秦苑被带到大当家屋中,他环视四周,被墙上一幅画吸引,画上人应该是胡大当家,模样有七分相似,不过神韵恰到好处,他细细品味,看到画像落款,不禁疑惑。
“范先生站在这幅画前看了很久,有何高见?”胡大当家是习武之人,已经近身范秦苑却毫无察觉。
他虽被吓了一跳但亦能保持风度,缓缓说道:“此画无论是手法,意境都是前所未见,而这画风亦非水墨,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哦?何人?”前面的话胡大当家根本听不懂,倒是最后一句很是好奇。
范秦苑目中待光,温柔的说:“此人古灵精怪,做事总是出人意料,胆大豪爽,不拘小节,从不争强好斗,却也是得理不饶人。”
胡大当家思索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范先生所说之人倒和我这作画之人有些相似,不知是何许人士?”
范秦苑又看了一眼画像落款,坚定的说:“正是当今陛下的武惠妃娘娘。”
胡大当家大笑道:“实不相瞒,此画像的确是出自惠妃娘娘之手,那时候她以木炭为原料,为我画像,说是叫什么素描,我是看不懂,只不过挂起来睹物思人。”
胡大当家将范秦苑请进内室,倒上茶水后,屏气凝神的说道:“探子回报,不止山下有府兵把守,就连洛阳城门都有十六卫的人严守,看来他们是真的急了。”
范秦苑胸有成竹的说:“那是自然,这信笺上写的很清楚谁人主导,关键是应该还有一个名册,上面记录着流放犯的名字和历次接收人。”
胡大当家兴奋的拍手说道:“这怕什么,只要有这封信,让陛下端了兵部尚书的府邸,肯定能找到名册,现在的问题是,你们出不去,要先把信送出去。”
范秦苑点点头说道:“大当家所言极是,可是听你这么说凡从你这里出去的人他们都会详细查问,这信恐怕很难带出去吧?”
胡大当家摇摇头,神秘的说:“哎,人带不出去,可以让别的带出去呀。”
说话间几个人带着两三个箱子走了进来,大喊道:“大当家,我们都准备好了。”
胡大当家带着范秦苑来到场院,命人拿来纸笔递给他说道:“以防万一,先不要送信过去,你有没有什么暗语可以写给小五,让她先明白咱们要干什么。”
范秦苑想了想,便在纸上写道:“清清湖水;暖香飘来。忽闻嘎嘎;原是绿鸭。被困湖中;难跃龙门。胡峰胡峰;暂居幽谷。”
胡大当家将纸捻成棍装,放入小兜,从笼中取出一只鸽子,绑在爪边交给其他人,一时间笼中白鸟一同被放飞,信鸽也夹杂在其中飞向天空。
范秦苑眉头紧锁,一脸忧愁,胡大当家看到后,安慰道:“范先生放心,此信鸽是旧年小五所养,专门用来与宫中传信,我想它应该能把信送到。”
范秦苑摇头说道:“我不是担心信,只是此信一出势必会把她卷入其中,她原本安宁的日子也无法继续了。”
武落蘅在宫中这几日一直在担心范秦苑和胡青青,前两日没有消息,今日到了黄昏还不见他们身影,难道出事?
她挺着孕肚来回踱步,心神不宁,烟波见了不免担心劝说道:“娘娘,您昨夜没睡好,今日午膳进的也不好,您要当心身体呀。”
武落蘅叹了口气,心事重重的说:“他们那日走的时候说已经有了消息,不出几日便会见分晓,怎么这几日却不见他们踪影,会不会……”她不敢说下去,双手在胸前揉搓。
“娘娘,娘娘……”花眠从外面火急火燎的跑进来,手上攥着一只信鸽。
武落蘅一眼就认出这是她之前养的,忙迎上去问:“这是从哪抓来的?”
“有小力士说是在凌烟阁那边抓到的,我看着与咱们在王府时候的信鸽很像,便要了过来。”花眠从小兜里拿出一个字条,交给武落蘅,看完后,她已了然,他们果然被困住。
武落蘅想到昨日李隆基说过他要到东郊练兵场视察军务,今日辰时已经出发,至少要五日后才能回来,范秦苑他们现在被困龙门山,恐怕多待一日便有一日的危险,要如何决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