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几乎已经确定范秦苑他们的藏身之处,正在小心谨慎搜索,突然暗处有冷箭射来,直接钉在领头人身边的树干上,他示意大家先停下,高声问道:“我乃十六卫左参领吕柏厚,正在缉拿犯人,不知哪路好汉在此,还请显身。”
不远处的树荫中走出一名高个男人,他手里并无弓箭,看来暗处应该还有别人,只见他皱着眉头,踩在一块大石头上,不屑的说:“十六卫的人,不在洛阳城里面呆着,跑出来干什么?”
吕柏厚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看他的打扮便猜出此人应是山贼,奇怪的是自古贼怕官,怎么这个贼一点惧怕之感都没有?
见吕柏厚没有说话,身后人以为他是不屑开口,便厉声吼道:“你什么人,没看见我们十六卫在捉拿犯人,还不滚开。”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利箭呼啸而来,直接把说话人的头盔射落,吕柏厚不禁叫道:“好箭法。”
高个男人阴沉着脸,低沉说道:“再答非所问下次射的就是你的脑袋。”
吕柏厚拱手说道:“这位英雄,我们是领命捉拿在逃犯人,还请你行个方便。”
“领命捉拿?没问题,只要不踩我龙门山的地界,你追谁都可以。”高个男人油腔滑调的说着,“你们可以从后山绕道,估计也就一天半天的时间。”
看来对方是有意刁难,吕柏厚不得不拿出十六卫的执事金牌,吓唬道:“我这里有十六卫执事金牌,门下省一切官员见此牌都要让路何况你个山贼,再不让开休怪我动武。”
“呦呵,还拿金牌了?”高个男人嘲笑着,从怀中也抽出个东西晃悠道,“这有什么稀罕,我们大当家的金牌,听说四品以下官员看到都要行跪拜之礼呢。”
吕柏厚看向他手中的金牌,上面的字虽然看不清楚,不过龙纹标志却一目了然,吓得他立刻单膝跪地,大喊吾皇万岁。
高个男人收起笑脸,恭敬托举金牌,高声说道:“陛下隆恩,将龙门山赐予我等小民,为让我们能安居乐业不受骚扰,承诺凡龙门山一草一木皆我等所有,他人不得擅动,你们捉犯人与我无关,不过这路怕是过不去了。”
吕柏厚曾听左卫使说过,陛下登基前曾被龙门山当大家救过,而后多有相助所以登基后对他们也是恩泽庇护,看来自己若一意孤行,势必会把事情闹大,到时候若陛下得知便无法收拾,此刻只好先退回去。
不过他也非等闲之辈,除了留有人手围住龙门山外,还亲自回洛阳城,叮嘱守城官兵严查过往人员,想着他们拿到信笺必定要回洛阳面圣。
再说另一边,胡青青和范秦苑被高个男人带回了山寨,待第二日天明便将二人领到堂上,装模作样的审讯起来。
“说说吧,二位。”大堂共有三阶,最上面有一把兽皮做的椅子,第二层则是很讲究的席垫配着红木隐几,而高个男人只坐在第三层的台阶上向他们问话。
范秦苑折腾了一天,又藏又躲狼狈不堪,此刻恭敬行礼反而有些好笑,不过他表情温润依旧风度翩翩的说:“我们是洛阳人,昨夜多谢英雄相救,无以回报,待我们回去自会送上谢礼。”
高个男人仰天大笑,一只手捂在肚子上不断揉搓,“谢礼?哈哈哈,这位仁兄一表人才,说起话来怎么不经大脑呢?”
胡青青对山贼本就没有好感,要是他们救命在先,昨夜也不会老实呆在这里,现在见他有揶揄范秦苑,便上前一步骂道:“你个山贼,懂什么,这叫先礼后兵,你们赶紧放了我们,看在救命的份上自会送来谢礼,要不然我让兄长移平你们龙门山。”
“霍,好大的口气,我胡青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说话间,胡青从腰间抽出利剑直奔胡青青而来,两个人插招换式打在一起。
胡青青的剑法对付花眠还算绰绰有余,可是面对胡青这样的山贼,底子够可变化反应根本不行,没过几招,她便退到了门口,一步躲闪不急,胡青的剑直刺而来。
胡青不过是想逗逗她,根本没有起杀心,见她躲不开,便收了剑换成掌,打在她胸口上。
“啊!”胡青青的一声尖叫,把呆在原地的胡青彻底吓蒙,摸在胸口的手竟然忘记收回,“无耻!”
胡青青挥剑砍来,胡青本能一闪,此刻才得知对方是女人,本来想着打闹取乐怎么成了有意轻薄,懊恼的他也不再抵抗,反而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任由对方的剑在自己面前乱挥。
范秦苑心想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自己手上的证据还是要尽快送回去才好,他在一旁喊道:“胡兄住手,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胡青以为是在说自己,立刻举手辩解道:“我可什么也没做呀。”
范秦苑摇了摇头,换了个称呼:“青青,别胡闹了!”
胡青一边如猴子般上蹿下跳一边不满的说:“老兄,我堂堂男儿如此称呼是不是有点过分?”
好不容易将二人拉开,其他人也闻讯赶来,胡大当家坐在最上,看到胡青被划破的衣服,取笑道:“四弟,怎么被一个小女子打成这个样?”
胡大当家年轻的时候也见过一些女扮男装的人物,所以很快便看出胡青青的身份,胡青年轻气盛自然一时不察才闹出这等笑话,在座他人都憋着偷笑,弄得他是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范秦苑心想,这人应该就是山寨的主人,既然他们有陛下所赐金牌,想来应该有些身份,便恭敬说道:“这位当家人,我乃宫中弘文馆先生范秦苑,这位姑娘是征西将军的千金胡青青,昨日被人追赶慌不择路逃入此地,多谢胡兄出手相助,此恩不敢忘,只是我们身有重责,不能逗留,还请大当家放我们回去,日后必有重谢。”
谁想说了这么一大串,胡大当家只听到了胡青青的名字,大笑着与众人说:“哎,兄弟们都听见了吗,胡青青,与咱们四当家就差一个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不要留下来做夫人呀。”
胡青青立刻急了眼,怒气冲冲的吼道:“谁跟他是一对,我胡青青行的端做得正,才不会当什么山贼的夫人。”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收了嬉笑的面孔,各个横眉冷对,胡大当家更是满脸凶相,恶狠狠的问道:“当山贼的夫人有什么不好,难道一品夫人就好嘛?那些为官的不见得比我们山贼手上干净。”
范秦苑想此话似有暗含,莫非他们会知道些什么?忖度着说:“胡大当家此话有理,是我们失言了,不过我相信心有正义者无论为官为民都为英雄,所以请各位英雄高抬贵手。”
胡大当家眼睛一转,沉吟了一下,身体后靠;这一系列动作似乎是个暗语,坐在下手座的山羊胡男子抬手说道:“其他人先行下去。”
刚刚还满满当当的大堂一时间只剩下五人,胡大当家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们是在查兵部的案子?”
果然如范秦苑所料,他知道些什么,既然对方开门见山的问了,自己也不好再隐瞒,“正是,昨夜我们会被追捕都是因为此信。”他想要赌一把,便将怀中的信笺拿出。
胡青把信笺送到胡大当家的手中,对方看了一眼并未打开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一封盖着兵部尚书印鉴的手书。”范秦苑直截了当的说。
“什么内容?”胡大当家继续追问。
“偷换流放犯。”范秦苑一字一句的说出,胡大当家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胡青的身体更是为之一颤,眼睛马上红了起来。
沉思良久,胡大当家终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准备怎么办?”
这像是一场博弈的最后落子,范秦苑只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他们和自己是一路人,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面圣,请陛下下旨追查此事。”
一段死寂般的沉默,胡青青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她虽然不知道范秦苑的想法,但他所做一定是有道理,紧张的情绪也影响到她。
胡大当家转面看向山羊胡,“去让兄弟们打探一下外面的动静,另外把信鸽准备好。”
“大哥说的是小五的信鸽?不知道它们还能不能找到回去的路。”山羊胡思考了一下,起身出去。
胡大当家也走下来,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昨日对峙的人是十六卫的,你们在我这还算安全,若贸然出去恐有危险,无论如何还是先安心住下。”而后对胡青说吩咐,准备两间客房给他们暂住,顺便让兄弟们准备热水,新衣沐浴更换。
范秦苑拱手道谢,现在局势不明也只能如此,他们跟着胡青离开。
胡大当家忧虑万分,自言自语道:“我只不过是个山贼,怎么还管起朝廷的事了,早知道那一年就不趟浑水,乐得逍遥自在,哎,我看这山寨早完要毁在多管闲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