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的消息终于在两日后传来,午后铁匠铺的小伙计来送新制成的铁剑,顺便带来如烟的话,今日她们会被带去陪酒,酉时出发。
胡青青带着剑约上范秦苑在申时三刻便暗藏在暖香阁周围,酉时未到,已有马车等在门口,随后几个小姑娘被带出来,如烟也在其中。
马车一直行至城门边上,马上就要宵禁,看来这车今夜不准备回来,胡青青与范秦苑也跟出城,好在夜色深沉,月亮被乌云遮蔽,他们跟在后面不曾被发现。
有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远处半山腰上烛光点点,似有一座山庄,他们怕惊动山上的人,便将马绑在山下树旁,从另一边的坡道上去,此刻马车绕路而行,正好到此处,看来他们的猜测没问题,女孩们就是送往山庄去的。
胡青青驻足观瞧,新生诧异,小声嘀咕道:“此处莫非是鲁国公的别苑?”
“鲁国公?”范秦苑似曾相识,不就是王吉失手打死的魏亮之父?这会是巧合还是内有联系呢?
不过此刻不容他们多想,马车直接从偏门驶进山庄,他们想要找路进去并没有那么容易,大门有四五个小厮守着,后门耳房灯也亮着,围墙又不是一般的高,不时还传来人声,看来里面也有巡逻的府兵。
他们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进去的门道,不禁有些着急,胡青青索性爬到树上想要跳进去,范秦苑无奈的小声唤道:“你别冲动呀,要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胡青青跳下来,气愤的说:“平日见鲁国公为人正直的样子,没想到也会做这些苟且之事。”
范秦苑劝说道:“你能肯定这里是鲁国公的别苑吗?”
“当然,虽说这里离龙门山不远,贵族别苑较多,可这里我也曾来过,当然能认出。”胡青青笃定的说道。
范秦苑侧耳倾听,里面断断续续的传来丝竹之音,看来宴席已经开始,不过他们待了这么久并没有看到别的马车进入,看来主人已在别苑中,“可我听说鲁国公因世子之痛患了顽疾,今年除夕陛下宴请群臣的时候,他都推辞未到,怎会在此欢歌笑语呢?”
“哎,这你就不懂了,陛下宴请怎有这来的自由逍遥,我曾经也推脱过。”胡青青反驳道。
范秦苑想了想,忧心忡忡的说:“咱们进不去,我怕如烟有什么冲动之举。”
胡青青见他担心的样子,不觉有些酸涩,揶揄道:“怎么,范大人这么担心如烟呀,早知道我就把她赎出来送给范大人了。”
范秦苑冷眼看向她,忍着怒火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样的话,果然是世家小姐,高傲自私。”
胡青青一听立刻不愿意了,插着腰问道:“什么叫果然世家小姐,高傲自私?我哪点高傲自私了?我刚才说了要翻墙进去吧,要不是你拦着,我现在都应该找到如烟了。”
范秦苑觉得她不可理喻,便自行沿着墙边寻找,胡青青跟在后面不依不饶的继续念叨。
突然他停下脚步,抬手让她禁声,仔细聆听,胡青青抱怨道:“你别假装岔开话题,你最好给我说明白了。”
范秦苑眉头一皱,厉声说道:“别说话,你听。”
围墙的另一边传来骚动,好像有人在喊,或是在吼叫,具体却听不清楚,他们顺着声音一直向前,直到有很重的脚步声后,才停下来。
范秦苑不会武功,只能是胡青青纵身一跃借着树干,跳到围墙上,查看里面的情况,正在躲避的不是别人,恰是如烟。
胡青青兴奋的压着声音对范秦苑说:“是如烟。”
听到响声的如烟抬头张望,看到胡青青的时候几乎要哭出来,她连忙跑到围墙下边抬起手说道:“公子,这是大人物的信笺,我从书房偷出来的,你快拿着。”
围墙太高如烟和胡青青都伸直了胳膊还是够不到,好在如烟反应极快,从草地上捡了一根树枝,用手帕绑住信笺递给了胡青青。
胡青青将信笺扔给范秦苑后,转身说道:“如烟,我拉你上来。”
信笺用树枝传递还行,可要把一个人拉出来,谈何容易,如烟连跳了几次都不能成功,胡青青急的直接要跳进去救她。
就在此时不远处追来的府兵已经发现这边有动静,若不快点离开胡青青也会被发现,如烟立刻阻止道:“公子不要管我了,快带着信笺离开吧。”
“那怎么行。”胡青青眼看如烟将手收回,似有放弃意图,“我是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如烟双眼含泪的说道:“公子待我如亲人,此生我已知足,想我在家中的时候是独女,没有兄弟姐妹,性子孤傲一些,反而是落魄到此遇到公子后有了家的感觉。”
胡青青也已经泪流不止,伸出手催促道:“拉紧我的手,等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
“公子终于愿意承认自己是女子了?”如烟破涕为笑,此刻反而显的轻松,“姐姐不是曾问过,我是哪里人吗,之前我不愿多说,今日告诉姐姐,待我死后,也好有人记得,我本名付芝茹,岭南人氏。”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烟毅然决然的转身跑出树林,她引着府兵到了不远的桥边,另一边也有府兵逼近,眼见逃脱不掉,她冲向带头人,一把钢刀刺入她的腹部,她却在微笑,带着满足闭上眼睛,身体后仰坠入湖中。
胡青青目睹了这一切,她停在半空的手已将围墙抓出一道道血印,从围墙跳下来的时候,她泪流满面呆滞的看着范秦苑。
不知发生何事的范秦苑问道:“如烟呢?”
胡青青扑进他的怀里想要放声大哭,可是又怕引来府兵的注意,只能不断颤抖,范秦苑想定是如烟在里面出事了,他也不做多问,只抱着她轻轻安慰。
刻不容缓,胡青青抬头对他说道:“我们不能在此旧留,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信笺丢失,在如烟身上找不到,定会知道她在外有同伙,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安全地方才好。”
范秦苑点点头,本想拉着她沿原路返回,骑马赶回洛阳城,谁知对方竟然把下山路堵上,就怕还有同伙,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向山上逃去。
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身后已经火把点点,几乎要把半个山点燃,看来对方很是重视此信笺,派出了所有府兵来搜山。
两人继续向山顶逃去,不过上面的路越来越难走,甚至有些地方已是绝路,照这样下去他们很快就会被府兵追上。
范秦苑观察了一下四周,此刻月亮好像是特意从乌云中钻出为他们照亮,“向山脊走吧,这边根本上不去。”
“可是从山脊绕过去,我们还要先向下走,万一遇到府兵怎么办?”胡青青看了看右手边的路不远处已经有火光,想来府兵也已经追上来。
范秦苑把信笺交到她手上,语重心长的说:“这是关键,你一定要保护好,如果我不能和你……”
“你要干什么?你必须和我一起回去。”胡青青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立刻阻止道。
范秦苑双手紧紧抓住她的上臂,让她镇定下来,凝重的说:“不要白费了如烟的苦心,这封信笺,你可以交到张说的手上,他是大理寺卿更在中书省任修书使,我相信他定能秉公办理。”
“什么大理寺卿,修书使,我都不相信,我只相信你。”胡青青哭着说。
范秦苑推着她往前走,自己则慢慢的与她拉开距离,“如果我先被发现,你就赶快躲起来。”
胡青青虽然哭着,但她知道自己的责任,更明白信笺的重要性,只有自己安全过了山脊,范秦苑才会追上来找她,于是她还是听话的加快脚步向山顶跑去。
翻过山顶后就是龙门山,胡青青一边跑一边不住往后看,她希望下一秒就能看到范秦苑那张谦谦君子般的脸庞。
又走了一段路,范秦苑也已经追上来,她激动的向他跑去,可对方似乎在向她挥手,原来他已被府兵发现,原本想着向胡青青相反的方向引走府兵,可山路崎岖,夜色朦胧,一时间他竟失了方向,与她不期而遇。
胡青青见此状飞到树上抽出利剑快速的砍下树枝,待范秦苑过去后,扔在树木之间,好妨碍追兵。
可是这个方法却暴露了他们的行踪,府兵更加确定他们就在前面,于是喊来更多人,很快就清除了路障。
眼见要被追上,范秦苑情急之下拉着她躲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下面,希望借着夜色黑暗能躲过追捕。
府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们也在这里发现失去了二人的踪影,领头人并没有急着向前追去,而是命人在附近仔细搜查。
要是这么下去他们的想法就落空了,胡青青双手合十祈祷,他们找不到自己,范秦苑却不乐观,因为这块石头根本挡不住前面,只要有人走近便会发现。
心里忖度着自己要如何引走府兵,忽而听到有人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