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黄馨后,皇甫裕婉便收了笑脸,将祈福香袋随意丢在一旁,只留司书一人在身旁。
“娘娘,执事的位子真要让给黄才人?”司书站在一旁问道。
皇甫裕婉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以为她能获得圣心吗?”
司书忙说道:“她算哪根葱,也能当执事,更别说获得圣心了。”
皇甫裕婉从屋角的柜中拿出一个盒子,轻轻放在桌上,“路喜那边已经交代好了?”
“娘娘您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司书紧盯着她打开盒子,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红色药瓶,那里面装的东西已经要了两个人的命。
皇甫裕婉面露凶色,狠狠的说道:“本想留她一条命,奈何她不懂得,只好如此了。”两个人眼神交汇,已经下了狠心。
另一边,姚玉她们也在为宫中祭祀准备用品,要不是有姚玉在身旁,武落蘅怕是要繁琐死,祭祀礼节应按往年,可现在皇后位空,宫中三妃该如何排位,这可让姚玉犯难。
问了礼部尚书,回答也是支支吾吾,模棱两可;姚玉心里面惦记着此事,手上不免顿住,武落蘅看到后问:“妹妹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样子。”
“姐姐不知道,宫中祭祀陛下全权交给了我,可是祭祀顺序要如何,主司为谁,实在让我犯难。”姚玉放下手中茶杯,哭着脸说。
武落蘅对祭祀礼节知之甚少,此刻也不敢胡乱插话,只提议道:“怎么不去问问礼部?”
说到这里姚玉更是叫苦连连,“谁说没去问,不问还还点,一问更是惹出事来。”
武落蘅歪着头听她细细说来,原本主司理应是皇后,若后宫无后,应按‘贵淑德贤’的位份祭祀,可惠妃有金册金印又该在贵妃之上;今年的执事占卜后由黄才人担任,主司理应选有子嗣的妃子,惠妃虽然有孕在身,但终究未出世。
说了半天都把武落蘅绕懵了,她求饶道:“罢啦,算我多嘴,我根本听不明白,妹妹还是找个明白人吧。”
姚玉正在唉声叹气,武落蘅却灵机一动,“对了,你可以去问问范大人呀,听说这次祭祀习文都交由他主笔。”
既然如此姚玉一回到自己宫中便派人去请范秦苑,她特意换了一身衣服,静候君来。
不一会范秦苑已到殿门口,传唤之后,恭敬而入,行礼请安,一切都如此平静亲和,可姚玉的心却异常紧张。
“范大人免礼。”姚玉虽不算貌美之人,但气质尚佳,加之未有生产的折磨,神情体态还保留着少女模样。
范秦苑垂手而立,毕恭毕敬的说道:“听闻贤妃娘娘正在为宫中祭祀一事烦心,不知所为何事?”
姚玉只觉得这一句贤妃娘娘叫的如此生疏,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是为主司一事,今年稍有不同,实难决断。”
范秦苑略想了一下,回答道:“说难也不难,六宫无后,德妃位尊主司一职理应由她担任。”
姚玉以为他与惠妃交好,会提议惠妃主司,没想到竟是德妃,想到之前听到的传闻,心中不免疑惑,“惠妃有金册金印,形同附后,难道不比德妃尊贵?”
范秦苑皱了一下眉头,淡淡的回复:“惠妃虽有金册金印但陛下并未有明旨,况且惠妃暂无子嗣,做主司未免惹人非议。”
姚玉忽然站起来,有些焦急的问到:“范大人知不知道主司一职意味着什么,宫中的权力斗争并不比朝堂简单,你可知道?”
姚玉说的没有错,虽然李隆基已经在尽力抬高武落蘅的身份,将宫中大权交由她的手中,可后宫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地方,它与前朝联系甚多,可惜武落蘅在前朝没有说话的人,姚玉自从姚崇出事后,也多被朝臣攻击,甚至有人主张免了她的妃位。
范秦苑没有犹豫,反而义正言辞的说道:“就是因为争斗太多,才不应该让她卷入这旋涡中,主司一职重要,她若强行夺之必将被有心人攻击,贤妃娘娘是为了惠妃着想,还是为了自己?”
范秦苑一语中的,若说没有私心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姚玉之所以想要武落蘅出头,也是因为自己现在地位不稳,本就不受宠的她又被父亲一事连累,现在急需要找到稳固地位的方法。
姚玉倒吸了一口气,有些委屈的说道:“惠妃姐姐性子淡泊,我为她多做筹谋有什么错?连陛下都让我多在她身边,出谋划策。”
范秦苑的表情有些波动,语气未有大变,但出言已看出他的不满,“惠妃所要的不过是真心,什么时候向陛下要过权利,一味的强加于身难道也是为她着想?”
“范大人!”这是在公然品论陛下,好在此刻殿内下人不多,都是姚玉日常信任之人,可是她还是不禁高声提醒道,“这样的话您最好再也不要说,不要想。”
既然连范秦苑都认为德妃主司理所应当,姚玉也实在无法反驳,只是他刚刚的样子多少让她感到心痛,那是一种义无反顾的维护,陛下如此,范秦苑亦是如此。
祭祀当日,六宫妃嫔齐聚礼堂,黄馨身着执事服,与众人对面而站,颂礼,焚香,祈福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李隆基坐在侧厅等候众人朝拜。
朝拜本是众妃向陛下及皇后行跪拜之礼,并且赐酒纳福,而今没有皇后,上座只有李隆基一人,不管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皇甫裕婉代行祭祀之礼后,携众姐妹转入侧厅,按位份站定后,只听一声:“行礼。”
众人皆行跪拜大礼,武落蘅因为庞大的孕肚,动作稍缓,就在此时一只手拉住了她,抬头看去竟是李隆基。
“惠妃有孕在身,不必行礼。”李隆基当众宣布,下跪众人也不敢多言,三跪九叩后,黄馨带人送上御酒。
“请陛下赐酒。”说完黄馨拿起第一杯,按位次德妃上前应由李隆基亲手交与,可拿着酒杯的李隆基,停顿良久后,忽然转头对武落蘅说:“朕想由惠妃赐酒更适合。”
说完话,李隆基把酒杯交与武落蘅,这也算是对她不能出任主司一职的补偿,毕竟至今为止同帝赐酒的只有皇后 。
如此一来,德妃,贤妃之后原本该武落蘅喝的那杯酒,落在了陈婕妤的手上,皇甫裕婉的心异常混乱,直到全部赐酒结束,她也没想好要如何阻止陈婕妤喝下那杯毒酒。
众人举杯,皇甫裕婉也顾不了太多,只能祈祷路喜办事最好稳妥一些,一饮而尽后,她不敢睁眼,直到听见有人倒下的声音后,才随着大家一同望去。
此刻陈婕妤已经口吐鲜血,眼睛瞪得圆大却失去了光泽。站在周围的人被吓得不轻,有几个胆小的直接晕倒在地,一时间侧厅人声嘈杂,有喊着“护驾”的,有大喊“死人了”;不过更多还是震惊和惧怕的无法说话。
李隆基一跃而起,盯着陈婕妤的尸体吼道:“竟然在祭祀祖上的时候下手,苏盛,给朕查,用上内廷司的所有手段,朕要一个不留查到幕后指使。”
皇甫裕婉吓得手脚冰凉,在回宫的途中几乎将衣服湿透,更衣后,她依旧坐立不安,司书让其他人出去,亲自安慰道:“娘娘,这个节骨眼您可不能自乱阵脚呀。”
这是皇甫裕婉第一次感受到恐惧,后悔。她在心中暗骂自己不该选这个时候,显然这次李隆基是动了杀心,他会说出那句‘一个不留’,就表明他很清楚这杯酒是冲着惠妃去的。
看着她发抖的双手,司书心虚的说:“娘娘,咱们不能慌呀,兴许路公公做事稳妥呢?”
“你没有看见陛下的眼睛吗,他刚才盯着我几乎确定就是我。”皇甫裕婉抓着司书的手臂,不知所措的望向她。
即便司书再三强调,是她多心了,陛下看谁都是那样的眼神,可她还是惊恐的认为李隆基已经认定幕后主使就是她。
“娘娘,您这样不行,您要打起精神来,想想三皇子,想想公主,他们还小,还需要您。”眼看皇甫裕婉越来越消极,几乎快要放弃挣扎,司书只好搬出李瑶,毕竟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儿子。
李瑶是皇甫裕婉的精神支柱,一听到三皇子,她立刻精神起来,自言自语道:“瑶儿,对,为了瑶儿我不能软弱下去,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步,我不能放弃。”
说完皇甫裕婉深吸口气,看了看司书说道:“去把路喜请来,我必须知道整个经过,才能找到脱身的理由。”
司书点点头,立刻出去寻找路喜,另一边皇甫裕婉让人给皇甫青岩送去消息,看看能不能从朝堂上牵扯一下李隆基的精力。
内廷司的动作到快,只半天的时间就抓了七八个嫌疑人,现在正用酷刑逼他们招供,其实这些人不过是准备器皿,放置用具的小宫女小力士,他们能知道的甚少,就算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