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准备对军务出重拳整顿,这件事已经传遍朝堂,张说主领编纂新的军政条令,李隆基给了他最高权力,可以自由选择参与人员,不受兵部管辖。
“范兄。”张说一下朝便来找范秦苑,诚恳的说,“范兄可愿意与我共修军政条令?”
范秦苑很是吃惊,毕竟他只是个弘文馆的先生,虽有品阶在身却是个远离朝政的闲人,张说怎么会邀请他一同编纂?
“范兄不必奇怪,我既然开口就不会是玩笑,范兄的行事风格我很欣赏,文韬武略也绝非常人可比,你虽为有参军的经历,但对立法熟知,我想一定有不一样的眼界。”张说不会轻易夸赞别人,但对范秦苑他总是不吝啬赞美之言,可见他是真心敬佩。
范秦苑不好意思的摆摆手,他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知道,“张兄谬赞,我不过是清苦书生,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更不要说什么治国方针,恐怕会被他人诟病,自古以来多有文人误国,我可不想被后人唾弃。”
张说见他要走便追了上去,苦口婆心的说服道:“范兄能有此想法可见与那些刚愎自用的文人书生不同,实不相瞒军中多是孔武有力之人,对行军布阵非常熟悉,可对整顿军务却无从下手,依我看实在是礼教不明导致。”
二人说着话竟走出宫门,现在正是午时,饥肠辘辘的范秦苑索性钻进一家面摊,坐下来要了一碗素面,还问张说:“张兄是否也要一碗,我们边吃边聊可好?”
趁着等面的功夫,张说又说道:“我与军中将领前几日已经接触过,各个都提出要严明军法方能整顿军风,此言论我不敢苟同,陛下也曾说过,德本刑用,要以德礼为治国根本,刑罚镇压为辅助手段。治国如此,治军亦是如此。”
这一点到与范秦苑的想法一致,他在弘文馆教导世家子弟的时候也常说天下应礼为先,教人为善而惩恶次之。想来张说也是听闻自己这套言论,才下定决心要请他参与其中吧。
“可是为何要选小弟呢,明礼之人朝中大有人在,兵部侍郎黄维晖自清风书院而出,听说颇有礼教之风;还有皇甫青岩大人曾任兵部尚书,现又在中书省宝书阁任职,我想他们都是合适人选。”
听他这么说,张说脸上飘过一丝不悦,似有话要反驳,恰巧面已上桌,他便不再说话低头吃面。
而后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各自离开,临走前张说请他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提议。
范秦苑也无处可去,想到前几日听清莲说武落蘅正让人各处收集牡丹,想要临摹绘画,便想到城外白马寺中牡丹品种最多,为她去寻几株好的。
趁着春光无限好,他一个人悠闲出城,也没有雇车,正走在大路上,听到后面有马车驶来的声音,便本能的向一旁躲去,当马车经过身边的时候,有一声音唤道:“范兄!”
原来是皇甫青岩,因再过几日便是祖上家祭,他亲自去白马寺请长生牌位回府,途径此处正巧看到范秦苑,索性邀他一同上车。
“范兄怎么一个人闲游,也不雇辆马车?”皇甫青岩关心问道。
范秦苑笑着说:“反正也是无聊,不如边走边看些风景。”
看他轻松自在的样子,皇甫青岩不免心生羡慕,“范兄孤家寡人不失自由,不像我们有一府上的老少要照顾,不得清闲呀。”
范秦苑何尝不羡慕皇甫青岩,高堂在上,有美相伴,儿女绕膝,其乐融融。不过见他似有愁苦之色,便好奇的问道:“皇甫兄为何如此失落,其实皇甫兄才是让人羡慕呢。”
“哎,范兄你不知,我这几日是头痛不已,被人搅的心神不宁,难得偷来半日闲呀。”皇甫青岩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说,“其实是舍妹。”
“德妃娘娘?”范秦苑不解的问。
皇甫青岩连忙解释道:“不,并非是德妃娘娘,而是姨娘的孩子,我的三妹,皇甫褀媛,她今年十八已到了婚嫁年龄,上灯节那日与府中女眷出游,遇到了心仪之人,因羞涩未敢上前结识,回来后是日思夜想,茶饭不思。”
“如此良缘无从续写的确郁闷。”范秦苑惋惜的说道。
皇甫青岩继续补充道:“对方身份我们已经得知,可是向来都是男方登门,我们总不好平白上门求亲吧。”
范秦苑一听得知对方身份,颇为仗义的说:“哎,既然知道何人何姓,找个中间人说合不就行了,皇甫兄不必焦急,且说来对方的名和姓,看看小弟是否认得。”
一听此话,皇甫青岩大喜,连忙说道:“范兄要是愿意帮忙,再好不过,那人兴许范兄还真认识,他名张许是修书使张说的胞弟。”
“果然是相熟之人。”范秦苑与张说交情匪浅,与张许也有过几面之缘,不禁叹道,“令妹果然好眼力,那张许曾与我们同游龙门山,诗情才意颇让人敬佩。”
“只可惜我与张使官虽同朝为官,奈何接触不多,平日里更是说不上半句闲言,不敢冒然。”皇甫青岩拱手请求道,“若范兄能助我一臂之力,从中牵线,成就一段良缘,不也是你的福气。”
这等小事范秦苑自然一口答应,皇甫青岩是千恩万谢不在话下。
隔日午后,范秦苑便只身来到张府,张说听到小厮来报,以为范秦苑是同意参与编纂军务法令,心里自然高兴,亲自将他迎进书房。
“范兄可是想明白了?”张说已经等不及要听到肯定的答案,期待的看着范秦苑。
谁知范秦苑却不慌不忙的回答道:“张兄不必心急,今日我来是为张兄送喜讯的。”
张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疑惑的问:“什么喜讯?我怎么不知?”
“确切的说不是张兄的喜讯,而是张二弟。”范秦苑有意卖个关子,清了清嗓子说道,“还是张兄请出二弟来,我再告知的好。”
张说虽不清楚,但也不好推辞,便让小厮去请二公子过来,又见范秦苑神神秘秘的样子,只觉得事有蹊跷。
张许来到书房,拱手说道:“范兄,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找我吟诗作对呀?”
平日范秦苑与张说只有在饮酒对诗的时候才会一同请来张许,所以他以为今日也是如此。
范秦苑拉他入席,从宽袖中抽出一枝早已准备好的桃花,清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我今日是来给张许兄送桃花的。”
张家兄弟更是云里雾里不知所言为何意,张说催促道:“范兄,你今日前来到底是何意,快些讲明的好。”
范秦苑言归正传,笑着说:“其实今日前来是受人所托,为张二弟说媒。”
“说媒?”张家兄弟异口同声的问道。
范秦苑将皇甫褀媛在上灯节那日如何注意到张许,又是如何芳心暗许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讲了一遍,本以为兄弟二人会欣喜不已,谁知他们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范秦苑说完他们也不做反应,只是相互对视,不知在想些什么。
范秦苑以为是事发突然,二人没有准备,可是越等越急,终于忍不住道:“无论如何,你们也该给个答复呀。莫不是二弟已经有了心上人?”
张许连连否定,偏头看向张说,稍顷张说才开口说道:“范兄好意我替二弟多谢,只是我张家祖训不与朝中官员结亲,我等不敢有违。”
范秦苑一听马上急了眼,驳斥道:“张兄此言说的唐突,嫂夫人乃是平阳公主的侄女,其父曾在朝中任职工部员外郎,何来不与朝中官员结亲的祖训?”
张说没有想到范秦苑竟然知道内子家世,颇感意外,其实祖训一事乃是他随口胡诌,只为了推掉这门亲事,见范秦苑有些恼火,他便请罪道:“范兄莫急,是为兄失言,实不相瞒,我兄弟二人在府中也会讨论朝中之事,也会分析官员处事风格,皇甫大人位高权重,但行事风格我等不敢苟同。”
范秦苑不明白他所为何事,如此评价皇甫青岩,有些不满的说:“张兄与皇甫大人接触不多,何来此番评论。”
张说点头说道:“我与皇甫大人虽然接触不多,不过同朝为官行事也能略知一二,就拿姚崇一事来说,定案后朝中各人也有议论,态度也分为两种,有就事论事客观评价,也有落井下石趁机散布谣言。”
一说到朝堂之事,范秦苑接触太少没有评论的资本,但在他看来皇甫青岩绝不会是落井下石的那种人,于是自信的说:“皇甫大人绝不会做出……”
还不等他说完,张说便抬手阻止道:“范兄对皇甫大人到底知道多少?会不会有被人迷惑之嫌?”
此话一出问的范秦苑哑口无言,他与皇甫青岩结识很早,但在一起的时候都是风花雪月,饮酒作诗,从不谈及朝政,更很少听到他的为官之道,不过自己仍然相信他的为人,只是很难说服张说。
张说有意提醒他,斟酌再三后说道:“范兄,我有一句相劝,人心难测,无论何时切勿轻信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