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只会夹着尾巴逃？”
随着凉飕飕的话语落地，披着白色云水纹斗篷的玉夫人现了身，冰天雪地里她整个人越发艳丽夺目。
“我给你保命的东西你就用在这样的地方？”
阿念惊愕地望着玉夫人，一时羞愧得无法作答——
“区区一个蓬莱弟子，想要……抓了他绑在身边不就是了！你不是会用蛊吗？用蛊控制住他不就行了？你是真没一点荼姬那妖女的气魄！”
阿念被最后一句话炸到，“玉夫人早来了？”她之前对玉夫人和虚怀真人隐瞒了自己疑似是荼姬的事，这会儿玉夫人是终于知道了。
“对你而言，我是来早了点。”玉夫人语带嘲讽。
阿念叹了一口气，“我确实瞒了您和真人。”
“天冷，回去说吧！”
“好！”
外面数日风雪连天，而玉夫人的小院里却仍是晴好天启，奇花异草依旧争芳夺艳，繁闹如春。
阿念和玉夫人一进院，正在房檐下欢快蹦跶的合欢树立刻吓得整个僵住了。
玉夫人出手凭空一抓，合欢树扯到了院中，跟着被栽进了花圃里预留的坑里，随后玉夫人再一挥袖，一张金色的符纸飞出，贴在了树上——
“我记得你说过会让她勤加修炼，但怎么好像我每次回来她都很闲散！”
阿念低下头，“是我看管不严。”
“人间有句话——慈母多败儿，你宠着它反而是在害它。”
“阿念明白！”虽然阿念想反驳她不是合欢的妈，但没好说出来。
玉夫人带着阿念在屋檐下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轻拂衣袖化出一张茶几并两盏清茶，端起一盏递给阿念。
阿念双手接过去，沾了沾味，苦得吐舌头。
玉夫人瞅着她皱巴巴的脸笑道，“很苦吧？”
阿念点头。
“我以前也觉得太苦，因为他喜欢我就陪着喝，虽然至今也品不出什么好，但久而久之就不觉得苦了！”
“夫人对真人真是用情至深！”阿念此话并非刻意讨好，这是她一路看过来的真实想法。
“有些苦是自己选的，所以甘之如饴，但有些事你根本没得选。”
阿念察觉玉夫人的意有所指，眉头不自觉微蹙。
“我认识荼姬。”
阿念手中的茶漾起一层微波。
“你不像她。”
阿念紧紧地握着茶杯，心中波澜不歇难以平静……
虚怀真人和玉夫人来自玉华山，是和子虚一样的修仙名门出身，仙门中人按理都会对妖主荼姬有所忌讳，所以阿念才刻意隐瞒了黑麒来迎过她的事。
“不过我也仅仅是和她打过几次交道而已！”玉夫人垂目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又道，“妖界众妖大部分对荼姬谈不上忠心，槐姥与她是敌是友也不分明，即便曾经对她忠心耿耿的那些譬如黑麒、柳妖……如今也无法确保他们初心未改。你若真是荼姬，你的前路并不容易！”
“我希望自己不是她。”阿念是真诚地如此想，并非因为与子虚的牵绊或者别的，只因为她只想做自己。
“我对荼姬的态度取决于虚怀，而虚怀……六界之中与荼姬有仇的人不少，不巧他恰是其中之一。”
玉夫人的语气很轻，但落在阿念心上很重……
“我的命本是夫人和真人救的，要拿走阿念也无怨言。”
玉夫人良久未言语，一盏茶完又续了一盏，这才又开口，“虚怀曾说他亲缘浅薄，他的感情也一向浅淡，但淡并非没有……所以我不能确定他对你可能是害他失去亲人的荼姬的事会毫无不介怀。”
“我明白。”就像虚怀真人对玉夫人的感情……看上去平淡得过头……若有似无，但阿念曾亲眼见证过那份感情的真。阿念意外的是虚怀真人竟有亲人这回事！
“但他行事慎重且一向光明磊落，所以他绝不会在你正身未明的情况对你下手！”
阿念点了点头。她相信虚怀真人的为人。
玉夫人仍如上次一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并未过多停留，她回来这一趟原本是为何阿念并不清楚。
翌日，阿念如约与子虚在城门汇合，随后知道了关于那位病人的一切因果——
求医者是丞相府三千金，据说自小就颇受父母宠爱，前些日子丞相府还刚为她办了盛大的十六岁生辰宴，可就在生辰宴后第二日这位千金就突发重病，丞相府找遍了都城的大夫都无济于事，宫里的御医也请过了不见有用，于是这才张榜重金寻医。
秦思思冲着酬金跑了一趟，但无功而返，之后就怂恿子虚找阿念来，于是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
阿念知晓这一切后略有气恼，但并未发作出来。她现在对子虚是不愿多搭理。
阿念、子虚、合欢一行三人按指引去了丞相府，丞相夫人见过他们后立刻安排了马车将三人送往城外，说是病人已移至别院。
马车稳稳当当地驶向城外，车内子虚忽然说到，“阿念姑娘，你好像精神不太好！”
“昨晚没睡好。”阿念随意找了借口。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阿念姑娘你不如先休息会儿！”他提议道。
阿念点了点头，往旁边合欢身上靠了过去……
绵绵多日的雪于昨夜停了，今日是阴天，但仍然天寒地冻，合欢分明怕冷却硬得要跟来，阿念拗不过还是带了她。
合欢精神一振，为了让阿念能靠得舒服些特意换了姿势，同时对子虚投去了得意的眼神。
从今日一照面开始，阿念对子虚是爱答不理，而合欢则表现出了十分明显的敌意。
子虚并不介怀合欢的态度，但对阿念明显的疏冷感到些许惘然。
“谢谢你，合欢！”阿念低声道。
“不谢！”
合欢整个人兴高采烈的，阿念几乎看见她的枝条在摇摆，粉色的花丝满天飞。
阿念有些羡慕合欢，她总能那么简单就快乐起来，也许她也该向她学学。
阿念闭上了眼，闻着合欢身上淡淡的清香渐渐安下心来，竟真的睡了过去……
“阿念姑娘、阿念姑娘……”
阿念被叫醒，睁开眼，入目一张脸从模糊到清晰——不出意外是子虚。
“我们到了。”子虚微笑道。
“哦！”阿念从合欢肩上移开身体，坐了起来。
合欢先摇了摇脖子，再伸手揉被阿念压过的肩，阿念见状微有动容，“抱歉，合欢，累着你了！”
合欢灿然一笑，“才没有！我皮糙肉厚的，并不觉得累，而且虽然我爱动，但我静止不动比你们都厉害。”
一棵树却爱动？阿念想了想，也许就是因为她之前一直都几乎静止不能动，所以现在才喜欢胡蹦乱跳吧！
“合欢姑娘莫非石头变的，所以静止不动最厉害？”正要从马车里出去的子虚回过头来打趣道。
合欢哼了一声，“反正你不如我！”
子虚也不反驳，先出了车厢，很快跳下了车。
阿念琢磨着子虚或许瞧出了合欢不是人，但他应该还并不知道合欢的本体是什么。
“是，我们合欢最厉害！”阿念伸手拉住合欢，“我们也下车吧！”
“好啊！”
阿念和合欢一起下了车，一抬头便见到了一座不小却有些萧条的宅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