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尊谷虽然不如文心谷、武道谷来得广大,但它的尊崇,并不受其丝毫的影响。从李释与辰贺的神色中,就能明显看出,他们心中的敬畏与崇拜。
一尊巨石雕像居中偏右,矗立着面向谷口,也不知是何石质,看起来却与鹅卵石像极了,温润如玉般,刻画出一宽袍长须男子,双手握着展开的书卷,昂首视天,像在祭文达天。它背后朴素无妍的上尊殿与两侧的庭院回廊,就像一个不封口的回字,凹在这山谷里,包裹着这宽大的广场与雕像。眼前的景色展现出,是哪厚重而又古远的文人气息。
雕像的巨石墩上刻着:
“芸慕谷始祖
文武承道尊者--煜贞
以文抑武
以武止戈”
在我这一生里,每当回想到芸慕谷,依然是记忆犹新,即便是到了岁月的尽头。
“在想什么呢?”李释看着我问。
“我在想浮生和星姌,
不知他们在芸慕谷过的怎样了,
想来都快五年了吧。”
李释笑了笑:
“是的,他们也该学有所成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
我们就能再次相聚了。”
我也笑说:
“你当时怎么不跟我们说明
去芸慕谷的目的?”
“因为我也没把握,
你是否能过得了问道这一关,
我只是遵循祁仁皇帝的嘱托,
让你去试一试机缘。”
看着军帐中碳火上温热的酒,热气弥漫,我与李释在这几案对饮了起来。我问:
“还记得我们当时在上尊殿,
求帅的情景吗?”
李释也缅怀了起来。是的,那一趟的芸慕谷,是我人生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芸慕谷主有着渊博的学识,他坐在厅堂的讲座上,几案的书籍是他气质的外延,这位老者是那样的安详自若,又虚怀若谷。
“不知这心随法行,
在赵公子心中是何等的天地,
又是什么样的法度,
能与这天地自然?
不知赵公子可否教我?”
芸慕谷主竟然从几案旁站了起来,
诚恳的向我鞠了鞠手。
我连忙回敬:
“谷主过谦了,
您已经做到了心随法行,
晚辈不敢言教,
我们只说探讨,
彼此心中的法度,可好?”
“哈哈哈,赵公子请。”
民与食为天,然思天下,一人掠万众之食奴役之,已是天道沦丧。我的法便是要颠覆这天道,让众生都有一个公平公正的竞争法规,彼此竞争的同时,又能同时创造,彼此受益。让这法规推动着人类的进化,建设出真正的精神文明社会。我要让这法,成就信仰,刻到人们的心里,让天下人都能去见一见它的美好。
芸慕谷主听了后,
不由感叹起来:
“迄今为止,赵公子心中的法度,
是我听过最契合这天道自然的。
小小年纪有如此境界,
如此胸襟,
实在难得啊!”
接着他又问:
“不知赵公子需要我做些什么?”
此时李释连忙上前,
单膝下跪拱手道:
“恳请师尊,
赐予我们一名无上帅才。”
问君何能安庙宇?
天地法出自然。
兵一程,血一程,
文一道,武一道,
改天换地,
求道法自然。
李释从篝火处,把温热的酒提来,给各自又都倒上。笑着说:
“哈哈,
我们的帅才确实有点意思。”
当时芸慕谷主让人从文心谷里召集,排在甲名的五位弟子,来这上尊殿的堂内“择议”。谷主想了想又说:
“让穆迪也来吧。”
殿中一位先生不解的问:
“穆迪可是连末名都算不上,
师傅为何总是对他另眼相看?”
这六名学子在这大厅,都随便在各个几案下坐了下来。芸慕谷每当出现贤者令时,而持令者也能通过其考究,则优者便有机会得到谷主的接见。谷主也会尽量的满足持令者的要求。现在这情况,他们称其为“择议”,我们的选择是相互的。你有选择英才的权力,英才也有选择你的权力。
看着在座众位学子,
神采奕奕,
相互之间都对我微有议论。
“请贤者令并能过关的,
历来都是年岁老成的多,
少有像他这样年轻的。”
“是啊,希望不是因运气好,
给蒙混过关的,
等会得好好考究一番,
可别跟错了主子,
到时想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就是,就是。”
滇文希忍不住笑了笑说:
“哈,你们多虑了,
你们加起都不一定比得过
我们家公子。”
星姌也不忙挑了挑额头,学起刚才其中一位学子,咧了咧嘴说:
“就是,就是。”
众学子一听说他们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比得过我,又怎肯示弱,这岂不是要堕了芸慕谷的威名吗,随即哗然起来。
“嘿,年纪轻轻,
口气倒是不小啊。”
我无奈感叹交友不慎啊,这都是什么缘分,这不是要把我架到了火坑上烤吗,这唇枪舌战一触即发,已是箭在弦上,不行,不能让他们先发难,这就太被动了。正在他们要进攻时,我立马抢下了话锋。
“你们谁知兵?”
他们不甘示弱的笑说:
“我们都知兵。”
我也不待他们多说,随即发问:
“兵者凶也,
为将者决胜于阵前,
为帅者决胜于千里。
你们谁又是将才?
谁又是帅才?”
“哈哈,赵公子,
今天能位列在此的,
都能做的了帅才,
除了这位睡神。”
我顺着他眼神,看其示意何人,原是其中一位学子,他从踏进这厅堂时,就是一副睡眠不足的表情,耷拉着眼皮,晃晃悠悠,到现在也是一坐下,就直接躺在几案旁,睡在这木地板上,对于我们嚷嚷的讨论声,充耳不闻。我甚感好奇,却也顾不上左右而言他,我接着说:
“这可未必,你们可知,
为帅者也分诡道阳谋?”
其中一位略显年长的学子,自觉此论新颖,便接过话茬说道:
“我只知帅者方其兵,
令其有度,战一城之统筹,
利一国之所衡。
敢问赵公子,
何为帅者诡道阳谋?”
我回道:
“你所说的只是一帅之根本,
帅者兵诡,险也,出奇制胜,
剑走偏锋速成其下,
却也奇险无比,
稍有不慎倾国覆灭。
帅者阳谋,决胜于庙堂,
谋一国之久安,其速虽缓,
却盘其必胜,不战则已,
一战定天下。”
一众学子纷纷侧目,交换己见的同时也都赞叹此论高明。只见之前还在躺睡的那名学子,闻言已坐直了腰身,向我拱了拱手说道:“赵公子高论,难怪敢说我们加起来都不一定比得过你,之前那份豪言现今听来也确实不为过,公子的一席话确实令我获益良多。以公子的才学自当的起帅才,不知公子为何还要求帅?”
一众学子也都静待何解。
我好整以暇,想来这场唇枪舌战已经被我完全主导了,我笑了笑说:
“决胜于庙堂,
战定天下之方略,
苟利一国之阳谋,
我可以做到,
但决胜于千里,
兵诡之奇能,
速成于一役,
却是力有未逮,
不知你们对于当下的靖国,
可有用兵奇策?”
他们又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这七嘴八舌的,却是不好辨别,这时谷主发了话:“都别吵吵了,将你们的策论都写下来,署名后再呈给赵公子选择。”
而后便只剩下学子们书写之声。
我静待得六份策论,虽都不俗,但论奇诡却非穆迪莫属。
兵者凶也,
度一方兵马,测山川奇谋,
祈一方天时,克一将城池。
虽说穆迪只是末名,但谷主依然让他位列其中,可见谷主独具慧眼。我来到穆迪面前说:
“我现在可连一兵一卒,
一城一池都没有,
你可还愿意跟我驰骋天下么?”
只见穆迪单膝跪下拱手说:
“不就是一兵一卒,
一城一池么,即便没有我,
凭公子的雄才伟略,
也是唾手可得,
我自是愿意追随公子,
从今往后您便是我的主公。”
我连忙握着他的手臂,
一把将他扶起。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们的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