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岩城的夜空隐没了往昔的璀璨星落,黑沉沉的垂暮,笼罩着一城的灯火,映落的阴影,在地上,在墙根角落里,暗暗颤抖。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墙头的人影恫恫,寒兵瑟瑟,面临着敌兵将至。
残旧的将军府,倦容爬满了木椽窗棂,不堪其扰的更迭,其主人是来了又去。将军府内,架着的巨幅画布,绘着靖国全境的城池,在一将军的落笔下,已是山河破碎。
“传令!
命辽东城百奇将军率兵二十万,
速速来援,
限三日内抵达蔚林坡,
不得有误。”
邬嘉闵号令声亢下,夹杂着恐惧的嗥哑,眼涩红丝缠着忧眸,惧视着传令兵,“一定要在三天内抵达。”话音竟然几欲哽咽。
传令兵连忙跪下低头接令:
“是!大将军。”
他已不敢再直视这双眼睛,他知道三天内是不可能的,这一个来回,至少也得五天。
午阳的道林声色叙述着寒冬将至,泥道扬起四马追风,我与穆迪他们的衣衫被风拉扯的咧咧作响。一路绝尘,已是离芸慕谷越来越远。
“赵公子,
你可知道当下靖国的情形?”
穆迪的浅笑在脸上勾勒出一丝自信的弧度,双目眺望的远方,坚毅的告诉我们,这世界必将因他而有所改变。
之前我确实不怎么清楚,现在的靖国已是何模样,但这一路走来,我已或多或少的从李释与滇文希处了解到。
靖朝的风雨飘摇随着祁仁皇帝的陨落,终得一时的安息。祁恒太子便任人摆布在龙椅上,可惜登基还没几年,这傀儡生涯,便被廖云浩真正的取而代之。廖云浩之前的做作,只为了不想刺激皇室宗亲那敏感的神经。期间他充分利用了皇室的尔虞我诈,让他们彼此削弱,彼此耗斗。竟让他不消几年,便连傀儡都不再需要,终让他君临天下。
祁恒只能无力的寄生在廖家的践踏下,而他的妻子廖思思却依然念着他的情分,对他不离不弃,令他沥血偷生里尚得一丝温情寥以慰藉,他的一生也只能在这残破一角的宫里,苟且在前朝往事里过起寻常百姓家。
在廖云浩忙着消除其君临天下的障碍时,却遇到当年因为还田于民,造成的暴动再次卷土重来,一国的命运再次飘摇欲坠。
那次还田于民带头闹事者,就是邬嘉闵。他在廖云浩军队的镇压下,竟逃得出来,其后一直亡命天涯,其中的苦难心酸,估计连下辈子的苦都尝尽了。
他一怒之下带着残余的五十人,钻进了芋岭,当起了强盗,但他的骨子里依然是一名书生,他抢归抢,却不害无辜性命。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队伍不断迅速壮大,从几十到几百,几百到几千,令他野心不断膨胀的同时,也令他为粮草无以为继,烦得焦头烂额。当他劫到一位朝廷命官,得知廖云浩正忙着消除皇室宗族,要君临天下时。
他便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下了安咸一城,又拉起了大旗,号令为“替君诛廖”,自是想笼络天下人心。他自封为大将军,所到之处队伍不断迅速壮大,竟让他拿下了靖国三分之一的城池,那足足是五十座。
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廖云浩坐上朝堂后,终于出动了主力对其围剿,一路攻城拔寨,让邬嘉闵的五十座城池,直接沦为当下的二十座。
穆迪从马背上跳下,眼前的荒漠平原布满了杂乱的足迹与马蹄印,只见他走走停停,一会又蹲下用手量起土地上的足印,一会又捏捏足印里的泥土。我和李释与滇文希,也都下了马,都面面相觑的跟着,莫名其妙看着他到底在找什么?
从平原的脚印分布,看得出来这是一支大部队所留下的,到了此处便兵分三路。穆迪站了起来,面色凝重看着其中一支军队所留下的足印,再看其方向。他凝重的神色下,露出的浅笑,再次划出那自信的弧度,他终于开口说道:
“赵公子,
我们的运气要来了。”
我不解的问:
“穆帅,
这是何意?”
即便是李释带过兵的人也不解其意,更别说是我和滇文希了。
“我只知道,
能留下这些印记的,
起码是五十万人的大部队。”
李释笃定的说道。
滇文希笑说:
“穆帅,
你就别卖关子了,
就快告诉我们,
我们的运气在哪里?”
穆迪看了看我们,
依然是浅笑连连。
“这一次是廖云浩亲自来了,
他的二十万精锐奔着蔚林坡去了,
他不单单只要蔚岩城,
他要附近能支援的城池兵马,
都要在此一役,
跟着蔚岩城一起埋葬。”
我不禁惊奇的问:
“你怎么知道廖云浩来了,
又怎么知道那一路是精锐?”
“现在不是探讨的时候,
你不是要兵吗?
走,我们绕开他们借兵去,
富贵险中求,
再晚就来不及了。”
邬嘉闵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连丢了三十座城池,在传令兵离去后,他颓废的坐在将军案上,看着架着的地图出神凝望。立在两旁的十名将领也是噤若寒蝉,垂头丧气,士气低落到了冰点。
邬嘉闵忽然一声嗥吼:
“你们都站着干什么,
还不快去准备守城器械。”
声音就像一只受了伤的雌狼,尖锐带着嘶哑,竟有几分颤栗哽咽。
“多准备点巨石,他们敢来,
就给我砸死他们!
还有火油,给我烧死他们!”
众将领被他这一吼,都吓得不轻,大跳之余,连忙领命:
“是!
是!”
这时从大门处窜出一兵卒,跪下拱手:“禀报!
城门外来了四个人,
说能解蔚岩城之危,
求见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