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欢在府里百无聊赖的呆了两天,吃了好多以前没吃过的美味佳肴,不由地感叹大户人家的生活就是好!
但到了第三天回门之日,她又很慌乱,想着怎样蒙混过关,才不会被苏悦欢的父母怀疑自己不是他们的女儿。
燕无欢坐在马车上忐忐忑忑,隐隐不安,而一旁的祁铭正却在闭目养神,神色自若。
到了太守府,苏太守和夫人亲自在门外迎接。特别是太守夫人,可谓是翘首以盼,终于等到女儿回门,看来他们对这个女儿很是疼爱。
正是饭点,他们四人坐在堂中一边叙话一边用饭,苏太守和夫人不停的给女儿女婿夹菜,他们的碗里不一会儿就满满当当。
用完饭后,祁铭正说:“听闻岳父大人精通棋艺,不知小婿可否讨教一番?”
苏太守听罢,心情显得格外的好,笑着道:“精通不敢说,不过我们可以切磋切磋。”
于是,他们去了后院假山环绕的四角亭中,饮茶对弈。
太守夫人便拉着燕无欢去房中说体己话。
燕无欢的娘亲去的早,爹爹并未再娶,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跟女性长辈单独接触过了,所以对于苏夫人的嘘寒问暖她只感觉浑身不自在。
大概是觉得这些都不应该属于自己,才会无比心虚难受吧。
于是燕无欢找了个想小解的借口逃离,也没让丫鬟跟着,只为出来透透气。
燕无欢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闲逛着,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自己一直绕着一堆假山兜圈子,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好像是迷路了!
哎,这大户人家的院子修得这么大干嘛呢?他们难道就不会迷路吗?
就在她暗暗腹诽时,一个声音从身旁假山的另一面传出来。
祁铭正道:“岳父大人,你可知道于子孟?”
“于子孟!那个占了我国五座城池的漉苍国将领。我怎会不知?”
“你与他可相熟?”
“怎么可能!我与敌国将领怎会相熟?”
祁铭正从怀中缓缓地掏出一张纸,伸手递过去,说道:“那这个你作何解释?”
苏太守拿过去翻开看了看,疑惑道:“边境布防图?什么意思?”
“岳父大人,你可知道这张边境布防图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
“唐慕给的。”
苏太守震惊道:“唐慕?那个被你斩杀的敌国将领?这怎么可能?”
祁铭正眸色深深,幽幽地道:“怎么不可能?万一我国有奸细呢?”
他说着,又从怀中掏出几张纸来,放在棋盘上。
苏太守拿起一看,立马面色深沉,抬眼盯着他,问道:“所以,你怀疑我是那个奸细?”
原来那正是从太守书房发现的几张绘制有误的边境布防图。
而祁铭正只是淡淡地答道:“岳父大人,我想听你的解释。”
苏太守不语,他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心里却已思索万千。
片刻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随我来。”
说完后没一会儿,不远处便传来脚步声,只见两人从一条小路走出来,朝着与燕无欢所在位置的相反方向走去。
燕无欢连忙躲起来,所幸没有被发现。
她看着远去的背影,心想:自己刚才怎么没发现这有条小路,看来真是路痴的可以。
假山背后,燕无欢将他们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燕无欢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跟了一路,看见他们走进一间屋子里随即关上了门。
这是要干嘛?是要密谋什么吗?苏太守真是奸细?那祁铭正为何还要跟他到这儿来?
她犹豫了一会儿,看四下无人,于是决定凑上去偷听。
只听屋内两人正在对话。
苏太守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书皮略厚,他将书皮撕开,竟设有夹层,夹层里面是一张书信,然后他把书信递给了祁铭正。
祁铭正心中带着疑惑,将它打开,上面居然是父亲的笔迹。
苏师弟:
别后数年,久不通信,殊深驰系。
汝知吾不善人情事故,不喜藻饰言辞,故此只好开门见山,望谅之。
汝定有闻漉苍野心昭昭,于我国中暗插细作,妄扰朝纲。吾已查实,军中一卒子当是,而此人竟欲偷边境布防图。
吾并未打草惊蛇,虽已防备,但心中甚忧,辗转反侧,几日难眠。
今日,你我偶遇,吾乍念汝精通兵法奇阵,隧有一计,需与汝见面详谈。
月下华亭外,丑时苦井前。
盼汝至。
落款:兄祁云阔
天慧二十四年六月初四
这是三年前的信件,也就是那年,祁铭正的父亲死于非命,母亲也随之病逝。短短几日,他便痛失双亲。
祁铭正愣愣地看着那些字,心想:字迹是父亲的没错,可他父亲的名讳是叫祁辉远才对,为何这上面的落款处写的却是祁云阔?
“你与我爹是师兄弟?”
“是。”
“那为何从未听他提起过?”
“他可有提过师门何在?”
“师门何在?从未有过。”
祁铭正只知道父亲师出名门,他的师父是一位远庙堂,出红尘的绝世高人。可并不知道那位高人是谁,更不知道父亲还有什么师兄弟。
这样想来,父亲好像很少提及他在师门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避而不谈。
祁铭正道:“所以,我要如何相信你是先父的师弟?”
苏太守不语,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玦让他看。
祁铭正定睛一看,震惊道:“你怎么会有这个?你怎么会有先父的玉玦?”
那玉玦明明已经随父亲下葬,是他亲手将它放在父亲棺木之中的!
苏太守道:“你再仔细看看。”
祁铭正将玉玦拿在手中,细细打量一番,发现这枚竟与父亲的那枚略有不同。
“如果我没记错,你父亲的那枚上面,是只飞鸟吧。”苏太守开口说道。
“你怎会知道?”
那枚玉玦对父亲来说是极其私密之物,除了娘亲和自己,从未有人见过。父亲总是贴身带在脖子上,就连洗澡的时候都不愿摘。自己小时候与父亲洗澡时,见父亲十分宝贝它,就忍不住问那枚玉玦的来历,父亲只道是恩师所赠,便不愿多讲。
他清楚的记得那枚玉玦上雕刻着一只展翅翱翔的飞鸟。而苏太守的这枚则刻着一条大鱼,脊背微曲,似是作飞越状。
祁铭正不敢置信,问道:“你真是我父亲的同门师弟?”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那父亲为何……”
“为何从来不肯提起?”
“你知道原因?”
“大概是那段时光太美好,而失去得又太突然吧……”
“什么意思?”
“没什么……所以,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苏大人,你只说你是我父亲的同门师弟,且不说是不是真的,就算是,那你叫我如何相信你不是个叛国通敌的人呢?”祁铭正顿了顿,说道:“当年你和我父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打算告诉我吗?还有这些仿冒的边境布防图,你又作何解释?”
苏太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对这件事不知情,相必是你的父亲并不想让你知道……可他,如今却不在了。”
苏太守的眼睛里满是痛楚,他声音沙哑,语气沉重:“罢了,这些事你本该知道的。
“正儿,我与你父亲年少相识,又志气相投。即使知道我出生寒门,你父亲也并不在意,依旧与我相谈甚欢。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我们一起拜入同门,可是又因为一些原因,我被赶出师门。不久后师父也离世了,并且遣散了众人。于是我与你父亲也多年不见,即便我后来当上太守,也只是个五品官员,而且在公务上与你父亲并无交集,所以就算偶尔碰面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三年前,漉苍国大举进犯,大战将至,他忽然差人送信,让我与他一叙。我们之前虽生嫌隙,但毕竟大家师出同门,而且以你父亲的脾性,若不是出了大事,断不会低头求助,便赴了约。”
“见面后,他拿了一份真的边境布防图,叫我照着仿造几份假的,但并未说明具体打算,只说是军中机密,不让我多问。”
“于是我照着原图修改了多处关键布防,改变了一些阵法和人数,绘制了几份假图,拿到你父亲面前让他挑选出一份来。然后为了以假乱真,我还特意在那份图上留了几处破绽,然后嘱咐你父亲加强那些地方的守卫。”
苏太守痛心疾首道:“只是没想到,那该死的奸细竟投了毒。你父亲他可是我们众多师兄弟之中最擅长用兵打仗的人,他殚精竭虑,戎马半生,不该就那样走了啊!”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苏太守的脸颊划过,他撇过脸,抹了抹眼泪,红着眼睛说道:“本不该在你这个小辈面前失态的,只是每次想到你的父亲,我都忍不住。”
祁铭正沉默着,心中也十分悲痛。
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道:“所以,我父亲是想将计就计,故意让那奸细得手,然后再将敌军一网打尽?”
“对,只是没想到细作不止一人!看来漉苍国的人最后还是拿到了真正的边境布防图!”
“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在军中具体如何,你父亲又是如何被害,我也未可知。”
苏太守又语重心长地说:“正儿,如今局势难测,不论是朝中还是军中,你都要多加小心。”
听到这儿,燕无欢蹲在一扇窗户下,腿有些麻了,微微活动了一下,不料脚下踢到一块小石子。就在这时,屋内飞出一个暗器,似是飞鸟的形状,破窗而来。
她顿时吓得心惊肉跳,连忙将身形一侧,方才堪堪躲过。
遭了,被发现了!
燕无欢惊吓过度,身体僵直,不敢动弹,却还不忘在心中腹诽:这到底谁扫的地,怎的这么敷衍,连石子都没扫干净!
这时身后的房门开了,祁铭正从房中走了出来,大声喝到:“是谁?”
苏太守也紧跟其后。
燕无欢闻言,转过身干笑着,企图蒙混过关,她说道:“那个,我……我只是路过……呵呵,路过而已。”
苏太守看到是她后,有些惊讶道:“欢儿,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