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正,阿正,该起床了,娘亲今天带你去玩风筝怎么样?是你爹爹亲手为你做的风筝哦!”
祁铭正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周围的一切很模糊,只有娘亲还是那么美丽温柔。
他抬眼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自己,突然发现他变成了六七岁时的模样。
可是当他起身后,娘亲却不见了。
突然,他又看见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是年纪稍微长大了些,他正跑着追娘亲。
“娘亲,娘亲,你跑慢点,阿正都追不上你了。”
而自己也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也不再是躺在床上,而是在一片草坪上。他看到另外那个“他”奔跑着,于是想要追过去,可是不知为何,怎么也追不上。
“爹爹,你也来陪阿正放风筝了吗?真是太好了!”
爹爹?他也在?
可他并没有看见爹爹,娘亲和“他”也消失不见了,只听见背后有人在哭。
“爹,娘,你们要去哪里?带我一起走,别丢下阿正。”
他转过身,只见“他”拿着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上面竟然沾满了鲜血。
他顺着另一个自己的视线看过去,瞬间感觉呼吸困难,心脏剧痛。
不远处,爹娘全身鲜血淋漓,脸上血肉模糊,已经快看不清楚五官了……
“祁铭正!祁铭正!快醒醒!”
这时,祁铭正听到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呼喊着自己。
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一张清丽脱俗的脸映入眼帘,原来是苏悦欢。是她将自己叫醒的?
“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祁铭正用手慢慢揉着太阳穴,一脸悲痛,没有作答。
三年了,爹娘已经走了有三年了……
燕无欢看着他的样子,焦急不安地问军医:“大夫,你快看看,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受伤了?”
祁铭正这才发现军医正在为自己把脉,韩硕年就站在一旁,神情严肃。
而苏悦欢一脸担忧地询问太医自己的情况。
他不懂,她为何如此担忧自己,明明他们今日刚成婚,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
难道是,怕在新婚之夜就变成寡妇?看她长相清丽,家世又不错,只是这世道,女子再婚想要嫁得好的话,恐怕也不容易。
不过,新婚之夜遇到这种事,确实应该焦虑着急。若是太守大人早就知道今日会发生此事,不知道还会不会将女儿嫁给自己?
但是想到她今晚在刺客掌下应对自如的表现,他心中一沉。
看来是该找岳父大人好好谈谈了。
他坐起身来,军医又把了把脉,看了看他的眼珠和舌苔,说道:“祁将军,你的毒现已尽数化解,并无大碍了。我再为你开几副药调理一下,修养几天即可。”
祁铭正想开口询问这是何毒,竟如此厉害,却不料被燕无欢抢先一步:“太好了,谢谢大夫!”
他一愣,眼眸深处有一抹异样的情绪闪过。
军医与韩硕年见将军没事了,就退了出去。
屋内又只剩下燕无欢和祁铭正两人。
燕无欢想不通,为何与祁铭正单独相处时,总会感到局促不安?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她低头不敢看他,问道:“你……你要不再躺下歇会?”
祁铭正不语,眯着眼睛斜睨着她,良久后开口唤她:“苏悦欢。”
“……啊?”燕无欢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抬眼看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叫自己。
“你,善武?”祁铭正严肃地问道。
燕无欢心中一凉,不由自主地想:遭了,露馅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冲动地出手了,这下要如何解释呢?
“善……武?我吗?呵呵,没有吧。”燕无欢决定装傻充愣,打死不承认。
她又解释道:“那个,我……我就算会,也只会一点点……皮毛而已……”
她说这话连自己都不信,想想自己从幼年时,就不管风吹日晒,还是白雪皑皑,都会在天没亮之前起床,站在院子里练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才练出现在这样的结果……
她心中懊悔,要是在天界的时候,学点能让人失忆的术法就好了。
祁铭正果然不信,他眯起眼睛,用一种危险的语气问道:“真的吗?”
燕无欢含含糊糊地开口说道:“大概……是吧。”
“大概?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祁铭正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步步紧逼,一点也不给燕无欢思考的时间。
苏悦欢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用得着学武吗?可是现在该如何解释呢?要不说自己无意中得了一本武功秘籍,于是私下偷偷练了练?
燕无欢忽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一副誓死如归,她说道:“将军,我确实会武功,而且练了多年。我刚才撒谎了,请你恕罪。”
刚才明明吞吞吐吐不想承认的,可现在却又吐露真言了?她态度转变之快,竟让祁铭正瞠目结舌。
而燕无欢突然这么说,是因为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那一脚,需要深厚的内力才可以办到。但是自己现在换了副身体,只有技巧而无内力加持,是没有多大威力的。但显然,自己依旧功力不减。这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苏悦欢也练过武功!而且练了很多年,还功力不凡!
祁铭正疑惑道:“你刚开始明明不想承认的,现在为何这样说?”
既然练过武,相必也不用装得贤淑文静了,准确地说是她不想再装了,心太累。于是鼓足勇气,气呼呼凶巴巴地,像是宣泄一般说道:“将军,你都看见了,我不承认还有什么意义吗?我又不傻!”
说完心里一片松快。
“你不怕我了?”祁铭正淡淡地说道:“还是说你从头到尾都是装的?”
他果然是想到说什么就说什么,若是不想说就不会说,但却不会刻意撒谎。
燕无欢学着他淡然的语气,问道:“你觉得呢?”
这小姑娘之前果然是装的,现在这样才是她的真面目。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笑,然后望向窗外,看来,天已经亮了。
他对燕无欢说道:“起来吧,我们该去请安了。”
燕无欢看着他满脸笑容,心里越来越没谱:这是不打算再追究了吗?这个人看似坦率直白,实则城府很深,有时候让人根本琢磨不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们洗漱收拾片刻,就去了别院,院子里种满了槐树,郁郁葱葱,槐花开满枝头,香气四溢。
祖母热情温和,雍容大度。即使她的礼行的七扭八歪,她都没有怪罪,而是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非常和蔼可亲。
祖母与他们叙了叙话,然后祁铭正就带着她去宗祠了。
看来祁铭正并未告诉祖母昨晚所发生的事。
而燕无欢到了宗祠才知道,他的父母已经去世了。怪不得拜堂的时候只有一人在高堂上座着。
她不禁感到有些悲伤,她的母亲也去世很久了……
拜完宗祠,祁铭正将她送回房中,然后声称有事便离开了。
书房里。
祁铭正将韩硕年叫过来,直接了当地问道:“你们昨日在太守家可查到什么了?”
韩硕年看着他却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将军,你身上的毒……”
还没问完,就被祁铭正打断:“阿硕,你先回答我。”
韩硕年深知自家将军的脾性,所以并未追问,而是回答道:“我们的人是有所发现。”
他从怀里掏出来几张叠在一起的纸交给祁铭正,接着说道:“这是他们在太守大人的书房里找到的。”
祁铭正打开看了几眼,瞬间眼神一凝,面色沉沉。
每一张纸上面几个大字触目惊心,边境布防图!难道太守真的叛国通敌了吗?
两个月前,凤溪国与漉苍国之间一场大战突然爆发,两国交界处的驻守将领正是祁铭正。
大战持续了半月之久,终于在最后一战中,祁铭正将漉苍国将领唐慕斩落马下。
唐慕临死前,突然扑向祁铭正,长剑将他刺了个对穿,他用只有祁铭正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三年前,你父亲的死另有隐情,背叛者不止一人。我只知道你们京州的太守叛国通敌,送给我们一份大礼,这才叫我们有机可乘。”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沾血的信封,断断续续又说了句:“杀……了……于……子……孟”然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而于子孟,则是敌国另一将领,与唐慕交恶。
祁铭正打开信封一看,正是边境布防图!
他打算顺藤摸瓜找到真相,却无意间得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国主赐婚。
于是,他不惜编造父母遗命,只娶一人的谎言,只为娶到京州太守的千金后方便调查。而父母生前确实恩爱,从未有过第三人,所以国主自然而然也就相信了。
不过,若是父母还在,估计也会要求自己只娶一人,从一而终的……
祁铭正想着想着,突然定睛一看,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这几张边境布防图竟都或多或少有漏洞,而且每一张都不一样。
而敌将唐慕给他的,是一张准确无误的图。
唐慕的图出自其政敌于子孟之手,而在三年前交到他手里时,他们还没有交恶。
那就是说,有可能他们是假意交恶,实则为了离间。要么就是还有一种可能:叛国通敌的,不止一人。
而太守大人为何会有这些假的边境布防图,他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也值得深究。那……苏悦欢呢?他为何会让自己女儿习武呢?
“阿硕,苏悦欢出手时你就在附近吧,她的武功路数,你可见过?”
其实,韩硕年不仅是他的副将,还是贴身侍卫,他的能力和暗卫无异,一般人很难察觉到他的存在。
当时的情景本该韩硕年出手,只是没想到苏悦欢会武,救了祁铭正,而他将发生的这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这……”韩硕年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见过,跟你的很像。”
“是,很像。”祁铭正顿了顿,说道:“看来我的这位夫人还师出名门呢。”
他接着又问道:“我中毒的时候你也在场,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毒?”
韩硕年答道:“军医说,是一种特制的软骨毒,接触过量会昏迷不醒。但是不致命,而且很好解。
“不过,夫人踢出去的那一脚多少沾了点,却并未中毒。
“而且,刺客使的那招棉柔断魄掌只用了五成功力,好像并不想至你于死地。”
祁铭正缓缓地说道:“这就很奇怪了,专门来行刺,却并不想取我性命,到底是何居心?”
他又问:“你去审了没有?”
“审了,他什么都不回答,只说要见你一面。”
“见我,哪有那么容易,别给他吃食,每日只给点水,先耗着他。”
“是。”
祁铭正低头看着图纸,勾起唇角,讥笑道:“看来我这场婚事,收货颇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