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姑娘似乎从未平心静气地唤过他一声名字,南宫越泽此刻亦正错愕地看着她,不自觉地翘首等着她的下文。
南宫越泽一身淡雅蓝色的锦衣朝服,在这重重飞雪,皑皑白色的环境映衬下凸显得十分尊傲高贵,尤其是他头上的掌神介质金冠和腰上挎着的神器佩剑,还有离他不远处地面的积雪里躺着的玉圭,都正散发着不可亵渎的光芒。
注视他良久,萦无奈地收回目光,她抬起一只手揉揉干涩发胀的眼,将另一只手里的两粒东西又往袖子里推回了,她沉重地叹息一声道:“哎,南宫师尊,虽然从古至今仙家修行的惯例是谁给除的妖骨谁就是他一生的师父,如师如父,您和玄樾师尊一样都没能当上我真正的师父,但您和他孜孜教导的情义我将永生不忘,所以我依旧叫你们为师父。”
“你带着遍体鳞伤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一句这个?一直以来,谁要让你认我作师父了?!”南宫越泽骤然觉得鼻子发酸,自嘲苦笑了一声,他究竟在期待着什么?明知她不会说出他渴望听的话来,即使她现在浑身伤痛着也不愿让他接近不是么。
萦本来还想解释什么,南宫越泽却制止住了她:“只是这样?那就别再说什么客套的话了,多么生分带着绝情,我从来也不喜欢听。我倒认为你是看着我别扭,那便回去吧。”但见她真的扭了头要走,他当即后悔了,便改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萦儿过来我,我先给你疗伤吧。”
萦只是定了身待在原处没立刻就过去,南宫越泽便主动走了过来。她一想到要褪去衣衫,才能擦药止血,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发烧,她紧张地婉拒道:“不师尊,不必那么麻烦,这点儿小伤算不得什么,待会儿我到寝阁去,将药汁熬了倒在浴桶中药浴就得了。”
“哦。”南宫越泽僵住了,有些失望地应了声。
“只是。”萦低头小声说道:“只是弟子我不想叫天帝天后知道我受了伤徒增担忧,所以弟子想叨扰师尊三日,先住在这儿等伤养好些,再走可以吗?”
“这儿本就是你的地方,当然你说了算。”南宫越泽惊喜不已,他正求之不得当即应了,不过他嘴硬地问道:“只是要我保密的话,你得告诉我你的伤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师尊不收留就算了,何必刨根问底揭弟子的短儿呢,那我就另寻他处,告辞了!”
想不到萦儿真动怒了,这个千载难逢二人独处的机会他怎么能轻易放过?南宫越泽连忙软下来柔声细语地道:“别别,我同你是开玩笑的,不可当真,此后萦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保证绝不向外吐露半个字儿就是了。”
事实上萦愁着没有任何地方可去,这当口得了南宫越泽的肯定,她总算稍稍松了口气,这一松气不打紧,直觉浑身伤口痛痒难忍,她双腿一软,差点晕倒,幸好扶了身边触手可及的篱笆一把,才免了身子与地面的磕碰。
未免南宫越泽瞧出端倪,萦暗暗提了口真气顶着,迈了看似轻快的步子艰难地挪到了她从前居住的寝阁内。
南宫越泽不远不近地在她身后跟着,萦不紧不慢地坐在了里面的床上,她伸手抹了一把褥子,再把手心摊在眼前看看,没有一丝灰尘,偷偷瞧了眼他,不自然地问道:“嗯,难不成师尊是知道我会来住,特意打扫的?”
南宫越泽眉头一锁,只深深地看着她没有回话。
就不许是他这阵子居住的?萦自觉这问题问得愚蠢,就没有深究下去,可他一直杵在这儿不出去,她该怎么疗伤?现青天白日,她又不好意思立刻赶他走,便借口道:“师尊在这翎栩宫住了已有些日子了,可知道药品都在哪间屋子吗?”
“好,我这就去取,萦儿直接说就是了。”南宫越泽说完,他的脚就踏出了门,但又顿了顿道:“我待会儿一并将浴桶拿来,你只管等着泡浴就行了。”
不多时,南宫越泽果然置办好了一切,怕萦着凉还特意关好了门窗,又怕她沐浴时发出的声响会觉得不自在,他自己则到院中练剑去了。
这几百年,南宫越泽脱胎换骨地不错,似是明白她宁折不弯的性子,又似是摸透了她所有的喜好,叫她挑不出来任何错处,更叫她再厌恶不起他来。
浴桶内的药液微烫恰到好处,萦置身其中倍感舒适,那满身的伤痛没有预料之中的遇水更添了刺痒,相反地还感觉很快就复原了似的,她满腹犹疑地抬了手臂观看,正瞧见那伤口正奇迹般地愈合了。
半个时辰以后,萦穿好衣服,满面含怒地走到院中,见南宫越泽还跟没事儿人似的练着剑,她上前一把拦了道:“给我说说,你在那药里都加了些什么?叫我好的这么快。”
南宫越泽沉默不答,强撸了她的袖子露出了她雪白的手臂一截,然后满意地笑了笑道:“再过几日你就要成婚了,我知你无欲无求,我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听说知嬴给了你半生修为,我喜欢你一场自然也不能输给他。”
他把这些话说得很轻松,萦却听得胆颤心惊,她惊地许久不能平静,半生修为,亦是半生精元,更是半条性命,对一个修行仙家来说那是何等地重要,那号称是世上最珍贵最难舍得的东西,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一口气就得了,她不知该怎么缓解自己此刻无法言喻的复杂心情。
“天帝登基以来,共亲封十四卿,你已位居其中,还是这中唯一的一个仙阶品的,未来前途不可估量,但今日却因我毁了,这叫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她此刻愁容满面脸色阴郁至极,南宫越泽一把将她带入怀中,任她捶打挣扎他强按着说道:“怎么他给你就天经地义,我给你就被嫌被弃?既然你我做不成夫妻,这样叫你念着我也好,萦儿,我只在乎你啊。”
她终是不挣扎不动了,南宫越泽情不自禁地将她抱地更紧了些:“你知道吗,多少个日日夜夜,我总幻想着能有这么一刻,你也能温柔地将我靠上一靠,哪怕让我死了,我也甘愿。”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你开始喜欢我的?”萦无力地问道,她可以几个巴掌扇退了元哲,但她对他实在无法。
“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也许是见你的第一面,也许是在云伏山洞中救你的第一次,总之很早很早了。”南宫越泽将头埋入了她的发间,在鼻子里嗅到的醉人气息中渐渐沉醉。
“为什么说是第一面,你不是很讨厌我的吗?”
“史上很多痴男怨女,不就是不打不相识吗?”
“是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柔,到最后酥酥痒痒,挠得他的心窝处麻麻的,好不惬意,他好想把以后的时光全停在此刻,正当他觉得最满足之时,他的薄唇微微张开了一条缝,便感知嘴里就势进来一股愈发舒适的清流,随后那鼓清流渐浓,惹得他合了眼追根溯源地全吞了下去。
待清流顺势而下,即往他的四肢百骸冲涌而去,有鼓不能用言语形容的强大真气融会贯通了他的每根筋脉,片刻,他有种突破了自身不知几重的奇妙体验,又有种飘忽忽地上升感,直叫人欲罢不能。
待南宫越泽冲破幻想,怀里的萦姑娘早已离了他几丈远,正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诚如师尊所说的在乎着弟子,弟子也是在乎着师尊,师尊送给弟子普天之下最珍贵的东西,那么这颗堪天之果弟子也送与了师尊,从此我们师徒的感情亦是这世上最深厚,无人能出其右的喽。”
“什么?!你说什么果?!”南宫越泽运了运气,发觉了哪里不对劲儿。
“师尊,眼下弟子伤势已痊愈,已没有必要再住在这儿疗伤,那么弟子就此别过了!”
“萦儿你敢,你敢走试试看!”
她一个飞身他抓她迟了,她头也不回地破界而去。
“哎?萦儿,萦儿你回来,你给我回来解释清楚!”
‘对不住了南宫越泽,你对我的这份深情到此为止,才是我对你最好的回馈。’萦在翎栩宫墙外驻足,听着他一声声急切地呼唤她不能不为之动容。
直到一些似熟非熟的仙气儿飘至跟前,萦方侧过头看了看。
“参见亲和公主。”几个仙侍彬彬有礼地拜倒在她脚下。
萦温和地叫她们起了身:“哥哥姐姐们不必多礼,你等替我给天帝天后回个话儿,说和亲之事我时刻铭记在心,无须他二老挂怀,只是在此间我尚有一些小事未了,须得下界辞别一些故人,我在约期前定会回来。”
“是。”
萦原本打算疗伤三日再启程,哪知瞬息之间她的伤就已完全康复,她在运功提气试探之下,察觉体力更胜从前,于是她加紧步伐向下界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