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奏吾帝,此事万万不妥,据臣获悉亲和公主早已与月环嵩的知赢神君定有婚约,且有天后娘娘的许可,这便是她二人的定情信物,陛下您请看!”
萦见着那物她的瞳仁骤然缩了缩,脑仁也不可控地极速转了起来,一时嘤嘤嗡嗡地。
这嗓音洪亮气氛高亢的驼背男子,乃云伏嵩的掌神南宫越泽,他边说边呈上来一串颇具男子之风的剑坠穗子,那上镶嵌了块漂亮的三色石头,拿在手中看了几眼虽做工精致,但并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天帝凛凛地斜了眼他道:“本君当是谁呢,原来是新上任的筑建使大人哪,您不好好地钻研钻研这宫内宫外的屋脊琉璃瓦,怎的操心起别人的私事来了?”
“天帝陛下,萦姑娘的确早已有婚约。而且他们已经私……”
“不,不是的!祖父陛下休要听他胡说!”萦疾言厉色大喝道,南宫越泽疯了,竟为了一己之私陷她于污泥之中,这对于受过良好教养且将名节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她气不打一处来地打断了他要说的那几个难听的字,又羞又恼道:“萦愿受检,并当众起誓,我若不是完璧之身甘愿跳入那泯灵台!”
送去和亲的女子关乎到整个天族的颜面,相貌好不好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得人品够贤淑,心身够纯洁才行。天帝已暗中打探到这位萦姑娘异缘颇丰,理应受到严格的检验,但碍于她是天后一手举荐的,不好明说,正有些棘手呢,哪知现在她亲自提了,简直天赐良机,便乐得借机此顺水推舟:“那就遂了亲和立誓明志的意,本君一人虽坚信她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女子,但还需众卿及天下人排了非议,还本君孙儿的清白,那就有劳药神为公主验明正身以正视听吧。”
“是,臣遵旨。”药神凌当即领命带萦入了一侧偏殿去验明正身。
放眼门口处一干落魄形容的公主们正垂头丧着气,天帝心头渐升起了几丝躁郁之火,遂倍觉此种等待甚烦闷,他立起身想要原地走几步,站立之间故意装作脚下失滑出溜个不慎,紧急将胳膊举高作抓扶状,顺势把手里的剑坠高高地抛了,其结果自然是巧妙地将身子正稳了。
“哎呦不好不好,本君手滑了,快快,南宫爱卿快接住啊!”
“啪,啪啪!”
那三色翠石快速地飞了出去,紧接着就在琉璃地面上摔了清脆的三响,南宫越泽急得亦忘了自己是个会法术的,只身随着它蹦跳的触点变换着走位,最终抓到手里紧张地检查仔细地抚看,没有一个裂纹才放了心,重新将它揣回了怀中。
南宫越泽一动一转之间,天帝瞧见了他后背上的神器佩剑,那剑的颜色与这个剑坠穗子的颜色正相得益彰。
“南宫爱卿,你的这个剑坠怪别致的,怎么不挂在剑柄上增添神器的风采,却时时揣在怀里不让他见光呢?”
以南宫越泽机灵精怪的头脑不可能听不出来天帝这句问话的含义,但目前他的大部心思都没在这处,那话便没经大脑地就秃噜了出来:“舍不得弄脏了它呗。”
“大胆!南宫越泽你可知罪了吗?”天帝大吼道。
“什,什么罪?嗯?哦!这剑穗虽与臣的剑有些相配,但更与萦公主的心上人知赢神君的神器浑然一体。这是萦公主闭关之前托臣寻着合适的时机交予神君的定情之物,可臣不才寻了许久都未曾找到他的踪迹,是而耽搁了他们的姻缘哪。”
“哼!”天帝心有不甘地吭了一声,想不到看上去一团和气的南宫越泽真贯会信口雌黄啊,着实气人。
须臾功夫儿,药神与萦一前一后自偏殿出了来,药神恭敬地朝上拜道:“回禀天帝陛下,亲和公主冰清玉洁,您大可放心。”
听到此话,门口处那群落魄形容的天族公主们,把方才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了位,便不自觉地舒了口气,但这口气舒得太整齐了些,由得这不雅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大殿。
“混账!众位公主你们撂的什么心哪?即便人家亲和是完璧,但已有了婚约了,你等还需选出一位来呢!”
“啊?!”众公主面面相觑方寸大乱了起来。
最终她们的那种令人窒息的目光又都投向了萦,她逼着自己冷静再冷静,闷着头细细地思考了片刻。
“祖父陛下,孙儿恳请您宽限几日,待孙儿先处理好私事后再行商榷和亲事宜。”
天帝顿了顿道:“也好,那本君就给你三日吧,已完全足够了。”
“多谢祖父陛下恩典。”萦跪下谢恩道,她的头扣着地却用眼角的余光一直偷绕着南宫越泽看,直到他脸部的肤肉不再那么紧堆着,她方抬起头来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萦从袖中取出来一个小巧的白玉瓶子,再叩一首宛如清风地说道:“这阵子祖母娘娘喝惯了孙儿酿制的滋养蜜露,正巧今早来这儿来的早,还未给祖母娘娘送上去。昨晚她老人家又说想吃祖父陛下您亲酿的蜜露了,还说要同时饮用。所以孙儿想向祖父陛下讨教讨教您的蜜露配方,顺便叫药神大人参详参详二者是否可同时饮用,别是二者相冲恐伤了祖母娘娘的身哪。”
天族的东西大多秘制不外扬,天帝自然不会当众脱口而出,便点头特准了萦与药神上前,三人耳语了一番。
完后,天帝转而龙颜大悦对萦笑说道:“嗯,亲和重孝重义当为群仙楷模,可有什么心愿吗?本君一定准了!”
此番朝会聚为压抑散在欢声,众仙神迈着轻快的步子悠哉悠哉地下了云端,只有那些未得和亲之事一锤定音自认前途未卜的公主们,神魂颠倒地嘟哝着牢骚怨气。
萦直接无视这群待她态度原形毕露的脂粉堆儿,加紧身法抛了她们,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我要快点,再快点!’萦在心里默念着,那所熟悉又亲切的宫殿眨眼间已尽在咫尺,她喘了口气顿了顿,‘现在,我只要念出口诀打开门进去,就成了大半!’
从前一直怕睹物思人,许久未归来这儿看上一看,这开门的口诀虽说记到骨子里都没忘,但她还是念得稍稍迟疑了些。
萦到底顺利进到了院中又合了宫门,正当她正全神贯注地为此重新加上封印之法时,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破门而入。
“哐啷!”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宫门被完全破坏,一些碎片肆意横飞,萦机警地躲闪到了一旁,本能地抬手遮挡住脸,才免了容颜被摧。
她的手心被尖锐的木屑划伤了多处,已范出条条的红线,罪魁祸首的白衣男子见状胸中一痛,未好言宽慰不说还几乎是妒火中烧地道:“你很想死是吗?!”
“是,我一直都是!是你南宫越泽太多事,多管闲事,所以我才没捡个最好的时机死成了!”萦甩了甩满满刺痛的手,在袖子上抹了几把,怒目而视着对他说道。
南宫越泽原本夺命般的气焰,在萦一咋一瞪之下渐渐衰败了下来,后转而无奈霸道地执了她的手,他从怀中摸了摸,掏出来一瓶去腐生肌的药粉,小心认真地在她的伤口上涂着。
手心里麻麻痒痒的,直达胸口处的律动,“扑通,扑通,扑通……”萦仿佛听见了自己愈发加重的心跳,‘怎么回事?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是久违的情愫悄然而生了吗?对他?!’她试着抽手,妄图摆脱南宫越泽的掌控之术,然而她的手掌纹丝未动似乎不是出自她身的一般。
不知是害羞,还是怨恼,萦明显地感觉到她自己的脸颊是火烤一样的灼热,她不自然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南宫越泽身上移走,去看他身后那些枯败不堪,烂糟糟,白茫茫的“景致”。若不是她没了泪腺,恐怕她的泪早已如雨下了吧。
女子的手掌大多小巧,萦的更甚,任南宫越泽再怎么精心地涂抹也只不过一刻之功,他觉得时间太短,仿若只眨下了下眼,然而她又觉得时间太长,仿若空煎熬了百年。
“谢谢你。”南宫越泽欲趁机拉着她的手不放,她回给他以轻柔的笑颜,他果真中了她的温柔招式,在他迟疑的一刹那,她顺利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师尊。”萦补充完自己要说话,缓缓地越过南宫越泽走到了翎栩宫只剩下门框的宫门处,极自然地蹲下身,伸手去触碰那些令她心碎的古老的木片。
“方才真是事出匆忙我,”南宫越泽瞧出了萦姑娘那双美丽的眼中蕴藏的难过,他刚想要跟她道歉,就惊讶地发现她的手所碰到的碎片正奇迹般地自动拼接,融合,成型,最后安然地跃到了门框之上,宫门重塑与他破坏之前的别无二致。转而联想到她祖母的生前之职,他随即淡淡一笑便释然了。
“虽说这几百年我没少在修复术上下功夫儿,但手头因没有天上的东西所以还没有应用之地,也不晓得这门补的怎么样,师尊要不要过来帮弟子查看一番揪揪错呢?”
“萦姑娘说笑了,这等术法乃是你祖上不外传的秘术,我怎么会妄自评断呢。萦姑娘聪慧过人勤奋过人,相信这修复术也一定过人。”
萦又对南宫越泽淡然一笑,令他觉得他的头晕乎乎地形容不出来的美妙,只呆呆地看着她随意地将那门反反复复地开合了几次,又由着她随着门的开合来来回回地进出了数遭,也不知几遭,最后“砰”地一声巨响,他打了个哆嗦,见那宫门重重地关了,又“呼”地一声四周泛起了五颜六色的荧光屏障,厚厚地笼罩住整个翎栩宫,一层又一层,数也数不清。
“萦姑娘,萦姑娘,萦儿!”
“轰,轰,轰,”南宫越泽用尽全力不停地击打着,也未能冲破那屏障一层,他几乎发疯发狂地大喊道:“萦儿,我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呀!何苦要设下圈套囚禁我?!没了我,你该怎么办?”
“轰,轰,轰,”
“放我出去听到没有,快放我出去!”
“轰,轰,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