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神终是等到了霞衣成就的时刻,她颤抖地将它披裹了周身,须臾,少女悦耳的声音自她口中响起:“成功了,我成功了。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老女神完全沉浸在自己成功的喜悦中,她“连蹦带跳”地挪到琉璃镜前,左看右看,好不雀跃的形容。
“嘶,嘶……”
她突然觉得全身都似生了尖刺般刺着,疼痛非常,虽强隐忍着,可还低低地发出了声响,那刺痛极不寻常,她忍受不得,拂抓不得,她只能闭紧双眼,咬紧牙关,凝神调息,探起筋寻起源来。
她感受到的是左禾那熟悉的仙气气味儿,便再也经受不住了,再也强忍不得了。
她对他坚守的心念崩塌,对他最后的希寄松垮,暗伤道:‘左禾,原来,你留着我的筋就是想要折磨我,你是恨我的,还恨得这般深!’
‘这几日我于闲暇之时探究我之前融于你发间的那一筋,感受到的都还是你的仙气气味,想是,那日因着师父来的匆忙,织玛并未来得及取走你手里的锦辫。’
‘一筋于来说是我多么重要师父是知道的,若他知道我的筋在你之手,他定会向你索要回来。当我冷静下来细想,你送我的穹珠不要了,可你为什么不主动把我送你的这筋交由师父还给我?时至方才我还在欺欺人地认为你也许是想要留着作念,想叫我回到你的身边。你对师父说的那些狠话也都只是气话不算数,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真是太傻,太天真,我大大高估了你我之间的情分!’
刷地,她忍不住伤恸,她的泪水犹如断线的珠子汩汩落了下来。
她心痛身痛,加之失血过多,再也撑不住的身子徐徐颓倒而下失去了知觉。
老女神还沉浸在自己的容貌中难以自拔:“萦儿,看姑母年不年轻?看姑母漂不漂亮?萦儿,怎么,你看呆了么?萦儿,这就是这霞衣的精妙之处啊,呵呵,你怎还不搭话?”
“萦儿?哎?萦,萦儿!你怎么了?哦,天哪,萦儿你醒醒!“
“萦儿,萦儿!”
老女神急切的呼喊声也未将身心交瘁的萦儿再度唤醒。
扎玛仙从自己住处一路尾随姐姐到了嵩境之外一处僻静的山坡上,观察周围无人便喊道:“姐姐站住,这几日你修行都是心不在焉的,现下又是要去哪啊?”
织玛一惊,随即泰然自若地回身道:“好妹妹你竟然会跟踪我,成为正仙就是便宜,叫我诸多防范都察觉你不得,看来我日后出行得将你打晕了。”
“别说这些无关的,究竟藏了什么不可与我知的?”
织玛瞧她一脸认真的严肃模样,想是怀揣着的气头不小,便不再打趣她,也认真道:“扎玛,姐姐我要活不成了,视你如命才到死都不会让你趟这趟浑水。与你所爱好好过日子才是对的。”
“姐姐视我如命,难道我视姐姐就如草芥吗。你忘了自己曾对我说过的话,我们姐妹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我怎好叫你深陷泥潭而袖手旁观呢?”扎玛深情地说,抱住织玛痛哭流涕。
织玛抚着妹妹的后背,依依不舍道:“姐姐何尝不想过快乐无忧的日子,然而天道偏斩了我幸福的根,你放心,姐姐定叫你安然无恙地轮回下世,这代价么,哈哈,哈哈。”
织玛伴着狂笑不止吸引了扎玛所有的注意力,趁她不备头偷偷的默念了仙术诀子。
“姐姐,我好困,你对我做了什么?”扎玛想要抓紧姐姐的肩膀靠向自己,越努力却离她越远,最后实在扛不住便睡了过去。
织玛接了扎玛失重下坠的身子,将她放倒在一片花丛中,她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着,等她清醒过来。
半个时辰之后,扎玛的眼皮仿佛动了一下,织玛赶紧敛了自身气息躲到不远的树后藏好,半分不懈怠地瞅着扎玛坐起来,站起来。
“诶?我本想出来散散心的,怎么在半路睡着了?不好,别着了什么弥障吧?赶紧回去叫子辰检查一番,别落下什么隐疾来。”扎玛自己嘀嘀咕咕地腾走了。
织玛尾随着她一直到子辰寝院门外。
“妹妹,我在下头正打扫,瞧你急匆匆地腾上他这来,这阵子你来的太频繁吧,可是叫他占了便宜去?仔细你的修行全废。”
扎玛小脸一红,生气反驳道:“你低估了我,我俩全不似你想的那般龌龊,姐姐还是劳心劳心自个儿的情缘吧,好不容易从阴霾中走出,别又意志不坚稀里糊涂的陷进去地好。”
织玛含羞,低语道:“你都知道了?”
“哈哈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放心吧,亲妹定替你瞒得死死的,除非尘埃落定那日。”扎玛不想叫姐姐知道她晕倒之事,以免她小题大做无端担心。
“姐姐放心,定不叫你失了颜面。”扎玛满含笑意地别了织玛,极自然地推门进了子辰院落。
织玛这才收敛了虚假的面容,重新去往了重要之所。
“萦儿,萦儿,醒醒,醒醒啊!”翎羽宫的老女神费力摇着她,那本就布满皱纹的面孔纠结的更褶皱了。
两个时辰已过,她虽还未苏醒,但她是有知觉的,只是她的头深深地昏着,她的身切切地痛着,一直未有多余的力气睁开眼罢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她终于复苏了些,艰难的抬了手抚摸了下老女神愁苦的脸:“姑祖母,对不起,萦儿又害您担忧了!”
“萦儿,我可怜的孩子,你老实告诉我,你何时弄丢了一支筋脉?!我问你要筋血时你为何苦苦支撑故意隐瞒呢?!”
老女神双目含泪,心疼地定定地瞅着她的瞳仁,唯恐她施巧言瞒过她。
她看着姑祖母那双些许浑浊却依然倔强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眸子,分明流露着真真切切的心疼。
她不自主地挽了她的胳膊抱在自个儿怀中,那动作像极了孙女儿依偎祖母寻求安慰的样子。
“姑祖母,此事说来话长,您万万先要答应我不要将我失筋的事告知师父,我才能与您细说。”她乞求地看着老女神,待她终是迟疑地点了头她才理了思绪毫不保留地与她详说了。
“岂有此理,萦儿啊,你也太窝囊了些!她们吃透了你的底细,摸准了你的脾气,才敢做的这么冠冕堂皇肆无忌惮!要知道这双螽斯是你师父特意求了魅盈丘的紫苡派来保护你的。只是后来没想到是两个存有私心的卑鄙小人!你等着,我这就下界捉她们上来,当着你的面把她们大卸八块!”
老女神听完萦儿的经历,急怒上头,腾地站起身着就要冲出门口而去。
“姑祖不母要!您年岁大了胡乱耗费不得修为,为我不值得!再则,万一惹毛了她们宣扬出我的底细,于您于师父都是不利的呀。她们的恩怨只能先放下,唯有我修成真身才可徐徐图之。眼下筋无旁落,我相信左禾不会泄露出去,些许疼痛而已,我能忍受的!”
她再顾不得周身的痛楚,翻了个身从榻上跌落,使了全身的余力连滚带爬地紧紧抱住了老女神将至门口的双腿。
“傻孩子,事到如今你还信他?他求了那么歹毒的东西来日日折磨你,你还不清醒吗?你可知灵筋褪白于你而言代表着什么?那可是主智慧的天筋,身残了还有修为顶着幻着,若智残了你告诉我你拿什么弥补?!”
老女神急的直顿脚,奈何萦儿毫不松手,又怕强挣脱伤了她。她对她真是又气又怜。气的是她深入情网不能自拔,怜的是她身子羸弱前景艰难。
“姑祖母,求你,日后若师父来时千万不要告诉他!就当我还左禾的恩吧,我犯的罪,理应我来赎,若日日穿筋能消了他的恨意,痴了傻了我也是笑的甜的。若强行取筋添了他的仇视,仙了神了,我也是空的苦的!些许疼痛而已要不了我的命,就着这些苦楚更利我自省自查勤勉修行啊,姑祖,我保证,此后再不自怨自艾,我保证,此后愈加自立自强!”
是啊,他都已做绝了,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的,还有什么让她更怕的?
老半天,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老女神又细想了想,若真下界去闹,结果还真会如萦儿说的那般,讨回筋又如何,真暴露了自己死了不要紧,只是谁还能再保住她?
她再也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了,老女神眼泪萦蓄起来:她隐忍如是,日后免不了受更多的委屈。她执拗如是,日后免不了遭更重的打击。
还好,她坚强如是,可教,日后少不得对她精细着些。
“你的事都由你做主吧。我若死命驳了你的意倒显得强势了些。罢了,随你吧。哎,你可是要让自己吃苦头啊!”
“谢姑祖母成全,姑祖母是天底下除师父外对萦儿最好的人儿,从此以后,姑祖母就是萦儿的亲祖母!”她匍匐着的身子蜷曲起来对着老女神重重地叩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