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窃笑的就是正善。任她是谁,只要接了这些麻烦事,那就万万轮不到他了!再者,玉卓确有掌事之才,如此完美,何乐而不为啊!
“掌嵩师叔,这不妥吧,瞧着这意思,从此我们云伏就是个方才半仙的女人当家,日后若传出去,还不被其他仙境笑掉大牙吗?是不是啊,姐姐,是不是啊,藔菬!”
扎玛深觉着不公平:这稀里糊涂就当了掌嵩的神秘灵物,分明是没把她这个绝无仅有的正仙放在眼里,没个正职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想叫她任由一个低贱的半仙的摆布。
藔菬这不出声儿,仿若没听见般,还偷偷白了蓝锦衣一眼,甚是瞧不起胸无点墨的扎玛。
“扎玛,不得无礼!掌嵩师叔,织玛在这里替妹妹赔罪了!还望原谅舍妹的无礼顶撞。玉卓确有掌事之才,掌嵩师叔知人善任,织玛心服口服,若把这职位给了舍妹,云伏定会一团糟啊!”
出奇的,织玛头遭不向着妹妹说话,她滴溜乱转的大眼和未知含意的表情,不知她心里究竟盘算着什么九九。
扎玛再觉着窝囊,也终究听了姐姐的话,对着台上的掌嵩低眉顺眼地福了福悻悻地归了队后,便开始蔫头耷脑地寻思心事:
‘姐姐这是怎么了,殿审华灵那日我稀里糊涂地就失去了知觉,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她也不将详细缘由说与我听,只嘱我闵容之事败露,无论她说什么,都要我佯装不知。次日我挑唆湛德过后她就大骂我一场,再不叫我随意挑起任何事端,这两日我寻着机会一再追问她也未果,她也再不要我再提及元灵之事。难道,她连心性都变了?再与我说不得私密之语了,再与我吐不出难言之隐了?’
织玛怎会不知道妹妹的心事,她将她的委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太清楚妹妹了。她不是不说,她是不能说,妹妹不知道,妹妹便不会担忧,也不会意气用事,走上帮她复仇的道路一去不复返!日后万一败露,那罪责,那业障也都只由她一人承担,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的,她当然只想让妹妹修成正果!
南宫越泽瞧着那三女终是恭顺地归了队,再看向他人也再无异言,他就朝玉卓点了下头。
“如此,掌嵩师叔,师叔师伯们,谢谢您们抬爱,玉卓此后定当全力以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她福了又福,感激地深望了望南宫越泽,激动地也归了队。
混在队列中的玉卓,偷偷地细瞧着新掌嵩,渐渐将手指握成了拳头。她的脑子里全被愤恨充满了:
‘师父啊师父,你怎么可以突然抛下我们一走了之?这掌嵩的位子该是你的才是,别人不信你,我信,别人不寻你,我寻!师父,我定要替你守好这至高无上的位子,忠你助你,心甘情愿,身死而不悔!’
南宫越泽直觉出了某处有凶样的目光睇着他,他巡视了玉卓这处,并未对着那窥探的眼神,他就合了合目:许是这几日情绪太过波动感官出了岔子。
底下那众多的人头晃得南宫越泽心生烦闷,他胸口痛痛的空空的,他于这处再也待不下去了,就早早地遣了他们,急急的遁走寻安逸之地去了。
“萦儿,你已忙了一上午,午时已将至,你也该用午膳了,歇歇吧,瞧瞧多勤奋的孩子!过来,姑祖有事儿拜托你。”翎栩宫的老女神对着院中忙碌的身影挥了挥手。
“姑祖母,当心脚下!”她赶忙放下手中的剪刃,用脚把地上枯萎的藤蔓划到一边儿去,扶稳了老神险些被绊倒的身子。
“您老人家怎么不待在屋内?横竖我每半个时辰都与您照面的,等着就是了,何苦非要亲自出来寻我说话?”
“呵呵,我担心累着你!呦,这院子好生利落,去掉了枯萎留下了嫩芽,你做的很好,哎,随着我这身子骨越来越弱,我若说将养这些仙植复翠开花那是我痴人说梦,我若说以后少操心瞎心少散些精元,维持它们长久不死,我这还是可行的。待你日后修成了仙身,我把我的介质金簪传于你,那时再复原满园的生机,了却我迟暮观景的心愿,如何?”她注视萦儿的眼神深邃而慈爱,肯定而期待。
“姑祖母,我真有修成仙身的那一天吗?”不知怎么,她心里酸酸的,仿佛这个约定只是个自欺欺人的安慰。
“哪来的丧气的话。住口住口!我这老婆子都还活的津津有味,怎么容许你这般自暴自弃?走吧,扶我回屋,让你见识见识个好东西,也让你瞧瞧本上神昔日的风采!”
老女伸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胸口处,那动作显示着些许嗔怪。她目光闪烁欣喜充盈,强拉了拉僵在原处走神儿的萦儿。
终于,她深觉对不住姑祖母,理平了伤感的心绪,却并不好奇姑祖口中的那个“好东西”究竟是什么,只是依着她的意思木偶般地搀扶着她进了内阁。
老女神的内阁也早不是初时拥挤潦乱的模样,现下陈设有条,洁净璀璨,被收拾得很好,原来竟是十分的宽敞。
她扶着老女神于檀木桌边寻座坐稳后,她也不乱看,不出言,只定定的低着头,瞅着地面,垂手站在她身侧静静地等候着她发话。
“我这屋子哪一样不是你收拾的,哪里都有什么你最清楚,定有些个你没见过的,你不好奇,不追问也就罢了,到现在了怎么还如此放不开?就是平常的使唤仙侍,在同一处府邸呆了这几天也该十分熟稔了,定不会像你这般还如初来时那般拘谨,更何况我从来没把你当作使唤仙侍啊?莫不是你闲姑祖这里冷清?或者你本就瞧不上我,觉得委屈了?”
“啪,啪,啪!”老女神用力敲了敲桌子,满脸的不悦之色毫不掩饰地纠结起来。
“不不不,姑祖母,我万万没有嫌弃您的那个意思,姑祖对我如亲祖母般,呵护地结结实实的,关怀地殷殷切切的。我自问何德何能承蒙您如此,愧对着您,敬重着您还来不及!只是我身无长物,唯有时时殚精侍奉上,日日勤勉极力行。姑祖母,是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报答您了啊!”
她赶忙掏出肺腑之言,深深地对着老女神叩了叩头。
她想,这是姑祖母误解了。
“既如此,干嘛整日整日的拉长着脸子,这翎栩宫就你我二人,不摆是给我看难不成是摆给这些死物件儿看的吗?姑祖年岁大了,若常见你这丧气的形容恐怕会老的更快,归尘更早吧!若说报答,给我些许微笑,让我觉得你在我这处是快乐的,就够了,如此,也可让我沾染些年轻人的朝气,我活着才有劲头呀!”
在老女神的训诫和点拨下,她不得不勉强“挤”出些许笑意,这笑意分明含着隐忍的泪水,这笑意只为温暖那个迟暮老女神的真心。
“好了好了,这笑并不显得真心,姑祖母是想告诉你,万般心事都不要全挂脸上,若如此,你日后怎的在那勾心斗角的世事之间周旋呢?也别动不动就向我跪拜,记着,你不是我的仙侍,你是我的孙女儿,也记着,你是我族的继承者,你是高贵的赛过任何血统的白鹭!”
老女神苦口婆心的教导,只为削弱她的自卑自弃心,虽然云启并未细说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这个过来人自然观的透彻,猜的明白,加上初见她时为她的占卜——这个可怜的孩子已是受了感情的羁绊!
老女神俯身近拉了拉她,叫她起来,见她终于肯目视前方不再敛首俯视,才稍稍松了口气。
老女神伸手取了早在桌上放置的一件衣衫,也不打算再理会她依旧沉沉的面色:‘慢慢来吧,会好起来的,情债难择难疏,恩恩怨怨,痴痴缠缠,唯有苍穹能了解,唯有时间能淡化。
她将手中的衣衫展开,抖落于萦儿眼前。
“姑祖,这衣服好生奇特,衫是敞衫,像斗篷却有广袖,料子亮晶晶、轻柔柔、裸肤色,质地不明,用途未知。这,是皮壳化作的吗?”
她细细品评了下这件不同寻常的衣衫,她这么说并不是对这衣衫真上了心,她这么说都是为了姑祖,她再不能作终日惶惶的形容,她再不能让亲近的人儿为她忧心了。
“嗯,这就对了嘛!我的孙女儿才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儿呢!”老女神满意地笑笑,才将话头转到了正题:
“这是我花了半辈子的时间织就的霞衣,名叫‘纤辰锦缕’,一会儿我试穿它你就知道它的用途了!你初来那日,我命你师父拿来了和你一同出世的那九十九枚驻颜丹,今晨已被我化作缕丝织入了这霞衣之中,现下还缺一样,就可完全收工。那,就是你的小半筋血,你可愿忍些疼痛送于我?”
‘小半筋血?现在小半筋于我现在而言就是一多半!罢了,不能叫姑祖瞧出端倪,断不能让她知道我丢失灵筋的事!’她打定主意狠了狠心,运灵施术朝着霞衣倾出浓浓流沙色。
良久,那“一小半”筋血深深地融入了霞衣之中,她强撑着几欲倒地的虚弱的身子,强睁着眼瞧着那流光簇锦的绚烂的“成品”,她攥紧了拳头,不吭一声。